馬車繼續沿著官道飛馳,據兵卒們說,中午之前,一定可以趕到雲蹤山。
琳箐一路都在摩拳擦掌,聲稱如果那隻小鳳凰敢出現,就在曠野處好好和他打一場,出出火燒青山派的氣。
樂越閒來無事,去和應澤聊天:“殿下,咱們打個商量,等下見了太子,你就幫我按住他,讓他不要傷害迎春花,或者讓迎春花不要傷害他。你我之前就算扯平了,你看怎麼樣?”
老龍這一路除了吃還是吃,別的什麼也沒幹,不嫌人,可樂越看著他,總愁得慌。
應澤不答應,他說這樣太簡單了,不能顯示他老人家的手段。
應澤吃下兩盤點心,打個瞌睡消食,他懂得享受,指名讓昭沅幫他捏捏肩膀,昭沅真的就去捏。
琳箐看不過去,道:“怎麼他叫你捏你就捏啊?!?
昭沅嘿嘿傻笑兩聲。
琳箐無奈地轉眼看了看樂越,她很想問,你養的這條爲什麼越來越不像龍了?
他們說話漸漸不怎麼避忌洛凌之,洛凌之只是坐在一旁,淡淡地,不多問。
樂越閒得發慌,抓一把瓜子邊嗑邊道:“你們說,鳳凰如果在,會不會已經察覺到我們接近,提前設下埋伏,等下,突然之間,就會從天上衝下一羣刺客,說時遲那時快……”
他正指向車頂比劃,忽然砰的一聲,一個重物砸在車頂上,穿破頂棚直擊而下,電光石火之間,琳箐猛一揚手,杜如淵頭頂的商景周身綠光一冒……
樂越連眼都沒來得及眨,一個影子已經“日”地奔向藍天,只留下車頂的破洞和破洞外廣闊的天空,跟著,琳箐抓著長鞭,從破洞越出車外,直追黑影而去。
馬高高擡起前蹄驚嘶,車外噌噌地拔出兵器聲這才響起:“全員戒備!有刺客!”
樂越抓著瓜子看著頭頂,洛凌之也和他一起向上看:“這位姑娘身手真好。”
商景甕聲道:“年輕人精力就是充沛?!?
待驚馬被兵卒安撫住,樂越走出車廂時,琳箐已經回來了。
她兩隻手各拎著一樣物事,一起丟在地上,遺憾地拍拍手:“不是小鳳凰?!?
樂越看著地上愕然,他身邊的洛凌之也怔了怔。
這不是……
“白祖茂?”
“迎春花?”
被琳箐丟在地上的人看到樂越和洛凌之也臉色蠟白,他掙扎著爬起,趴在地上拼命磕頭:“兩位師兄,求求你們,高擡貴手,當日是我該死,求你們放我和迎春花一條生路吧!”
這個人正是迎春花的飼主,論武大會上放妖獸咬人的華山派弟子。樂越聽了洛凌之方纔的話才知道,原來他叫白祖茂。
洛凌之彎腰想去攙扶他:“白兄快不要如此,你不是已被逐出師門,怎麼會……”他的手還沒碰到白祖茂,迎春花便對著他炸起毛露出牙齒。
白祖茂連忙呵斥一聲“迎春花”,把它按進懷中。
樂越摸著下巴看著眼前種種:“這位白兄,你從太子手裡救出了迎春花?沒想到你這個人還挺講情義的?!?
白祖茂哆哆嗦嗦地抱著迎春花,抖得像根風中的麥穗,洛凌之安慰他道:“白兄請放心,我們正是來阻止太子的,不會爲難你們。”
白祖茂這才結結巴巴道:“我……我被逐出師門後……就藏在城外……然後一路追隨太子……昨天晚上……”
琳箐打斷他:“過程就別說了,說結果,你現在是不是在被太子的人追?有沒有個穿大紅的追你?”
白祖茂把懷裡的迎春花摟得更緊了些:“不,不知道,我救了迎春花後,就沒命地跑跑跑,有時候後面有追兵的聲音,我就跑小路……後來我用御劍術,剛纔風大,我內力不足,就……”
就掉下來,砸到了他們的車頂。
樂越往嘴裡扔了顆瓜子,砸的還真準。
琳箐沒問到小鳳凰的消息,滿臉遺憾,她建議,要不然大家也別費事往雲蹤山趕了,直接在路邊等著太子送上門,反正有這隻噬骨獸,不愁太子不過來。
白祖茂立刻抖得更厲害了,腿一軟,又要跪下:“求幾位師兄女俠兵爺高擡貴手,放我們一條生路……”
琳箐笑嘻嘻地寬慰他:“你別怕,只是用你們做一下魚餌啦,有我……和這位樂少俠在,一定會保護你們。”她作保證時仍然不忘記替樂越增添點俠義的光輝。
昭沅注意到了這細小之處,佩服地記在心裡。不過,它總感覺,從剛纔起,附近好像就有一雙看不見的眼睛,在盯著他們??墒瞧渌硕紱]發現,難道是錯覺?
它向身側道路邊的樹林處瞄了一眼。
隱隱有馬蹄聲從往雲蹤山方向的道路一端傳來。琳箐轉著鞭子,大喜:“終於來了!”
馬蹄聲漸近,兵卒們握緊兵器,杜如淵擡手擺了擺:“勿動刀槍,準備恭敬太子,不得冒犯?!?
騎馬的人影漸漸逼近,琳箐寂寞地說:“好像沒有那隻小鳳凰。”
袖手立於一旁的應澤嗤道:“小麒麟,你成天吹噓自己厲害,如何連本座的這個成天被你笑話的同族小輩都不如,它方纔都已經有所察覺,你卻沒有麼?你口口聲聲要找的小鳳凰,從一開始就站在那邊的樹梢上?!?
琳箐大驚,轉頭向樹梢上看去,只聽見一聲長笑:“原來區區低段的障眼法,竟能瞞得過琳箐公主?!?
一抹火紅的身影,跟著那聲長笑飄飄蕩蕩自半空中落到路邊,琳箐剛要揚鞭子衝過去,樂越擡手攔住她:“礙著定南王和太子的關係,他們不挑事,我們不能先打?!?
鳳桐落地後,只是袖手站著,沒有找茬,目光一一掃過杜如淵、商景、樂越、昭沅、應澤,在樂越、昭沅和應澤身上多轉了兩個圈,樂越衝他抱抱拳:“鳳先生,再次相逢,幸甚幸甚?!?
鳳桐含笑對他點點頭:“樂越少俠。”他喊出樂越的名字,昭沅心裡咯噔一下,這表明鳳凰已經在注意樂越了。
它戒備地盯著鳳桐,鳳桐的目光有意無意地又在它身上打了個圈。
此時,騎馬人羣已在不遠處,一名兵卒遵照杜如淵的吩咐迎上前高聲道:“我等奉定南王爺之命前來保護太子,來者何人?”
那羣人勒馬站定,緩緩向旁移開幾步,有兩人拍馬自分出的空隙中走出,其中一人朗聲道:“原來是定南王府的親兵。那可正巧了,在下等人乃是鎮西王府的家臣,奉命前來送請帖?!?
竟然不是太子的人?
樂越定睛仔細看,見那行人皆騎著清一色的棗紅駿馬,銀色甲冑,只有越衆而出的兩人穿著軟綢緞的長衫。衣甲紋飾的確不是安順王府的紋章。
這可不關他們的事,只和杜如淵有關了。
杜如淵向前走了兩步,拱了拱手:“原來是鎮西王府的客人,幸會幸會,不妨請再移步稍近些許,方便說話?!?
那隊人馬便走到近前,樂越看著中間的兩人瞇了瞇眼。中間那位穿湖色長衫的少年視線在衆人身上一掃:“難道定南王世子在此?”
杜如淵再拱拱手:“閣下好眼力?!?
少年微微笑了笑:“路邊的馬車雖已破損,卻不掩其奢華,且有定南王府印記,應是王爺或世子所用,諸位中,並無年長之人,故而推測定然是世子在此?!?
他身側的隨從滾鞍下馬,走到杜如淵面前,單膝跪地,捧上一張紅帖。
少年仍然騎在馬上:“既然世子在此,在下等人便不去定南王府打擾了,這張請帖,還望世子收下。”
杜如淵取過請帖,收進袖中,少年秋水般的雙目牢牢盯在他的身上,揚起兩道秀眉:“原來世子在自家封地上游玩,也不騎馬只坐車。”
杜如淵道:“見笑見笑,在下自幼不擅騎射,比起郡主巾幗不讓鬚眉,連舉辦招親大會都親自騎馬千里送帖的豪氣,實在慚愧。”
“少年”的長眉皺起復又舒展開來:“世子的眼神也不差?!?
喔喔喔,這位果然就是鎮西王的郡主。樂越興致勃勃地在一旁觀望,杜如淵還打算讓本少俠□□她,現在看來,這位郡主好像不是個能被輕易□□的人。
昭沅也暫時忽略了鳳桐,聚精會神地看這邊。它不明白,爲什麼那麼多的女孩子都愛把自己打扮成雄性呢?明明裝得一點都不像,身材不一樣,臉不一樣,聲音更不一樣。
樂越戳戳它:“喂,郡主太漂亮,你看呆了?”
昭沅搖頭:“她只比兔精姑娘好看點,但是比琳箐差遠了,我覺得你可能不會喜歡她?!?
樂越哈地拍拍它肩膀:“不錯不錯,江湖經驗又多了點。但是你對女孩子要求太高了。”樂越咂咂嘴,“郡主的姿色,已算作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之列了?!?
琳箐立刻迅速地瞟了樂越一眼。昭沅疑惑地皺眉,有那麼好嗎?它低聲問樂越:“你是不是喜歡她?”
樂越的表情很無奈:“如果誇一個人好看就是喜歡,那本少俠就是天下多情第一人。喜歡這種事很複雜,臉固然重要,但最重要還是要看內在,看對不對脾氣。學問很深?!?
昭沅似懂非懂地點頭。
鳳桐遠遠地在一旁站著,他掂量樂越和昭沅半晌,橫看豎看只看到了一個“傻”字。這樣的一人一龍湊在一起,如果能掀翻如今的朝廷,那麼只能證明世道變了。
鳳桐想到和禎,突然有些偏頭痛,太子其實……也有點小傻。像是這場妄圖斬神修仙的鬧劇,眼前的這個樂越肯定不會做,但太子就做得出。
到底傻大膽和傻樂天之間哪個更讓人犯愁一些,鳳桐竟然一時不好判斷。護脈神實際算不上什麼好差事,鳳桐惆悵地長嘆。樂越關切地問:“鳳公子,你臉色不好,是不是頭疼?”
鳳桐淡淡道:“我牙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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