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箐立刻掏出剛剛收起的金項圈,又噌地套回昭沅頸間。
樂越轉身道:“我們聚在一起在山路上還是會惹他們疑心,先回師門吧。”琳箐和昭沅跟著他一起走。
杜如淵笑嘻嘻地道:“要麼,我也一起回去吧。我和龜兄被麒麟姑娘的精神所感動,決定留下來。我覺得這邊會有趣一些,也想見識一下,不可能的事情,能不能變成可能。”
琳箐斷定此人臉皮比龜殼還厚。此時,山下過來的人氣息越來越近,隱隱能察覺到鳳凰的鳥毛氣。琳箐便懶得再還口,和樂越昭沅一道向青山派的大門處去。杜如淵笑嘻嘻地跟著。
杜如淵去而復返,青山派的衆人果然很驚詫。
看到琳箐和人形的昭沅,他們更驚詫。
杜如淵從容地胡扯道,方纔和樂越一同下山時,忽然偶遇琳箐師妹,而後昭沅又忽然像吸收了天地靈氣一般,從一條蛇迅速地變回了一個人。雖然已經知道昭沅師弟是個蛇精,但是親眼見到這種變化的情形,仍然讓他感覺到玄法的奇妙。
“在下頓時領悟,所謂世俗功名不過是虛浮的雲煙,天地造化神奇,玄道之法,奧妙無邊。此方是世間之根本。於是在下願意徹底放棄功名,鑽研玄道,但願此生,可窺得門徑一二。”
樂越再次對杜如淵裝模作樣的本事歎爲觀止,並由他圓熟的謊技生出一種英雄惜英雄之情。
除樂越外,青山派的其他人都接受了這個謊話。
因爲太子殿下馬上就要到大門口了,大家都來不及去琢磨,爲什麼在論武大會上的玄法比試、妖獸變形、鳳凰現身、昭沅化蛇等等大陣仗都沒能讓杜如淵死心塌地拜倒在博大精深的玄道法門下,反而在下山時,偶爾看見昭沅從蛇變回人就讓他頓悟了。
新太子和禎這次來訪,只帶了五六個隨從,十餘名護衛,乘的一頂小轎也甚是簡樸。看樣子的確是善意到訪,並非來找茬的。
青山派一干人等,在前殿階下恭迎。小轎停在前院正中,一個隨從打起轎簾,太子下轎。
他此時的衣裝自然與當日在清玄派中做弟子時不同,頭束玳瑁冠,一身淡紫色長衫,襯得面如白玉,眉目風流,恰如唐時詩人筆下,一枝雨後的海棠。
他的舉止態度中,固然有些矜貴倨傲,與鶴機子等人說話時,神情言語倒也還算隨和:“本宮當日在清玄派時,便十分想到青山派看一看,只因兩派之間有些不睦,一直未能如願。鶴機子掌門和其他幾位道長本宮一向甚是欽佩,門下的諸位弟子也都少年有爲,未失昔日名門之風。”
鶴機子躬身道:“殿下謬讚了。鄙派只有幾間舊屋,貧道等三四個老頭子,外加十來個不成氣候的弟子而已,‘昔日名門’四個字,早已不敢提了。”
樂越和昭沅琳箐杜如淵及所有師弟們一道假裝恭敬地整齊排列站著,樂燕小聲嘀咕道:“什麼很想來我們青山派看看,滿嘴謊話。老欺負我們,拿白眼看我們的人裡總少不了有他。”
樂越低聲道:“小聲點,別被聽見,人家現在可是太子,未來的皇上,萬一惹到他,他動動手指就能要你的命。”
樂燕縮縮脖子不敢吭聲了。
樂越依然一副恭敬模樣地站著,不敢鬆懈地暗中觀察。
太子的轎後,還跟著一頂小轎,從那轎中下來的人,依然穿著一身刺眼的不得了的紅衣,是那隻鳳凰。
鳳凰自始至終隨在太子身後,樂越心中的那根弦就一直緊緊地繃著。
昭沅身上的每一片龍鱗也都充滿了戒備,琳箐在它身邊小聲道:“你放心,看樣子不像是來抓你的。就算是,大不了打嘛,我們還能輸給他?”
太子被鶴機子讓入大殿,鳳凰依然跟在其後,看也沒看他們這羣弟子。
進了正殿,太子在上首落座,鳳凰陪在一旁,鶴機子親自端上茶水,太子端起沾了沾脣,又閒話幾句,漸漸切入正題。
“鶴道長,本宮今日前來,是有件要事與道長商量,前日論武大會上突現妖獸,察訪後方才發現,原來近一二年精怪妖獸突然橫行,各地各州均有百姓傷亡,有的官員道,近日連京城中都常有匪夷離奇事出現,恐有妖孽污穢作亂,而父皇突然病重,恐也與此有關。因而本宮特意前來向鶴道長借一樣東西,攜往京中,以鎮穢氣,護持父皇龍體康健。”
聽了這話,樂越和師弟們都很驚訝。
太子上門居然是向青山派討要可以鎮妖降怪的寶貝。
這種東西難道不是應該找他自己的門派清玄派要?看看青山派的這些破房舊屋,就知道肯定沒有那種東西。
樂越在心中道,如果有寶貝早八百年就被本少俠和師弟們挖出來賣錢換大米吃了。
鶴機子也顯得很驚詫:“平定妖禍,保護聖上龍體是修習玄道的門派應盡之責。但青山派已衰敗許久,貧道並不記得鄙派中還有什麼可以鎮妖氣去污穢的寶貝,不知太子所言,是指何物?”
和禎笑了笑:“本宮在清玄派時,時常聽師父提及,許多年前,青山、清玄還是一個門派時,有位白日飛昇的師祖,留下一件降妖伏魔的法器,代代相傳,只有每代的掌門才知道這件法器究竟是什麼,藏在哪裡。後來兩派分開,這件法器留在了青山派。想來已傳給了鶴道長。本宮今日來借的,就是這件法器。”
樂越與師弟們都驚訝了,居然還有這種事?
白日飛昇的師祖的事蹟經常被師父師叔們當做範本榜樣來教訓大家,樂越和師弟們都能倒背如流。
但,他們只知道這位師祖幫助天庭的神仙降伏了某個大妖怪之後,就在菜園子裡飛昇成仙了,當時菜園裡的黃瓜白菜們卻沒有沾染他的仙氣,吃下那些白菜黃瓜的其他師祖們也沒有因此長生不老或者功力大增。所以,師父和師叔們總會在此處總結道,由此事可以得知,想修行成仙要靠自己努力,不要妄想投機取巧。
據說連用來斬殺大妖怪的劍都被那位師祖帶去了天庭,沒聽說他有留下什麼寶貝。
難道是師父有意隱瞞?
樂越和師弟們各自考慮了一下,都覺得鶴機子做得出。
於是,衆弟子們都興致勃勃地睜大了眼,看向師父。
鶴機子卻好像的確不知情,神色中有迷茫有疑問有困惑,這些複雜的表情深深地刻在他的每一道皺紋乃至每一根鬍子裡,非常真誠。
“太子殿下,貧道從未聽說過,本門中有這件寶物。”
和禎微笑道:“道長是不是一時忘記了?此物對父皇十分重要,道長再好好想想。”
鶴機子搖頭:“飛昇成仙的那位師祖的事蹟,本派任何一個小弟子都能倒背如流。當日先代掌門辭世時,所交託於貧道之事,貧道日夜銘刻在心,絕無遺忘。但確實沒有聽說過這件寶貝。貧道猜想,或是謠傳?”
和禎挑眉,鶴機子接著道:“而且,殿下請推敲一下,白日飛昇,乃千載難逢之事,倘若那位師祖當日真遺留下什麼降妖伏魔的法器,必定驚動全派上下,流傳亦必廣,要如何做,才能將之變成秘密,只傳於各代掌門?”
和禎怔了怔,一時間無話可駁,無話可說。
樂越和師弟們在心中道有理。
一直靜坐旁聽的紅衣男子語氣和緩地道:“道長的話,的確有道理。不過,也或許道長雖不知情,此物卻真的有,只是先代的掌門忘記告訴道長了。”
鶴機子道:“或許如此,可是無從查證了。”
紅衣男子微微笑了笑:“查證的方法,大概還是有的。”他站起身,將右手平擡在胸前,“鶴道長,玄法之術,我亦曾學過些,尤其比較擅長找東西。”他右手中有紅光聚起,“正好可以替道長和殿下找一找那件舊物,不知道長是否願意?”
他還客氣地問著,手中的紅光已光芒大盛,聚集成一個光球,懸浮至半空,瞬間化作一隻碩大的火鳳。
火鳳清啼一聲,舒展雙翼,飛出了正殿,在青山派的屋宇上空一圈圈盤旋。
樂越和師弟們忍不住好奇,紛紛跑出去看。
殿內的其餘人等也隨即跟出,琳箐暗自嘀咕:“雕蟲小技,只會在無知凡人面前賣弄。”
火鳳貼著屋頂緩緩滑翔,飛了一圈又一圈,樂越忍不住道:“萬一那件寶貝埋在地下,它在天上能知道?”
紅衣男子道:“無妨,既然是寶物,一定會有仙氣。”原來那隻火鳳是在探測仙氣。
樂越沒想到鳳凰居然會和自己搭話,不由向他瞄了一眼,鳳凰的目光有意無意地向他一掃。
火鳳在天上五圈六圈七圈八圈地飛著,樂越哧笑道:“看樣子是查探不到吧。”
紅衣男子側身向太子道:“殿下,或者青山派中確實沒有這件寶貝。”
太子依然很堅持:“師父不會說無根據的話,而且此物對父皇的確異常重要。桐先生沒有別的辦法了?”
紅衣男子道:“辦法自然有,只是……”向青山派衆人處望了望。
太子立刻道:“有辦法就用,無論如何,本宮今天要徹底弄清青山派中究竟有沒有此物。”
紅衣男子道:“既然如此……”擡手擊掌,天上的火鳳再次長啼一聲,呼地吐出一團火焰,直落向青山派大殿的屋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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