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南宮逸看也不看慕容雪顏一眼,對杜皇后說道:“杜蘭若,本王馬上要把你收押,你可有什麼心願未了?”
“收押?靖王預備怎麼處置本宮?”事情已完全沒有轉寰的餘地,杜皇后反而平靜下來。
“一命償一命。殺人償命,天經地義,這是你該承擔的罪責。”南宮逸
“本宮想見見雅兒。”杜皇后絕望到了極點,反而顯得十分淡然,令衆人納罕不已。
小公主被抱上來,才兩個月大的她,渾然不知道自己母親蒙受了天大的冤屈,然而或許是母女之間心有靈犀,母親的手剛抱住她綿軟的小小身子,小公主便放聲大哭起來。
“雅兒……”杜皇后將女兒的身子緊緊貼在臉上,淚如雨下。
“皇后娘娘,請移駕。”南宮逸面無表情地命奶孃將孩子抱走。
慕容雪顏對南宮逸失望透頂,目光移到燕貴妃身上時,看到她得意洋洋地擲過來一個眼神。
南宮逸的心,終究還是落在她的身上……
這些年,她努力地經營好自己的婚姻,也從未因爲感情的時候逼過南宮逸。她一直相信,憑自己的優勢,一定能讓南宮逸徹底忘記那個初戀的雲兒,將心落在她的身上。
她錯了。
他曾經在災區與她談心,手掌的溫度一直傳入她的心中;他曾經放下所有的事情,帶她去度過最快樂的那一個其實本不屬於她的“紀念日”;他曾經,告訴她,他已經將她放在心目中最高的那一個位置。
原來,那麼多的過去,那麼長的牽念,到底抵不過那段傷逝的初戀。
曾經滄海難爲水……
燕貴妃只要勾一勾手指,南宮逸還是會義無反顧地撲過去。就像飛蛾之於火,是一種天性,哪怕對方是熊熊燃燒的大火。而他對她,卻永遠不會有如此的情愫。
這一場案件審下來,杜蘭若輸了性命,而她慕容雪顏,輸掉了感情。
她告訴自己,從此再也不要相信愛情……
從愛生憂患,從愛生怖畏;
離愛無憂患,何處有怖畏?
是故莫愛著,愛別離爲苦。
若無愛與憎,彼即無羈縛。
……是故莫愛著,愛爲離別苦。愛爲離別苦,他們還沒有離別,她卻已嚐到了苦果。
是她不自量力了麼?企圖讓自己走進南宮逸那顆無堅不摧的心裡面……
恍恍惚惚,不知今夕何夕,此處何處。慕容雪顏撫著被打痛的臉,哀傷一層一層地漫延開來,將她淹沒。
“靖王妃,不該你管的事情,你何必非要強出頭?”燕貴妃眸中用來演戲的淚光猶存,聲調之中卻滿是笑意,“本宮早就告訴過你,他是本宮的。”
“舉頭三尺有神明,貴妃娘娘,我祝您夜裡不要做噩夢!”慕容雪顏狠狠地撂下話,閃身離去。
杜蘭若被關在天牢裡面,等著最後的宣判結果,到了這個地步,一切皆成定局,北堂昊的一句定奪,反而只是一種形式了。
不……她是冤枉的,她不可以出事。
是夜,慕容雪顏難以成眠,不停地想著還有什麼法子可以救她。南宮逸作爲此次案件的主審,必然有進入天牢的令牌。只要,想辦法偷到南宮逸的令牌,加上她郡主加王妃的雙重身邊,天牢那邊的人,纔不會阻撓她。
南宮逸的武功那麼好,要偷他的令牌,簡直難如登天。這可怎麼辦?
時間緊迫,她什麼也顧不得了……
她通過幾個平日認識的江湖人士,買到了一包蒙汗藥。恰好,那天中午南宮逸未出門,她便親自做了一桌飯菜,稱這是自己賠禮道歉的“誠意”。
“那天,是我話說得過分了。我不該在衆人面前拂了你的面子。”她說著,舉起酒杯敬他,“這杯酒,當是我爲你賠罪,我先乾爲敬。”
“雪兒……”南宮逸卻是真的歉疚,那天打完她之後,他便後悔了,只是當著那麼多的外人,他不能表現出來。
“你不喝酒,是不是你還不想原諒我?”慕容雪顏盈盈大眼中全是悲涼。
她的悲涼,不是因爲他的不諒解,而是因爲——
她竟然,要用這樣“卑鄙”的方式,去算計他,救自己最好的朋友。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結拜時的誓言,依稀還在耳畔迴響。杜蘭若是她在北齊的第一個朋友,也是她最重要的朋友,她不可能讓她含冤而死。
更不可以的是,讓她死在燕貴妃這種心懷險惡的女人手上。
“南宮逸,你真的不願意,原諒我?”她的眼中有淚光浮動。
“對不起……”他的指尖觸上她的面頰,“還疼嗎?”
“早就不疼了,疼的,是這裡。”她將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
“對不起。”南宮逸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對不起。慕容雪顏在心裡含愧說道。換上笑容,她殷勤地爲他夾起一塊雞翅,笑道:“這是我最近剛研究出來的菜式,——糖醋雞翅,嚐嚐看。”
“謝謝。”他含笑將雞翅放進嘴裡。很濃的糖醋味道,外酥裡嫩,香香軟軟。
“這是紫菜蛋花湯,這紫菜是從一個東魏那邊的商人那買過來的,產自東海。”她又爲他舀起一口湯。
“謝謝。我自己來。”南宮逸接過湯匙,略有些詫異地將慕容雪顏望著。
平日裡獨立特行的慕容雪顏從來不會如此!這般的曲意逢迎,這般的做小伏低。那隻能用一個答案來解釋——
她有目的!
“說吧,你想要什麼?”南宮逸瞭然地望著慕容雪顏。
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沒有,我只是……只是……”
真是笨,連說謊也不會了嗎?
“你……”頭有些暈,天旋地轉,南宮逸努力撫了撫太陽穴,凝神調息,終究抵不過藥力,整個人失去平衡,軟綿綿地倒在地上。
“對不起。”時間緊迫,慕容雪顏不作停留,從南宮逸的腰間搜到令牌,拿起來便往宮中趕去。
2
如慕容雪顏所料,天牢的守衛一見了她,聽她宣佈自己靖王妃的身份,表面上裝得恭敬有加,實則卻絲毫不肯買她的賬,直到,她將令牌亮出。
“王爺說不許任何人探監的……”守衛甲面帶遲疑。
“本宮可是靖王妃,本宮駕臨,與王爺駕臨無二,能算在那‘任何人’裡面嗎?”慕容雪顏端出王妃的駕子來,鎮住兩個守衛。
“好像是……王妃又不是一般人,再說還有令牌呢。”守衛乙被說動了。
“鑰匙拿來。”慕容雪顏攤開一隻手。
“王妃……”守衛甲仍是猶豫不決。
慕容雪顏笑:“放心,一切後果由本宮承擔,風雨決不會灑到你們兩人頭上。”
“王妃都這麼說了,還有什麼可顧慮的?”守衛乙從守衛甲的腰間硬奪了鑰匙來,交與慕容雪顏:“王妃,這就是鑰匙。杜蘭若被關押在左邊盡頭的那個牢房裡。”
“謝了。”慕容雪顏脆聲一笑,接過鑰匙,往天牢裡面走去。
按照守衛乙的形容,慕容雪顏很快在牢房裡面找到了杜蘭若。
陰暗潮溼的環境,腐敗發黴的味道,除了手腳沒有被拷起來、被穿上囚犯的制服,此時的杜蘭若就和一般的囚犯無二。
“蘭若!”慕容雪顏輕聲喚。
“雪顏,是你。”坐在牆角發呆的杜蘭若猛然起身。
“是我。”慕容雪顏將牢門打開,目光四下掠過,見似乎沒有留意到她們這邊,忙關照道:“時間緊迫,你快點走!”
“我不走。我若是走了,就成了‘畏罪潛逃’了。”杜蘭若咬了咬嘴脣,“或許事情會有轉機……”
“哪裡還能有什麼轉機?說不定哪天你吃的飯就是最後一頓,不是被毒死最後也會被斬首。”慕容雪顏分析著,“聽我一句,現在不是顧慮什麼名節之類的時候。失節事小,沒命事大!”
“皇上他……他會爲我作主的……”聲音微弱,就像一個連自己都無法相信的童話。
“皇上若是能爲你作主,早就作主了;你當時被燕貴妃她們抓個‘現行’的時候,皇上可曾說過什麼?皇上不僅是你一個人的丈夫,還是燕墨雲的丈夫,小皇子的父親。”慕容雪顏又分析道,“當時是衆口一詞,鐵證如山,你想賴也難。何況燕墨雲又善於演戲,更讓皇上由憐生愛。再者皇上迄今爲止,才得了小皇子這麼一個兒子,自然更疼愛些。所以,你的情況,不容樂觀。”
杜蘭若蒼涼地一笑,目光穿透巍巍牢房,來到北堂昊的身上。
曾幾何時,他們互相剖白了心跡;曾幾何時,他排除萬難將她推上了皇后之座。
她要的,不是母儀天下的無限風光,而是他的心,僅此而已。
烈火油烹鮮花著錦太過招搖,也會讓她成爲衆矢之的……
此時想來,她剛懷孕的時候,那一出“與人通姦”的戲碼,根本也是燕貴妃使的手段,採青既然是她的人,顯然,當時的那碗安胎藥很有問題。當時,就是採青與那個名喚陸勇的男子裡應外合,設計陷害於她。若非她機智,那一次,她不就栽在燕貴妃的手上了?
可惜的是,躲得了一回,躲不了二次。最終,她還是讓燕貴妃設計了,因爲自己的心慈手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