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仙女頓時停下腳步。
滿屋子視線同時也落在我倆的身上。
火雷子嘩啦,又一抖大鐵珠子,喝了一句說:“心!心在哪兒?在經(jīng)上,還是在外面,還是在你的胸腔子里?在哪兒?”
一屋子十幾號人,沒人敢吱聲,沒人敢言語,一個個乖乖地,重新又端正執(zhí)了筆,坐在位子上,工整抄經(jīng)。
我看了這里面的人,許多應該都是身價不菲的有錢人。
但到了這里,無論你戴什么表,穿什么衣服,口袋里裝了多少張信用卡。這些都沒有用。
在這里,你就是人……而已。
火雷子喝完了眾人,又一抖大鐵珠子,閃身就進了里屋。
再出來時,他手里多了一個大大的旅行袋,就是那種民工朋友,用來裝行李的膠絲袋子。
“拿著,用完,記得還回來就行?!?
我接過:“謝謝,謝謝前輩?!?
火雷子:“謝不著!“
暈了!這號人,看來都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于是,我拎上東西,揣了信物,信件,拉上小仙女兒,擰身出了門,再把東西扔后排座里,上車走人。
時間不早了,不知xx寺,有沒有打烊。
小仙女歪頭看我:“飯飯吶?!?
“嗯……“
“你準備那些東西,你究竟要干什么呀。“
我笑了笑說:“儀式,我要是按老師講的方法來醫(yī)治羅先生,就必須舉行一個儀式。而儀式,就要用到器物,這些東西,就是我需要的器物?!?
小仙女眨了眨眼睛說:“聽人說,你以前好像是道士?!?
我說:“聽誰說的?“
小仙女:“別問,你到底是不是,回答我!不許耍賴?!?
我聳了下肩說:“沒錯!跟老師學習的時候,我的確是道士。不過下山,老師就跟我講了,我的道士生涯,就此結(jié)束,我還俗了……“
小仙女好奇:“你說說看,你學的,是全真,正一?還是那個驅(qū)鬼召神的茅山?要不然,你是武當?以武入道的小牛鼻子?“
我想了想說:“我念一段東西,你聽出來,就知道我是哪一門的了?!?
小仙女:“快念,快念……”
我清了下嗓子,我說:“入師門,當行九戒,此九戒為師門之律,眾弟子務必三思謹行,時時對照,以正身行。九戒一曰:視物猶己,勿萌戕害兇嗔之心;二曰:忠于君,孝于親,誠于人,辭無綺語,口無惡聲;三曰:除邪淫,守清靜;四曰:遠勢利,安賤貧,力耕而食,量入為用;五曰:毋事博弈,毋習盜竊;六曰:毋飲酒茹葷,衣會取足,毋為驕盈;七曰:虛心而弱志,和光而同塵;八曰:毋恃強梁,謙尊而光;九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
小仙女歪了頭,仔細聽了又聽,想了又聽,然后她一撅嘴說:“什么虛心弱志,和光同塵,這樣的話,我倒也是經(jīng)常聽那些老人家講過??墒?,其余的這些出自哪里呀?!?
我淡然:“南山中醫(yī)學院!”
小仙女:“哼!大騙子,不跟你好了,又騙人!”
我望了假裝生氣的小仙女兒會心一笑,又轉(zhuǎn)過頭來,聚精會神地開車。
九戒,九戒!
唉!老師,學生愧對你呀,這在山上就沒好好守。下了山,更是將戒律忘至一邊去了。
車在黃昏夕照下,飛速前行。
由于走的是郊區(qū),路堵的不是很厲害。但饒是如此,我們到了xx寺的時候,天已經(jīng)完全黑透了。
下車,依稀聽到寺門內(nèi)傳出聲聲晚課的動靜
“伏請世尊為證明,五濁惡世誓先入,如一眾生未成佛,終不于此取泥洹.?!?
我心中一動。
這是大佛頂首楞嚴神咒的香贊吶。
老師有些佛門中的好朋友,他們經(jīng)常上山,跟老師一起聊天說話。也有獨自一人誦經(jīng)的,我聽的多了,就知道了,佛門中有這樣一部奇咒,叫做大佛頂首楞嚴咒。
這是僧人們在上晚課。
晚課一般都是楞嚴咒,十小咒,心經(jīng),這么三部份組成。時間按我聽到的這個頻率算的話,差不多得半個小時吧。
我得等,再忙,再急,也不能耽擱人家僧人們做晚課。
僧人們誦經(jīng),我就把手機翻出來,胡亂看著新聞。
時間過的很快,眨眼半個小時過去,聽到里邊心經(jīng)誦完了。
我這才推開了車門。
臨下車前,我讓仙女兒在車里邊等著,我則下去,到大門旁邊的小門那兒摁響了門鈴。
不多時,小門上有個巴掌大,更小的門開了。
里面?zhèn)鞒鲆粋€聲音說:“寺院休息了,過一會兒就要熄燈,上香的話,明天再來吧。”
我說:“師父,我不上香,這里有一樣東西,一封信,有人讓我轉(zhuǎn)交貴寺主持?!?
我把東西塞了進去。
里邊人接了后說:“哦,那您,您稍等?!?
我在門口等了差不多有二十分鐘。
然后,聽到里面?zhèn)鱽砟_步音,門開了。我看到一個戴了眼鏡的年輕僧人在手里拎了一個大大的旅行包對我說:“這位施主,住持說了,東西您拿去用。什么時候不用了,再還回來不遲?!?
我伸手接過說:“多謝了。”
年輕僧人:“客氣,客氣?!?
我拎了包正要走。
年輕僧人又說:“住持說,您再來還東西的時候,能否進寺里跟他說會兒話?!?
我說:“榮幸,到時一定?!?
年輕僧人:“客氣,客氣。”
辭別年輕知客僧,我如釋重負地長舒了口氣,然后走到車旁,將東西放到了車里。
小仙女問:“東西拿到了?”
我說:“拿到了,對了,明兒,還得起早,一會兒還要給羅紅軍梵香沐浴,這一晚上,都是事兒呀。”
小仙女兒不解:“這是治病,還是干嘛,這……“
我神秘一笑:“到時,你就知道了?!?
上車走起,一路無閑話。
到羅家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多了。
還沒進院,就聽見里邊,嗷嗷的,另外還有很大的音樂動靜,外加人的瘋狂嘶吼音。
小仙女兒咋舌:“這里頭殺人了嗎?這是?”
我皺了眉說:“好像是搖滾樂隊?!?
下車,砸了半天門,才有一個喝的醉氣熏天的陌生女孩兒過來,把門給我們開了。
進院一瞅。好家伙,音箱,電吉它,狂吼的年輕人,篝火,燒烤,一院子的東西呀。
人們都喝嗨了,一個個歪歪斜斜地站在那里,瘋狂地扭著,跳著。
我和小仙女兒沒多說話,也沒去瞧他們而是慢慢挪到了正房,推了門,進去,接著我讓仙女在客廳等,我則敲響了羅先生的門。
“誰呀?”
“是我,東西預備齊了,我回來了,先生您用過晚飯了嗎?”
“噢,進來吧?!?
我推門。
正好看到羅先生,捧了一本參同契,跟伯陽先生,死嗑呢。
我心中一笑,面上卻淡然,我說:“羅先生,外面那么鬧,你不煩嗎?”
羅紅軍難得抬頭朝我神秘一笑,接著他淡定:“我報警了!“
我暈!
這父女倆的梁子,看來是真結(jié)大嘍。
得嘞,明天,先把這一信建了,然后再考慮,怎么化解梁子吧。
我先讓羅紅軍自個讀書,然后出去,頂著刺耳的音樂聲,給羅紅軍做粥。期間,我看到羅冰,正拿了麥,在那兒瘋狂地吼著一首不知名的英文搖滾歌。
她這是挑戰(zhàn)她的老爸嗎?
我不知道……
廚房食材有中午剩的米飯,然后混合了幾樣青菜,做了一碗菜粥。做好后,我先給小仙女裝了一碗。
“小仙吶,飯飯兒讓你受委屈了,等把咱羅叔治好的,再領你吃大餐?!?
小仙女眨巴眼睛說:“小仙才不委屈吶,有粥喝,已經(jīng)很滿足了。”
我心中一暖,沒說什么,轉(zhuǎn)身給老羅端粥去了。
剛喝完粥,外面警車動靜就響了。
然后……
沒有什么然后,一陣陣的尖叫,怒罵,還有別的什么。
總之,警察叔叔終止了這群年輕人胡鬧,同時好像還帶走了幾個人。
期間,警察到正屋去了。
看到我跟小仙女兒。
我們都沒說話,他們試著問了幾句,我說,我是羅紅軍先生請來的客人。
警察說了句對不起,他轉(zhuǎn)身就走了。
院子又靜了下來。
我和小仙女兒走出正屋,來到一片狼籍的大院兒。
忽然,我看到墻角處有兩個人。
走近……
借了院里點亮的燈,我看清,羅冰正斜靠在院墻上,她身邊有一堆的嘔吐物。一個光了上身,且在胸前后背上刺了幾個小動物的陌生年輕人,正在懷里摟著她,同時,他還伸了一只手,使勁地拉,扯羅冰牛仔褲的腰帶。
小仙女要沖。
我擋在了她身體前面,然后走到這個一身小動物的朋友身邊,我說:“放開她。”
小青年扭頭,滿不在乎地說:“你他媽誰呀?你誰呀?”
我走過,低頭說:“你起來?!?
小青年冷哼一聲,搖搖晃晃地站起了身體。
我轉(zhuǎn)了個身,突然抬腿,砰!
一腳就踹在了他的小肚子上。
當然了,我沒用拳勁,那樣會死人。
我用的只是放人的勁兒……
小青年,后退了三四步,撲通一屁股坐地上了。
我繼續(xù)前進,走到他身邊說:“你起來?!?
小青年:“我次奧你x,你他媽的干什么,你知道我不?我次奧,我……”
我淡定:“你起來?!?
小青年捂肚子,勉強,起身。
我抬腿,砰!
他身體,用力地向后倒了下去。
我走過去,然后伸手抓了他的頭發(fā),一步步,一步步,一直拉到門口,最后,我伸手,給了他臉上兩個嘴巴。
“聽著,我不認識你,你也不認識我。但是你今晚干了一件讓我非常不痛快的事兒。打今兒起,你要敢再碰羅冰一根汗毛,我會讓你覺得,活著比死了還要痛苦一萬倍!”
走你!
我拎起,最后一腳,給這貨踹出了家門。
踹飛了這小青年,我關上鐵門,轉(zhuǎn)身走到了墻角,然后我聽到羅冰耷拉腦袋,喃喃地唱歌……
“祝我生日快樂,祝我生日快樂……”
我看著羅冰的樣子,我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兒。
但我明白一點!
我真得干點什么,真得干點什么了……
“小仙……”
“嗯,聽著了。”
“你扶她起來,今晚,你陪她睡。”
“嗯,好的?!?
小仙女過去給羅冰扶了起身,我在前面領路,給她倆領到正屋兒,然后在靠西的位置,找了一個大大的臥室。
屋里頭,擺了一張很大的床,足夠兩個人打滾兒睡了。
安排妥了小仙女和羅冰。
我轉(zhuǎn)出正屋,來到院子里,先去了東廂房。
廂房里有兩間臥室,其中一間的床上,我見到的大明正合衣?lián)е呐笥研÷?,兩人醉氣熏天地睡著?
我拐到了另外一個屋兒,地上躺了一個不知名的小黃毛兒,是個男的。
我見到附近放了一瓶礦泉水,我就拿過來,擰開蓋子,慢慢澆到了這個小黃毛的頭上。
“我次奧,我……你,你誰呀?”
我不動聲色:“出去,找地方睡。”
說了話,我拉起來這貨,直接就拉出了房間。
“你他媽,放開我,你誰呀,我羅冰朋友,我……”
啪!
我回手一記耳光。
小黃毛捂臉傻了。
我說:“出去!”
小黃毛沒說什么,只恨恨瞪了我一眼,轉(zhuǎn)身過去,開了沒鎖的鐵門,走人了。
我又去了西廂房。
屋子里,就地上躺了一個我不認識的醉妞兒。我給這妞兒拉起,扔到了床上。
然后我走出了屋子。
月光如水,映在地面。
我站在大大的院子里,四處掃了一圈,發(fā)現(xiàn)再沒人后,我忽然看到正屋的門,輕輕一動。
接著,羅紅軍披了一件黑色的唐裝,穿了布鞋,幽幽地從屋子里出來了。
我看著羅紅軍,我說:“晚上,是不是感覺,輕松一些?”
羅紅軍:“嗯。”
我又說:“今天是羅冰生日,你知道嗎?”
羅紅軍:“知道,她生日,就過在我生日前面。”
我說:“你為什么不跟她說話?”
羅紅軍:“她的樣子,我沒辦法跟她說話?!?
講到這里,羅紅軍頓了下:“小冰……她……”
我說:“她剛才差點讓一個人給污辱了?!?
羅紅軍咬了咬牙:“那個人呢?”
我說:“我打走了,他只是有這個意圖,還沒有行動。不過,估計他得回家躺幾天。”
羅紅軍關切:“小冰呢?”
我說:“正屋兒隔壁,我助手正跟她一起睡?!?
羅紅軍釋然……
然后,我看他握緊了拳頭,又松開,又握緊……
就這樣,他足足做了五分鐘,然后他長長呼了一口氣!
“我不是個稱職的父親吶!”
我沒說什么,只淡淡地看著他。
羅紅軍搖了搖頭,然后一步步踱回了屋子。
他的背影,很蒼老,很蒼老……
我幽嘆口氣,然后在棚子底下,找了把椅子,坐了,拿出一瓶水,一口口地喝著。
等我喝到一半的時候。
突然,東廂房,遁出一個鬼鬼崇崇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