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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我早早的就起床了。
艾倫還在睡,我撥開他摟著我的胳膊,起身下床。我套了個棉睡袍, 去旅館的前廳拿了份早報, 然后去餐廳吃早餐。我點了杯咖啡, 兩份三明治。我把早報攤開, 邊看邊喝咖啡。
今天的頭條很血腥。
東區的一個妓/女被一個客人虐待致死, 她全身赤/裸,手上拴著皮帶。胸部和子宮都被挖走,場面極其血腥殘忍。那張配圖令我的食欲大減。我合了報紙, 繼續喝咖啡。惡心感卻漸漸變成了不安。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不安。
我有強烈的預感,但又不敢承認。我坐不住, 但強逼著自己喝完了咖啡, 又吃了一個三明治——能有什么事情呢?我就是太敏感了。不過既然沒事, 去看看又有何妨?我可以將自己那荒唐的想法講給梅拉聽。
我走到梅拉的公寓,按了很久的門鈴。
沒有人回應, 門縫地下也沒有透露出一絲的燈光。應該是不在家,我走出公寓,在路邊站了很久,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因為我又走了回去, 我拿起從路邊撿來的鐵絲撬開了門鎖——見鬼, 我這是在做什么?
一開門, 強烈的血腥味襲來。
那是新鮮的死亡味道, 空氣彌漫著甜腥味和陳舊的鐵銹味道。客廳的地板上、沙發上、墻壁上全部都是血。就在我昨晚坐過的沙發上, 是一條血淋淋的手臂,那只手的尾指上帶著個戒指。
梅拉也帶著一個一樣的。
強烈的嘔吐感涌上來, 我迅速的推門離開了那間屋子——梅拉死了。不是她太敏感,真的有人殺了她。不知為什么,我感到自責。我敲開他鄰居家的門,讓他們報了警,警察很快就趕到了。
他們將我列為了第一嫌疑人。
那個被我敲開門的鄰居指認我昨晚來過這里。警方確定,梅拉死前最后一個見到的人是我,而發現她尸體的人也是我,于是我被帶回了警局,審訊了一番。但那一晚我和艾倫在一起,于是我有了不在場證據。
他們有點不甘心的放了我,但說有事還會找我。
艾倫和我離開時,一直說梅拉多么多么可憐,但我一句也沒聽進去。現場的那幾張照片一直在我腦子里閃過,梅拉被人大卸八塊,尸首分布在屋子里的各個角落——她的頭在馬桶里。這種尸體讓法醫頭疼。
她死了。
死的凄慘無比,然而我是可以阻止這一切發生的,我卻沒有。
如果昨晚我留了下來,而不是回旅館和艾倫一起,也許她就不會死。如果這樣也避免不了她的死亡的話,起碼不會讓她在死前感到那么不安。她恐懼不安,我卻沒有留下里安慰她。
我的喉嚨哽的難受。
這是第一次,在醒來之后我產生了強烈的情緒——悲傷、自責、恐懼。
潛意識里,我覺得她的死和我有關。
我的感覺總是很準。梅拉對我來說就像是一個戲外的人,然而這個戲外人,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死了。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想到這些,只是我管不住自己的思緒,我覺得就是這樣,梅拉的出現打破了戲劇的規定,于是她就死了。
我是戲中人,我認識了不該認識的梅拉,于是梅拉死了。
我控制不住的想——戲中人,戲外人,梅拉——半個靈魂,欺騙,布偶——我的頭突然間疼了起來。手不禁探向口袋里拿藥,可半路又硬生生的停下。我不想吃藥,我想挨過去。
“哥哥,頭又疼了?”艾倫扶住我,去摸我的口袋,“藥呢?”
“我沒帶出來,沒、沒關系,也許一會兒就好了。”我按住他的手,咬牙說。
“怎么不帶藥出來?”艾倫皺眉,轉而去掏自己的口袋,“幸好我帶了些。”
“我不要喝,聽到沒有,我不要喝!”
那種逐漸加重的疼痛令我的理智都他媽去見鬼了。雖然現在還不是很痛,但我似乎已經感覺到了那立馬要席卷過來的劇痛。我的眼睛越來越紅,有種魔氣從里面滲透出來,可很快,痛苦取代了魔氣,我疼得彎下腰去。我感覺自己的頭要漲破了,里面像是有無數的手在撕扯我的神經,我痛苦的扒著自己的頭。
“不喝藥你會死的!”艾倫著急的倒出兩粒,送到我面前。
“不……不……”我的手有些痙攣,已經伸出去,又被我收回來。我不能喝,我覺得那會令我一輩子都逃不出去這場戲。可是頭真的很痛——它就在我眼前,我瘋狂想要它——不行,我不能喝。
“哥哥,快喝了它啊。”
艾倫想要扒開我的嘴。
我推開了他,可我卻沒什么力氣。
太疼了,那疼痛詭異之極,扯痛了我的五臟和我的每一根血管。可我覺得自己可以挨過去的——我曾經沖進火龍的身體,險些被燒成了焦炭。紫黑的皮膚潰爛化膿。那感覺就像是肉被一片片割掉,又縫上來。每一寸皮膚都因為發霉而生出了難聞的液體——這場景突然在我腦中閃過。
那種痛苦我都可以挨過去。
這一次,我同樣也可以。我趔趄的跑開,好像身后追我的是一個魔鬼一樣。這是一場戲,絕對是!他們說的全是謊話,他們給我編造了一個未來和過去,所有人都在演戲,不演戲的人全都死了。
不知不覺,我跑到了湯姆的家。
我覺得他和梅拉都是戲外人。我有些害怕,怕看到湯姆的尸體。我的全身都在痙攣,爬到湯姆的家時,已經一點力氣都沒有了。我捶了捶門,無力的滑下去,大口的喘著氣。
開門的是個陌生人。
他低眸看了看我,眼底深處浮現一絲喜悅。他居高臨下的看著我:“你是誰?”
“湯姆呢?”我艱難的吐出幾個字。
“你看起來難過極了,需要幫忙嗎?”雖然這么說,他卻沒有幫忙的意思。
“湯姆在哪兒,他還活著嗎?”我扒著門框站起來,我知道此刻的自己真是狼狽極了。抬眸的一瞬,我有些驚訝,眼前這個男人滿臉冷漠,似乎長了一臉不會笑的肌肉。他的眼睛烏黑,黑瞳碩大,眼底有股奇異的氣勢。
“當然還活著。”他揚眉,“他在擺弄那些相機,要進來么?”
“謝天謝地……”我險些暈厥過去,他及時的扶助了我。動作溫柔的不可思議,我抬頭看了眼他,然后來不及想什么,就哀嚎了一聲。看到這個男人后,我的頭變得更痛了。他扶著我進屋,湯姆走了出來。
“老天,你這是怎么了?”湯姆驚叫。
“我……”頭痛突然加劇,下一秒我眼前一黑,就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