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中的女子,神情淡漠,見不得一點女兒家的情態,也不再有上一次侍寢的那種思慮念想。
其實說起來侍寢,正式的也就兩次。
她重生後的那一次,和今天這一次。
其餘幾次都沒人來通報,是樑謹夜自個兒過來的。
那前來伺候的宮女從鏡子中看到女子恍惚的神色,小心的奉承道賀道:“今個兒皇上翻了娘娘的牌子,沒多久就該過來了,娘娘想必是高興壞了。”
鏡子中照映出來的女子,神色平淡,薄脣不點朱,眉眼間就算平淡涼薄,可淡眉一掃,卻是生生給人了一種含笑帶妖的感覺。
聽了身後正在爲她綰髮的宮女的話,慕千雁不置可否。
宮女抿脣一笑,道:“娘娘如此寵辱不驚,也怪不得皇上喜歡。如今宮裡每日糧食減半,今個兒皇上來了您就能改善改善了。”
說起來,如今嬪妃們可是比什麼時候都盼著樑謹夜過來,因爲皇上一來,每日的伙食也能稍稍改善一些。
夜晚的風,呼呼的吹過,樹葉簌簌作響,月色在斑駁的枝葉間投射下來,鋪滿一地月華。
外邊傳來太監的通報聲,慕千憐淡淡挑了挑眉,在一衆宮女太監的簇擁下輕移蓮步,緩步走出。
前方一陣風,伴著她曾眷戀的龍涎香,一個明黃色的身影自月色下步來。
步著月華,伴著一身來自天子的威壓,踱步而來。
慕千雁微微一笑,微微屈膝行禮。
前方伸出一隻有力的手來扶她,她擡起頭看向那個男子,眼神恬靜而溫柔。
然後攙著樑謹夜的手,站起身來,跟在男子的身後,看著他挺拔的身影,慢慢的走。
一衆宮女太監看著眼前的畫面,不由得由衷的讚歎,裘妃娘娘和當今皇上看起來竟然是如此的和諧??刹恢獱懞?,這和諧中又透著一股詭異。
屋內光線明亮,精緻的八角琉璃燈折射出燦爛的微光,映著桌邊男子的臉,看不分明。
把玩著手中的首飾,她本以爲樑謹夜此次來是又遇到了什麼麻煩,卻不曾想從進來到現在,樑謹夜只是一杯又一杯的喝著酒,和她搭著閒話。
“裘兒這幾日可是吃的難受?”他握著女子纖細的手,關切的問道。
自從宮裡換了規矩,每天糧食減半後,望眼整個後宮,哪個宮裡的嬪妃不是比以往更盼望著他去?
因爲他是皇上,就算他的意思是自己也一樣糧食減半,那些宮人也不會真的減他的糧食,只要他去了哪個嬪妃的宮裡,那個嬪妃當天的飯菜也會好很多。
可他卻從來不見裘兒過來見他,提醒他她的存在。
見著慕千雁聽了他的話仍然沒有什麼表情的模樣,依舊是那樣不淺不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心裡不由得無端起了些怒氣。
“皇上這又是在生什麼氣呢?難得來臣妾這兒一趟,別說是來撒氣的?!?
耳邊響起女子有些嗔怪的話,心念一動,樑謹夜看向身邊靜靜坐著的女子,本以爲對方定然是帶著撒嬌的模樣的,卻不曾想對上慕千雁平淡無波的神情。
如玉的側臉,恬靜安然。
臉色,便是一僵。
手一擡,一整杯的酒仰頭灌下。
今天他的心情本來就不好,不,可以說自從褚將軍出征以來,他的心情就沒有好過。征戰的消息時好時壞,隨著他的心情也是喜怒無常。
更讓他心煩的是,本來朝廷的事兒已經夠亂了,可殷兒竟然還天天來他的御書房,之前可能只是閒著無聊來玩玩,可就在昨天,這孩子竟然來問他慕千憐的事情!
想著,那黑沉沉的眼眸閃過一抹銳利,到底是哪個宮人透露了這個事兒!
在將那個女人關進水牢的時候,他就已經和殷兒說了皇后有要事離開,短期內見不到。原本殷兒可是信了的。
想到那個女人,樑謹夜的臉色又黑了幾分,真沒想到,他娶進來的皇后竟然是這麼個人盡可夫的女人!
他不是傻子,慕千憐最擅長的本來就是媚術,平時修煉媚術時也他也經??吹剿龑χ切┟淖宓哪凶邮┱姑男g,所以誰又知道上次的事兒到底是不是那個賤女人主動的呢!
這般想著,他冷哼一聲,酒杯重重的砸在了桌子上。
慕千雁看著獨自坐在那兒臉色很不好看的男子,脣角一勾,笑意冷然。
卻在明亮璀璨的八角琉璃宮燈下,紅脣妖冶動人。
一瞬間,便有種詭異的感覺升起,反而帶上了絲魅惑。
等樑謹夜臉色好看些了,她才起身爲樑謹夜斟了杯酒,輕聲道:“真不知哪個不長眼兒的又惹了皇上,害得皇上難得來臣妾這兒一趟都是冷著一張臉,弄的整個氣氛都不好了?!?
她的臉色似乎軟了很多,聲音也柔柔軟軟的,讓樑謹夜心裡稍稍舒服了些。
畢竟很多消息慕千雁現在都需要通過樑謹夜之口得來,比如褚衛行軍的進展等,所以如果樑謹夜被她每回弄的無趣,那以後便只有真的極其艱難的時候纔會拉下他無比尊貴的臉皮來找她。
這樣可不成。
果然不出所料,被慕千雁這麼一安撫,樑謹夜心裡舒服了很多,原本煩悶的感覺也淡了些,大手一擡,便要去摟身邊女子纖細溫軟的腰肢。
“皇上?!迸余凉至艘簧恚厣黹W了開去,輕聲說道:“皇上,如今梁氏皇朝正在與匈奴大戰,您來臣妾這兒說的好聽就是來看看臣妾,可若是被有心人注意到這個關頭皇上竟然還來妃子的寢宮,臣妾擔心……”
說著,她的聲音慢慢停住,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說,亦或者該不該說。
樑謹夜原本被身邊女子嗔怪軟語撩撥的心頭火起,正想要再去摟她,卻聽了這麼一席話,不由僵住。
他最在意不過權勢江山名聲,如今慕千雁一提有關江山之類的言論,他的注意力便一下子被吸引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