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說:“你大哥惹上的麻煩,比比干不會知道大多少倍,他如果一直安於西岐,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姬發,你知道我是修道者,修道者的世界你不懂,有些事我也和你說不清,不過,你總瞭解你大哥,他不是弱懦只爲自己考慮的人。”
姬發低頭深思。
歐陽又加了把勁:“你現在爽快地放你大哥離開,今後還有再會之期,否則……”
姬發擡頭,眼裡神色複雜:“大哥,我……”
伯邑考伸手擁住他:“二弟,相信大哥?!?
姬發在伯邑考的肩頭微側頭,有些留戀地看著歐陽:“其實,我早覺得大哥狀態不對,本想找三弟試試你,想不到你這麼快就決定走?!?
伯邑考放開他:“如果有可以,我也不想離開?!?
小喜帶著商青君過來,商青君此時也已經向太姜太姬辭行了。
“世子……二公子。”眼睛轉到歐陽身上,遲疑了一下,“歐陽姑娘?!?
歐陽笑了笑。
姬發見三人這樣子,顯然是準備馬上離開,退了一步,說:“大哥,我不送你們了?!?
伯邑考拉住他的手,挨近他身邊,湊嘴過去,低聲道:“二弟,如果大哥不能回來,或者你聽到大哥不好的消息,你儘量把小婕找回來……”
姬發一震。
伯邑考卻已經放開了他,轉身輕道:“走吧。”
小喜跟上去。
伯邑考道:“小喜你留下?!毙薜勒叩聂Y爭,多了自己一個,已經給小婕增加了很多負擔,小喜再跟過來,只會越發拖累小婕。
小喜不解。
倒是姬發明白,低聲跟小喜說了幾句,小喜只好淚盈盈看著自己侍候了多年的主子離開。
府門外停著一架馬車和兩匹馬,馬車上坐著個車伕。
歐陽把商青君送上馬車,自己和伯邑考騎馬。
這一路前往朝歌,非常之平靜。這個平靜不僅僅指三教沒來尋麻煩,就是商青君,想是那天發泄後,心裡的不甘、嫉妒等負面情緒全給釋放了,雖然和歐陽及伯邑考視線對撞還有幾分尷尬,但是卻安分已極。
踏進朝歌城,朝歌城倒是和救姜子牙離開時沒什麼兩樣,商青君拒絕了兩人送她到府的好意,一進朝歌,就和兩人分道揚鑣了,甚至連邀請兩人府上敘話都沒有。
伯邑考的這把溫柔刀,傷得人確實夠深。
伯邑考進朝歌,本就是秘密,西岐潛伏在朝歌的探子並不知道這個消息,所以,短暫逗留期間,並沒有人來求見,而伯邑考既然決定將西岐交給姬發,自然就不會再攙和這些事,於是,商青君走後,便和歐陽往羐裡去了。
才踏進羐裡,伯邑考就忍不住感嘆:“這裡有父侯的味道?!?
兩匹馬齊頭並進,歐陽持著繮繩,笑道:“以前的羐裡並不是這個樣子。一會見了你父侯,問下紂王派來的奉御官就知道了?!蓖炅擞指袊@,“你父侯在教化民風上,確實有一套。”
伯邑考笑了笑,心情似乎很好。
歐
陽指著前方的一片綠:“那裡就是你父侯居住的地方?!?
距離並不遠,伯邑考夾緊馬腹,提了提繮繩,坐騎倏然加速。
歐陽笑了一下,策馬跟上。
前翻相見,不過兩月餘。想起當初西伯侯再三囑咐西岐不得派人探望,自己也曾再三要求伯邑考不要來見他的父侯,想不到這才幾日,自己卻帶著他過來了。
西伯侯見到伯邑考,是高興呢,還是震怒?
西伯神卦,天下聞名。原書中就有紂王試西伯卦象靈驗與否的文章,而姬昌也是通過卦象知道伯邑考被紂王誅醢,做成肉餅給自己吃。姬昌既有如此神技,自己遠離西岐,無法照應老母妻兒,理所應當會通過卦象瞭解。
他起卦,自然就會發現伯邑考的卦象是大兇之兆,而伯邑考的大兇之地,不會是西岐,伯邑考雖然體弱,但西岐有岐山,每年的春秋兩季半月療養足保他健康,他的兇卦不會在健康上應驗。天下之大,除了因爲那個住著羈押了自己父侯的紂王的朝歌,根本沒有什麼地方稱得上是伯邑考命中註定的大兇之地。
歐陽思緒漸漸飄遠,那座曾經給她熟悉之感的茅屋卻近在眼前了。
伯邑考遠遠的就下了馬,牽著繮繩步行。他是孝子,父侯就住在前面,自然不會放肆策馬狂奔。
伯邑考下馬,歐陽自然也下馬。
茅屋外,梧桐下,暖日裡,石凳上,坐著一個身穿褐色短打的人,那人兩鬢蒼蒼,低頭看著一卷攤開在石桌上的竹簡,看一會就在一方絲帛上寫幾個字。
時已近午,茅屋裡飄出陣陣飯菜香味,茅屋頂上,炊煙裊裊。
茅屋後,傳來陣陣砍柴聲響。
伯邑考在籬笆外停下,四年未見,父侯蒼老了許多,這四年的被羈押日子,雖然沒受肉體上的痛苦,精神上的壓力卻不是一般的大……
“咯咯……”兩隻覓食的母雞,在石桌下不停徘徊。
想是雞鳴聲打斷了姬昌的思路,姬昌低頭看了眼桌下,腳輕輕挪動,趕開母雞。
母雞走被趕開,姬昌卻放下筆站起身,活動了下肩膀,扭了扭腰……
腰部才側過來,眼角餘光瞥見籬笆外站了兩個人影。
姬昌轉過身,不覺一愣。
伯邑考推開籬笆門,眼含熱淚,一步一步走進去,撲通一聲在姬昌身前跪下:“父侯……”仰著的脖子上,喉結滾動了幾下,卻是哽咽住了……
姬昌回神,忽然大怒,一個巴掌甩在伯邑考左臉上。
伯邑考臉被打偏,左臉頰立時腫了起來。
姬昌震怒,威嚴的目光看著歐陽,冷聲道:“孤再三囑咐,不得派人探望,你卻居然帶他過來!”
“父侯……”
“侯爺!”
“侯爺!”
茅屋裡和屋後跑出兩個人,正是歐陽上次見過的兩位奉御官。
奉御官見過歐陽,卻沒見過伯邑考,眼前的情形他們一時看糊塗了。
歐陽輕輕一笑:“侯爺,世子要來見你,我哪裡攔得住?再說,
我不是西岐之人,自然不受侯爺之命。”
伯邑考聽歐陽這般說,心中越發焦急,這不是火上澆油麼?
姬昌顯然也想不到她會這麼說,怔愣了下。
歐陽又說道:“不過,侯爺,世子來都來了,你與其負氣趕他馬上走,還不如好好看看他,再問問他爲什麼不顧父命,寧願揹負不孝之名還冒險來這裡見你?!?
伯邑考擡頭看了歐陽一眼,不禁深深佩服,她剛剛顯然是故意那麼說,把父侯激得說不出話,再慢慢將這番話將給他聽。父侯是明智之人,聽了這話自然就不會再責怪自己,只會想知道爲什麼。
事實證明,伯邑考的猜測是對的,歐陽的策略也是對的。
姬昌收了怒容,長嘆一聲:“起來吧。”
兩奉御官見雨過天晴,也放鬆了表情,一個轉回屋後繼續劈柴,另一個進了屋裡,不一會又出來,手上端著菜。
奉御官進出了幾趟,將石桌上的竹簡、絲帛收起,放好飯菜後又回了屋裡。
石桌上三副碗筷。
姬昌看了歐陽一眼,轉對伯邑考道:“先用膳?!?
伯邑考點了點頭,回身招呼歐陽:“小婕?!?
歐陽笑嘻嘻看著姬昌,姬昌無奈:“一起吧?!?
剛剛不過是遷怒,姬昌也明白,若是自己兒子不想來,這個女子絕對不會帶他過來。
歐陽笑道:“多謝侯爺。”
兩父子都是秉承食不言寢不語原則的,石桌上,除了偶爾的碗筷碰觸之聲,沒有聽到一絲咀嚼或喝湯聲。
食畢,屋裡的奉御官又適時出來收了餐盤碗筷。
三人依舊坐在石桌上,歐陽轉看四周,姬氏父子二人對看。
“父侯……”
“伯邑考孩兒,你不該來,卦象大兇啊?!奔Р龂@息連連。
伯邑考看了歐陽一眼,歐陽起身走開,找那兩位躲在屋後的奉御官去了。
只是,她自修道後,五覺靈敏異常,只要她想聽,姬氏父子二人的對話是聽得清清楚楚。
“父侯,孩兒違抗父命,前來探望父侯,實爲有事和父侯商量。”
“事關西岐麼?”
“也可以這麼說。孩兒想,西岐今後就交給二弟打理吧……”
“伯邑考……”
“父侯,你聽我說——父侯你既精於八卦,孩兒的命數,父侯心裡應該有數的吧?”
姬昌一聲長嘆:“你怎麼知道?”
伯邑考將歐陽的來歷向姬昌說了一遍。
“難怪我測算不到她的命盤,原來是異世人。”
“小婕有些異能——”伯邑考這麼說,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與其說歐陽在她原來的世界裡曾經在書上看到過眼前發生的一切,所以有了預知的能力,還不如說是異能簡單。
伯邑考接著道:“她看出孩兒命中有大劫,而且是應在朝歌……”
姬昌不禁往屋後看去,卻只看到歐陽白裙的一角。
“父侯,你給孩兒起的卦是不是也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