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大游行,還讓那些說書的人發了一把財,因為這么好的素材,根本不怕沒人來聽,而且孔有德還專門派人對他們進行資助,讓他們多說一些這方面的東西。
盡管他們也只是跟其他百姓一樣,看到了這些俘虜和首級,但他們依舊口若懸河,慷慨激昂的的講述著當日發生的戰事,仿若他們當時就在戰場上一般。
為了能夠更好地吸引人來聽,他們更是突出了孔有德的作用,也為了對得起孔有德給的那些經費,他們將孔有德所造成一個勇猛無敵,萬軍從中取敵將首級的角色,間接地促進了孔有德的個人威望,甚至出現了一些對孔有德個人崇拜的現象。
這些情況,孔有德自然是樂見其成的,如果真正的能夠達到所有人都能信任你,推行任何看似不合理的決策,那都是沒什么問題,就算只有一部分這樣的情況,推行的時候也要順利得多。
這一路上,吳康泰和天策軍的將士們,行動的速度非常慢,從文登縣到即墨縣,足足走了六天的時間,
當游行隊伍進入即墨之后,同樣的引來了大量的百姓圍觀,這里算是人口聚集地,各階層的人都要來圍觀這一盛事。
而且即墨和其他地方不同,他們遭受的禍害更為嚴重,崇禎二年白蓮教在萊陽起事的時候,赫圖他們那一伙韃子就打著白蓮教的旗號,洗劫了即墨縣。三月份又打著孔有德的旗號,來了這么一次。
雖然他們都打著別人的旗號,但即墨的百姓也不都是傻子,至少知道他們是從海上來的,而且撤離的時候也是乘船跑的,從海上來的,那不就是倭寇么。
很自然的,他們就將赫圖他們這貨韃子犯下的罪行,安到了倭寇頭上,這次展示的俘虜和首級又以倭寇為主,他們自然是要發泄心中的怒氣。
當游行隊伍入城的時候,城內所有的人都來到街道上圍觀,而且還有周邊的百姓進城觀看,就像是過年一般的熱鬧。
當初倭寇在靖海那邊登陸的消息傳來,他們也是被嚇得不輕,甚至不少人都做好的準備,一但情況部隊就趕快逃跑,天策軍沒有為難他們,可不代表倭寇不會為難他們。
現在擔心沒有了,倭寇都被趕跑了,而且被消滅了這么多,想必接下來也沒有膽量再來惹事,新仇舊恨一起算,自然是要朝著倭寇俘虜發泄憤怒。
于是乎,就有人朝著俘虜扔石頭,扔土塊,甚至還有準拿著棍子準備打這些俘虜,而且有人帶頭,就會有更多的人效仿。
好在戰士們都很警覺,知道這些俘虜還有用處,阻止了這樣的行為。
而百姓們對于天策軍還有一定的畏懼心理,這樣的情況也就漸漸停止了,但即使如此,這一陣下來,已經有三十多個俘虜受到攻擊,其中有五個已經死掉了。
還好已經被阻止了,否則的話,估計明天離開即墨的時候,這些俘虜怕不是得死掉一半。
這個時候,在一間茶樓之上,一個約莫五十來歲的老者,正在注視著游行隊伍,若有所思。
“玉亭!”老者喊了一聲。
旁邊侍立著的中年男子,把目光從游行隊伍收了回來,問道“老爺,什么事?”
“去打聽一下,負責這次游行的人是誰,是什么身份!還有他們這次游行都要去哪些地方!”
“是,老爺,我這就去辦!”
說罷,他便帶著幾個人就下樓去了。
而這個老者,仍舊關注著游行隊伍,不過他的關注點,不再像普通百姓一樣投放在這些首級和俘虜上,而是關注著這些押送俘虜的天策軍隊伍,目光非常的貪婪,仿佛他們身上有什么寶貝一樣。
小半個時辰過后,被派出去的下人氣喘吁吁的回來了,看樣子是完成差事了。
“老爺,都打聽清楚了,負責押送這些首級和俘虜的,是文登縣的知縣吳康泰,他們是從文登縣過來的,今天一天都會在咱們即墨展示這些俘虜和首級,明天早上才離開!
接下來還要朝著西邊去,聽說膠州,高密,平度,濰縣,昌邑都要走一遍!據說最后會被押送到萊州城,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那些首級的數量,據說有五千一百級,我帶著人粗略的數了一下,足足夠三十三架馬車,每一車上面大概有一百五六十枚,總數應該差不多,沒有夸大!那些俘虜,差不多是一千二百人,聽說是嫌麻煩,還有兩千多俘虜沒有押送過來!”
“還有一點,他們聲稱這些俘虜里面,有一百多個韃子,我觀察了一遍,應該是真的韃子,不像是找人假冒的!”
老者聽完他的一番匯報,閉上雙眼久久不語,讓人摸不著頭腦,但是看得出來,他此刻的心情是極為激動的,因為他的身子有些微微的顫抖。
“做得很好,你再去辦一件事情,一定要辦成!”老者鄭重的說道。
“老爺,要我去做什么?”
“你帶著這幅請柬,去請那文登知縣吳康泰,邀他今晚到老夫府中赴宴,務必要把人給我請來!”
說罷,旁邊的另一個仆人將一封請柬遞了過來,像是早就準備好了一半。
接過請柬之后,這個叫玉亭的下人有些遲疑“老爺,這……”
“恩?”
“老爺,我覺得這么做不妥啊,這吳康泰明擺著是孔有德的人,孔有德現在是反賊的身份,咱們最好還是不要跟他們有什么牽扯不少,萬一朝中有人借此事攻軒老爺,怕是對老爺不利!”
老者瞪了他一眼,怒道“讓你去就去,本老爺的話不管用了?”
“是!我這就去辦!”
帶著游行隊伍在即墨走了一遍,吳康泰也有些累了,他畢竟是文官,雖然會騎馬,但長處奔波身體也有些吃不消,所以就早早地來到了即墨縣衙,準備休息了。
這即墨的知縣,在三月份那些韃子上岸的的時候就跑了,準備等到韃子撤退的時候再回來,就和天啟二年那次一樣,然而等韃子撤退了,白云龍帶人殺到了,他更不敢回來了。
至于后來去了哪里,根本就沒人知道了,興許是找了個地方隱藏起來,準備等到官軍收復即墨再回來。
白云龍占領這里之后,孔有德也沒什么可用的人派來管理,于是就讓白云龍留下一部分兵馬,再收攏以前的部分衙役,安排一個識文斷字的百總,暫時處理即墨的事物。
雖然干的并不怎么好,但基本的秩序還在,沒出現什么大簍子,現在秦致遠帶來的人在進行土改,一個叫梁文華的政事堂學生正在主持事物。
當接到請柬的時候,他也是有些疑惑,畢竟他以前沒來過即墨,今天還是第一次來,居然就有人要宴請他,而且他連發請柬的人都不知道,有些莫名其妙。
于是找到梁文華,問問他的意思,畢竟他在這也有半個月來,對即墨的情況也清楚一些。
梁文華看過請柬之后,對吳康泰解釋了一下,這請帖主人的情況,雖然不是很詳細,但聽得吳康泰亮眼放光,仿佛撿到什么寶貝一般,當即決定赴宴。
當天傍晚,吳康泰帶著幾個戰士,來到了位于城南的一座府邸,看樣子是大戶人家,宅邸看起來就很富麗,作為體制內的人,吳康泰自然能看得出來,這宅邸主人身份不一般。
雖然現在已經決心投靠孔有德,但他進去的時候還有些發憷,沒想到聽到他來了,宅邸的主人居然親自出來迎接,然后雙方邊走邊說的進去了。
差不多兩個時辰之后,快到子時的時候,吳康泰才從這座府邸出來,看得出來,他是一臉的興奮,定然是遇到了什么好事情。
然后他直奔縣衙,讓下屬為他磨墨,他親自動筆寫了一封信,然后讓人連夜送出,至于收信人,自然是孔有德。
當吳康泰的信送來的時候,已經是六月十六日的上午了。
孔有德已經在威海衛了,正在查看水泥作坊的擴建工作,對于郭蓋的能力,他還是信得過的,而且這家伙還真把孔有德的話聽了進去,巨獻不避親,把自己兩個人也弄進來了。
不過他的兩個兒子,水平確實也還可以,孔有德對此事也就認可了。
當親兵來稟報,說是有吳康泰的信的時候,而且還是晝夜兼程的送來的時候,孔有德也是有些納悶,難不成除了什么變故不成,這么火急火燎的。
隨后他讓送信的人進來,送信的是騎兵營的一隊戰士,聽他們說,吳康泰將信交到他們手里的時候,是極為喜悅的,想必是有什么好事情。
孔有德將信將疑,拿過信封拆開查看,片刻之后,興奮地喊道“總算是逮到一條大魚了,吳康泰總算是辦了點正事!”
“去吧黃桂中給我喊來!”很快他又下令道。
“大人,什么事?”
“讓警衛營準備一下,半個時辰之后,出發去即墨!“
黃桂中也有些疑惑“大人,咱們現在去即墨做什么?難不成那邊出現什么變故了?”
“沒什么變故,我要去見一個人!一個對咱們有大用處的人!”孔有德笑呵呵的說道。
然后將吳康泰的那封信,遞給了黃桂中,讓他自己看,現在警衛營的戰士,基本上都已經掃盲了,雖不說水平多高,但讀懂信件還是很輕松的,黃桂中這個警衛營的偷偷自然也不例外。
黃桂中看完,也是欣喜不已,因為這封信上的內容,可以說是解決了孔有德眼前的一個大難題。
吳康泰的這封信上,詳細的敘述了當天晚上赴宴的經過,包括當時他和宅邸主人談了些什么,做了什么,總之非常的詳細。
而這封信的后面,則附上了宴會主人的信息,真正讓孔有德興奮的,就是這個人的身份。
那個老者名叫宋統殷,乃是前任山西巡撫。
目前登萊的地盤內,除了還在萊州城幫范景文守城的前副都御使賈毓祥之外,就當屬這宋統殷的官職最高了。
宋統殷,字獻征,萊州府即墨縣人,萬歷十年生,萬歷三十八年,登進士,授南京戶部主事,此后調任北京戶部、歷任戶部員外郎。
后改任淮安府知府,天啟二年,擔任山西按察使司副使易州兵備道。隨後改為山東按察使司副使、山西按察使。
天啟三年五月,升任右僉都御史,加提督雁門等關兼巡撫山西地方,也就是山西巡撫。
說起來,宋統殷中進士的萬歷三十八年,還真是一個能人輩出的年份,這一年的進士出的名人特別多,光跟孔有德有點關聯的人就有很多。
比如萊州城內的戶部右侍郎兼山東督糧道劉重慶,在吳橋發動兵變的時候,那個被孫龍砍了的王與謙他爹王象春,原本歷史上接替謝璉成為下一任登萊巡撫的陳應元,以及萊州城內的前副都御使賈毓祥,都是萬歷三十八年的進士。
其他的比如大名鼎鼎的‘水太涼’錢謙益,就是那一年的一甲第三名,當年的狀元則是編寫了《東林點將錄》的韓敬,還有河南巡撫丘兆麟,現任關寧巡撫楊嗣昌,去年年底被罷官的薊遼督師傅宗龍,還有南明的高弘圖,張慎言等等一大票人,不勝凡舉。
關于宋統殷被罷免的原因,這上面也有詳細說明,其實跟西北的流寇有關系,去年年底,一直在山西活躍的流寇,進入山西和河南,而且愈演愈烈,不管的攻略山西的城池。
因為平定流寇的行動不利,流寇又攻下諸多城池,甚至包括潞安府城這樣的重鎮,崇禎皇帝大怒,追究丟城失地的責任。
然后宋統殷這個山西巡撫自然難辭其咎,就和前前任的山東巡撫余大成一樣,今年五月初的時候,就直接被崇禎給罷免了,攆回了家,也就是即墨縣城。
當初因為剿賊不利,跟他同樣被罷免的還有前三邊總督楊鶴,要不是楊鶴有個好兒子楊嗣昌,跟崇禎皇帝關系不錯,估計現在墳頭草都三尺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