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有德聽了之后，沉思了一會，發現好像還真是這么個道理啊，假如自己是個有錢人，肯定也會這么選擇。

“那按你的意思，是不是說臨邑和商河的人也會這么想？”

“依屬下的猜測，臨邑和商河的人多半也是這么想的，現在陵縣城破的消息還沒傳開，一旦消息傳開，那兩個縣的富戶多半也會逃亡。”

確實，之前雖然攻破了吳橋縣城，但是人們都不知道孔有德下一步的進軍方向在哪，也就沒有盲目逃亡，所以陵縣城內的有錢人沒有全部出逃。

而陵縣一旦被攻破的消息散播開來，臨邑商河兩地的有錢人絕對會逃散，那么自己沿著預定計劃攻擊的話，可就白費力氣了，自己攻打縣城主要的目的，就是聚集在縣城的財富，財富都沒有，再打有什么意義呢。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們再去打臨邑和商河，那里的有錢人都跑了，收獲就不會太多？”

“將軍，確實是這樣，屬下覺得，我們沒必要去臨邑了，南邊的州縣離濟南太近，咱們去攻打風險太大，所以屬下建議，咱們可以去打東北邊的德平縣，不知將軍意下如何？”秦致遠很知趣，明白自己一個參謀提提建議就好，替主將做決定可是大忌。

孔有德讓親兵拿來地圖，仔細看了看，發現秦志遠說得很難有道理，臨邑南邊的幾個縣城，都離濟南只有幾十里，自己若是真的去打，肯定要面對德州衛和山東巡撫兵馬的夾擊，有一定的危險性。

反而北邊的德平比較好打，兵力只有一個德州左衛右千戶所，就是剛剛從北門逃跑的那一部分明軍，隨便就能打下來，說不定自己大軍一到，他們就直接投降了。

這時候再看秦致遠，孔有德感覺順眼多了，看來這貨不光會拍馬屁，還有點用啊。

“秦參謀，你表現不錯，現在試用合格了，本將軍任命你為正式參謀。”

秦致遠也樂呵呵的說道“多謝將軍栽培，屬下一定為將軍肝腦涂地，死而后已......”

“停停停，別再擺弄你那拍馬屁的功夫了。”一兩句聽著確實爽，但是多了就會覺得惡心了。

看秦致遠這拍馬屁的樣子，孔有德就在在想，畢自寅還活著的時候，這秦致遠是不是也這么拍的，搞得畢自寅膨脹了，亦或是，畢自寅陷害自己的事情，就是這貨出的主意。

想到這，孔有德看秦致遠的眼光，頓時變得陰冷起來“秦參謀，本將軍有一事不明，不知秦參謀可否解惑？”

秦致遠也注意到了孔有德的眼神，頓時一個激靈，趕忙回道“不知將軍所說的是何事，屬下一定知無不言。”

“本將軍與畢自寅素位謀面，也不曾去過吳橋，這畢自寅為何如此仇恨本將軍，不準百姓與我交易就算了，還陷害我等？”

一聽這話，秦致遠總算松了口氣，這事還真算不到他頭上“將軍可知寧遠兵變？”

孔有德納悶了，寧遠在遼西啊，離吳橋遠著呢，關畢自寅什么事“略微知道一些，一些營兵鬧餉，暴發兵變，最后還是袁崇煥那廝平定的，這種兵變之前也很多，這根畢自寅有什么關系？”

“畢自寅跟這場兵變沒關系，但是他八弟畢自肅卻跟這事有關系，因為當時畢自肅就是關寧巡撫。

當時兵變爆發后，亂兵沖進巡撫衙門，綁了畢自肅和總兵朱梅，嚴刑拷打，索要餉銀，畢自肅受盡屈辱。

而后兵變平定，畢自肅因兵變被革職，再加上兵變期間的遭遇，氣急攻心，不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孔有德聽到這話的第一時間，就鄙視了畢自寅一番，都是親兄弟，咋畢自寅就這么差勁呢，弟弟都當上巡撫了，他一個當哥哥的才是個知縣。

不過鄙視歸鄙視，這還是跟自己不沾邊啊“這寧遠兵變又不是我干的，畢自寅那么仇恨我干嘛？”

秦致遠瞄了瞄孔有德，謹慎地說道“將軍，說起來這事確實跟您有點關系，說不定您手下就有當年參與兵變的士兵呢”

孔有德一想，確實也是，自己手下的一部分兵是從東江帶來的，東江的一部分士兵是黃龍從錦州帶來的，錦州和寧遠是一體的，自己手下有當年參與兵變的士兵也很正常。

“就算本將軍屬下有參與兵變的士兵，這畢自寅又不知道，為何要置我于死地呢？”

秦致遠沒想到孔有德還沒明白，只能說的再直白一些“將軍，您是遼東人，當初兵變的也是遼東人。現在你明白了了吧”

聽了這話，孔有德琢磨著，因為遼東兵害死他弟弟，所以他仇恨遼東人，而自己也是遼東人，所以也仇恨自己，就要針對自己，搞事情。

“臥槽，這不就是地域歧視嗎？現在就有地域歧視了？”孔有德下意識的蹦出了后世的口頭禪。

說到地域歧視，很多人都會想到一句話“河南人偷井蓋”，這句話不知從何時開始，因為何種原因，開始廣泛流傳，堪稱地域歧視的代表。

事實上不光河南人被地域歧視，很多其他的地方也都一樣，比如東北人都是黑社會，溫州人都是奸商等等，幾乎每個地方的人都被歧視過。

甚至還有同一個省內的歧視，比如江蘇南邊瞧不起江蘇北邊，四川中部瞧不起四川東部，這種情況多得是。

至于地域歧視怎么形成的，為何擴張開來，是個很復雜的問題，不是一句兩句話可以說得清的，但是這是有著嚴重的社會危害。

其實不光后世有地域歧視，古代人地域黑也是一絕，比如什么揠苗助長，野人獻曝，守株待兔，爾虞我詐等等，都是黑的先秦時期的宋國人。

韓非子就喜歡黑鄭國，比如鄭人買履、買櫝還珠、鄭人爭車，而鄭國和宋國就在后世的河南，看來河南的地域歧視古已有之。

柳宗元也喜歡各種黑，比如粵犬吠雪、黔驢技窮、蜀犬吠日，還有司馬光噴王安石的時候，說他“心術似福州”，凡此種種，不一而足。

這么看來，畢自寅這就屬于典型的地域歧視啊，因為遼東人害死他弟弟，所以遼東人沒一個是好東西，不管為人如何，只要遼東人，就都是他的仇人。

自己率軍前來，知道自己是遼東人，手下也基本都是遼東人，那么即使未曾謀面，自己也成了他的敵人，所以他一粒米一棵草都不想讓自己得到，后來甚至找到了機會，想將自己徹底消滅掉。

這么說來，自己這次叛亂，跟地域歧視有很大關系，這地域歧視的危害真不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