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鋤奸前奏
翌日清晨,蕭冥羽甫一醒來的感覺就是疼,渾身酸疼。
也難怪他疼,昨天就這么被林耀庭壓著在他房里睡了過去,后來不知怎么被林耀庭死死的摟進了懷里抱著睡了整個晚上,連姿勢都沒換過。
“哎,醒醒?!备凰i在了懷里一樣,蕭冥羽本想不驚動他自己起來,結果掙扎了半天都沒得逞,不得已才推醒他。
“我早醒了。”突然睜開眼睛,林耀庭很清醒的來了這么一句:“看你沒醒,我舍不得放開?!?
難怪睡著的人還有那么大的力氣把人抱的死緊,蕭冥羽無可奈何的瞧了他一眼:“那現在可以放開了吧,你勒的我渾身骨頭痛?!?
“人不大毛病還不少?!绷忠シ攀种霸谑捼び鹧嫌帜罅艘话?。
本來蕭冥羽還在暗忖他那句話,心說不知道誰小,要不是穿越到“顧宗坤”的身體里至少大著他四、五歲呢。不期被他這一捏,又碰到癢處,怕癢的身子一彈,剛好把嘴送到了林耀庭的唇角,電光火石的就那么擦了一下。
氣氛和昨晚不一樣,這個吻來的突兀,多少有點尷尬。林耀庭微怔了一下,隨后不羈的一笑:“早安吻?”
蕭冥羽還沒想好怎么答話,就聽見芳嬸在樓下喊蕭先生電話,他剛好趁機推開林耀庭下去接電話了。
電話是梁鳴士手下一個管事的打來的,蕭冥羽只有最初剛到上海時見過一次梁鳴士,其他時候都是這位管事的跟他聯系,賬目的交割也都是這位管事的經手的。
這位管事的倒是一直對蕭冥羽不錯,贊他賬目做的清楚明白,說梁先生也很滿意,將他年底的花紅加了雙份,一會兒就派人送過去。蕭冥羽也少不了在電話里說些好聽的吉祥話,兩人沒什么其他話說,正事一講完就掛了電話。
蕭冥羽從昨晚進門就在林耀庭的房間里沒出來,現在看到自己還是長袍馬褂的那身打扮,扣畔上掛著的純金懷表跟他現在的身份實在不搭,就忙不迭的回房把衣服給換了。
洗漱完到書房鎖了門,給最近接上頭的一個代號水蜜桃的軍統特工用暗語打了個電話,讓他立刻遣個可靠的人來梁宅把電臺從他這里轉移走,并把那個懷表里的底片洗出來。如果今晚他完不成制裁任務,很可能就不能活著回來了,為保險起見,電臺自然該先轉移。而他若真的殉國了,至少禮查飯店也不算白去一趟,有了楊壽祥的照片,總會有其他人可以去繼續完成任務的。
那邊水蜜桃要他面談接應掩護之類的事情,蕭冥羽拒絕了,他覺得人多有時也是種負累,像軍統四大殺人之一的詹森那樣,獨來獨往不是反倒成功的除掉了李士群的恩師、青幫頭目季云卿么?雖然他可能沒那么利索的身手,不過還是想試試。
“北極熊,行動小心,任務完成回來我會為你申請嘉獎令的!”
水蜜桃掛了電話,蕭冥羽被“北極熊”這代號將他拉回了眼前的現實中來,昨晚的些微悸動,此刻已一絲都不剩了。
和林耀庭一起吃了早飯,果然有人給他送來一個紅包,里面有八百塊的花紅。梁鳴士大概是真把他當成了故友的子侄,對他算是不錯了。
林耀庭本來下午有一個會要開,結果突然接了個電話說會議改在上午,害他飯沒吃完就匆匆忙忙的走了。
蕭冥羽一個人泡了杯茶,狀似悠閑的坐在一樓的沙發上翻看今天的報紙,實則內心有些焦急,希望來拿電臺的人早點到。雖然楊壽祥晚上八點才會跟丁秉朝在國際飯店見面,但他想早點去踩踩盤子,做到有備無患始終多些把握。
芳嬸看他在客廳倒是很歡喜,將之前借看的那本《啼笑因緣》拿來還他,意意思思的還想借書看。
蕭冥羽些好奇,沒想到芳嬸識的字還真不少,就問了一句。芳嬸這才靦腆的說其實沒讀過書,嫁給她家老陳的時候就會寫個名字,后面識的這些字都是老陳這二十多年里教的。老陳平時干完活就回到房間里呆著,不聲不響的能讓人忽略了他在這棟房子里的存在,但想象一下他們兩夫妻窩在房間里一個教一個學的自得其樂,也算是種幸福吧!當今這亂世,多少大富大貴的人家都沒辦法享受這種平靜的相濡以沫呢。
這么想著,竟多少有點羨慕起芳嬸來,就答應再給她找兩本。芳嬸見識的市面有限,很多東西都是從她喜歡《良友畫報》看來的,所以說著說著話題就轉到了那上面。忽而一拍大腿神秘兮兮的靠近蕭冥羽說,上次讓他看的那本畫報的封面女郎鄭女士原來就是住在他們興宜坊,最近家里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這兩天老能聽見哭聲。
蕭冥羽一下子醒悟過來,難怪去年圣誕前看到西比利亞皮貨店門口的槍擊案時覺得那個女人眼熟,原來是在芳嬸的畫報上見過。也就是因為覺得眼熟,多看了一眼才發現林耀庭跟這起事件有關進而去探了他的房間,不然可能第二天一早就已經落荒而逃了。
只可惜畫報尚存,斯人已歿......又是一筆血債??!
十點剛過,蕭冥羽等來了要見的人,來人偽裝成了一家洗衣店的小學徒,蕭冥羽就引著他上樓去拿東西。
把電臺放在他拎來的大籃子里,又放了幾件臟衣服在上面蓋住,連同懷表一起交給小學徒。
蕭冥羽示意沒事了,準備送他下樓,小學徒卻從貼身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個被包起來的小東西遞給他:“水蜜桃讓我給你的。”
蕭冥羽只打開了看了一下就收了起來,他很清楚那是什么,□□做成的藥丸,如果任務失敗落入敵人手里,就用這東西來免除受刑的痛苦。
殉國,是種榮譽。
打發小學徒若無其事的走了以后,蕭冥羽就換了身西式打扮,將那只□□貼身放好,夾著一個不起眼小布包出了門。
蕭冥羽先到國際飯店在樓上開了一個房間,將那個布包放下,就去餐廳踩點了。
現下時局不穩,來滬經商的外籍人士驟減,普通百姓住不起這樣奢華的飯店,國際飯店已遠不如戰前繁華了。不過雖是如此,現在是年底,總還是有許多能夠在日本人眼皮下混的如魚得水的商人在這里請客設宴,所以現下客來客往還是別有一番熱鬧景象的。
蕭冥羽反復走了幾圈,將射擊位和撤離路線都考慮進去后綜合比較,他決定還是在飯店外楊壽祥一下車就動手狙殺比較保險。像楊壽祥這樣一門心思為日本人做事的漢奸很清楚自己早就是重慶政府的眼中釘了,出入必定帶數名保鏢貼身護衛。如果等他們在飯店里坐定,蕭冥羽沒把握能夠近他的身見到他,即使硬闖除掉了他,也沒把握可以全身而退。橫豎一思量,還是在他下車往店里走的時機下手最有把握。
測量了□□有效射程到飯店門的大致距離,蕭冥羽最后選定在飯店拐角處隱蔽,然后跳出來射擊,這樣射擊后可以最快的拐彎避開保鏢們的還擊。而且拐彎再往前跑二十多米,就又是一個小十字路口,周圍都是些煙館、娼館、賭館、澡堂子之流,那個時間正是熱鬧的時候,跑不掉的話可以隨便混入哪家躲躲,料想也沒那么容易被發現。
全部計劃好之后,蕭冥羽回了樓上開好的房間里,點好餐讓服務生送到房中用餐。
□□里只有六發子彈,他是沒有時間換彈夾的,成敗在此六發,心中企盼不要再重蹈大光明的覆轍。
如果失敗,可能這就是自己最后一頓飯了呢!
對著鏡子中的“顧宗坤”笑了笑,蕭冥羽舉杯。少許的酒精刺激,能讓他的精神保持更加亢奮的狀態。
在房間里消磨到天色全暗,蕭冥羽拉上窗簾,打開一盞床頭燈,卻把燈光調的極暗。將出來時帶的那個布包拿出來,拿出里面的一套黑色中山裝款式的學生制服。
脫下身上摩登的法國進口料子的西裝,把那身嶄新的學生裝給自己換上。
莊重的將五顆紐扣一顆一顆的扣好,連同立領上的風紀扣。將帽子也端正的帶在頭上,蕭冥羽在偏暗的光線中,站在穿衣鏡前。鏡中人星眸溢彩,被那身衣服襯的身姿挺拔,俊逸出塵,蕭冥羽由衷的贊嘆“顧宗坤”實在是個俊美的青年。
換上學生裝,是為了萬一被抓,可以自稱是愛國進步學生,不暴露軍統組織在上海的實力。把□□最后檢查了一遍放進褲子口袋里,蕭冥羽抬手看了下腕表,時間是晚上七點半。
熄滅房間的燈,從容的下樓,蕭冥羽去等候他的“客人”。
飯店大門前,不期和身為主人提前過來的丁秉朝走了個碰頭。蕭冥羽忙低下頭,把帽子也壓的更低點,從他的手下旁邊快步的側身出去。
丁秉朝似乎有所覺察,停住腳步半轉了身轉頭去看,蕭冥羽的背影已經出了飯店大門,隨即轉彎消失在視線里。
身后的特務見他神色有異,上前一步低聲詢問:“處長,您認識那個人?”
丁秉朝其實是76號行動處的副處長,但上面被壓了個“正”字終歸不舒服,他的手下都是從安清幫帶過來的兄弟,自然深諳其意,叫他時都聰明的自動省略了那個“副”字。
丁秉朝緩緩的搖了搖頭:“沒看清楚,覺得有點眼熟?!?
“那要不要叫兩個兄弟跟上去?”
“不必了,我今天請的幾位都是貴客,你們給我保證這幾位的安全就行了。”丁秉朝一擺手,帶著人先去了訂好的包廂。
“是,處長?!笔畮讉€特務忙快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