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
這已經是在走進商地大漠之中的第三天。三天整個大漠都非常平靜,也許是因爲大漠中的風沙能埋沒掉一切的原因,除了我們之外,看不到有其他人的蹤跡,就連麝鼠口中所說的沙狼也沒有發現。
進入大漠之後,我才知道卦衣在泉眼城中竟然找到了一名潛伏在那裡的軒部探子,雖然他手中已經沒有了黑皮龍牙刀,但那身黑衣軟護甲和臉上的夜叉面具也代表了他的身份。綠薨帶給他的那些情報讓他覺得十分不安,意識到如果進入大漠之中,便進入了風滿樓的領地,沒有大批的軒部刺客隨後追趕保護,說不定會落入別人設下的陷阱之中,於是便遣了那名探子,將泉眼城周圍城池中所有軒部的刺客都召集到泉眼城中,聚齊之後再追趕我們,但都要打扮成爲普通行商的模樣,免得暴‘露’身份。
進入沙漠之中的第一天開始,那個跟著卦衣被稱爲綠薨的‘女’子就‘交’給我們一人一個小荷包,用手捏上去那荷包內似乎裝著什麼粉末。綠薨告訴我們,這種粉末是狗馬‘尿’腺曬乾後磨成的粉末,對嗅覺靈敏的沙狼來說,這種‘尿’腺粉末是唯一能讓它們害怕的東西。
狗馬‘肉’對於沙狼來說無疑就是美味中的美味,但如果一頭狗馬死後超過五個時辰,那麼它身體內的‘尿’腺就因爲時間的關係產生出劇毒,無論是人或者狗馬誤食了死了五個時辰以上的狗馬就會立刻中毒身亡。當然,泉眼城中在狗馬集市迅速蕭條之後,很快就有人發現了這個秘密,嘴饞的傢伙都會在吃殺掉狗馬之後,迅速將‘尿’腺從狗馬屍體上剝落下,免得‘尿’腺產生的毒素傳遍整個狗馬的身體。雖然如此,但知道用曬乾的‘尿’腺磨幹用來防止沙狼入侵的只是少數,畢竟他們都不願意冒著風險帶著狗馬去千機城做生意,所以這個所謂的秘密對大部分泉眼城中的人來說,完全沒有任何作用。
沙狼的嗅覺相當靈敏,只要聞到這種狗馬‘尿’腺粉末的氣味就會退避三舍,繞道而行,更不要說那狗馬的鼻子也能早早地發現這些沙狼。
我用手拽住頭上的風帽,問綠薨:“‘尿’腺到底是狗馬的哪一部分?”
綠薨還沒有回答,張生便在一旁補充道:“就是民間俗稱‘尿’泡‘尿’這個東西,根據動物身體的不同就會產生不一樣的作用,按道理來說‘尿’其實就是人體排出的廢水,但在沙漠之中,沒有水喝的時候只能喝‘尿’,如此循環來保住人的‘性’命?!?
我笑笑道:“‘尿’這玩意兒,想不到還能救人‘性’命?!?
我本不是玩笑的玩笑話,沒有引得周圍的人接過話。這也並不奇怪,自從進入沙漠中的第一天開始,我們六人就開始變得寡言,沒有人願意多說一個字,不知道是因爲睏乏還是因爲風沙太大,特別是那個亥字號殺手,更是一句話未說,甚至大部分時間都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八匹狗馬,除了六匹用來乘坐之外,剩下兩匹用來馱著我們所帶的行李。那個亥字號殺手甦醒之前,張生就用銀針封住了他身體內的幾個重要‘穴’位,但有卦衣等人在,我根本不用擔心,唯一擔心的就只有兩件事:第一尤幽情對風滿樓的殺手一直就存有殺意,當然這種復仇的心理我非常能夠理解,但現在我們還用得上這個亥字號殺手;第二便是自從那個綠薨出現之後,張生和尤幽情都有些刻意地想避開那個綠薨,根本未曾和她有話說。
卦衣沒有告訴我綠薨是何人,但我能感覺出這個綠薨似乎和軒部沒有什麼直接的聯繫,單從張生和尤幽情的表現就能推斷出這一點。一路上,綠薨總是跟在卦衣的身邊,幾乎是寸步不離,而且對卦衣所說的話完全服從。我毫不懷疑就算是卦衣讓她去死,她都能立刻掏出匕首來抹了自己的脖子。
“還有走多久才能到千機城?”我問綠薨,麝鼠離開之後,這個綠薨便成爲了我們之中唯一的嚮導,雖說卦衣也曾說過自己早年去過千機城,但似乎對於在大漠中行走的相關事宜,他依然如我一樣詢問綠薨。
綠薨手搭涼棚,站在狗馬背上,環視四周看了看,後說:“現在連殤人古城都沒有看到,至少還有四天的時間,如果看到了殤人古城,那剩下就只有兩三天的時間?!?
“殤人古城?”我有些奇怪,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
綠薨點頭道:“是的,殤人古城,是最古老的殤人部落所修築的城市,所說城市實際上只是一座沙土堡,後來因爲離周圍的綠洲實在太遙遠,最終殤人部落又在綠洲之上建立了千機城,從那之後,殤人古城就成爲了旅途者在大漠中的一個信標,巧合的是這個古城正好修建在千機城與商地江中邊境的中間,只要看到了殤人古城,就代表這路途已經行走了一般?!?
我點點頭,這時候尤幽情從旁邊拍著狗馬趕上來,‘插’在我和綠薨之間,綠薨斜眼看了看,然後知趣地拍了下狗馬,加緊了步子趕上走在最前頭押著那名亥字號殺手的卦衣。
綠薨走後,尤幽情低聲說了兩個字:“小心?!?
我忙問:“爲何?”
此時,一直在斷後的張生也拍馬上來,在旁邊接過話頭去:“這個‘女’孩兒身上的血腥味太重。”
我依然不懂兩人話中的意思:“血腥味太重?”
張生點頭,掏出腰間的清水,溼潤了下自己的嘴‘脣’,接著說:“殺人者,雖然能用清水洗淨自己身上的血污,用香‘花’的氣味來擺脫身上那股血腥之味,但身上所帶著的那股殺意卻退散不了,幹我們這行的,很容易就能察覺出來……”
張生說到這,停頓了一下,扭頭看著尤幽情道:“這個‘女’孩兒不簡單,是什麼來頭,統領也沒有告訴咱們,有些蹊蹺?!?
我道:“看那個綠薨的穿著打扮和卦衣完全一樣,想必是他的徒弟?”
張生搖頭笑道:“你見過軒部的刺客在沒有執行任務的時候,穿著那種黑衣軟護甲嗎?再者,她身上穿著的那種只是便宜貨,根本不是從前軒部向千機城訂購的那批?!?
風沙迎面吹來,雖然我臉上有面具遮擋,當我還是下意識將風帽向下擋了擋,等那陣狂風吹過之後,我透過黃‘色’的沙塵看著遠處的卦衣、綠薨、亥字號殺手的身影,許久才說:“是不是你們倆多心了?”
“不會?!睆埳陀扔那閹缀醍惪谕暤卣f。
我忙問:“爲何?給我一個理由,至少我信任卦衣,所以一直沒有對那個綠薨有半點戒心?!?
我問完之後,張生沒有說話,尤幽情依然還是重複著之前的那句話:“血腥味太重,隨時都帶著殺意,並不是一個合格的刺客,刺客要懂得隱藏自己,她似乎根本不願意隱藏,有一種狂妄在裡面?!?
“狂妄。”我重複著這兩個字,雖然從開始到現在,我都沒有感覺到那個綠薨身上帶著的那股子狂妄。雖然卦衣沒有向綠薨介紹我的身份,但綠薨似乎很會察言觀‘色’,對我尊敬無比,即便那只是表面上的。
我擡頭看著天空,因爲大概是因爲風的關係,大漠中的黃沙被吹散在了空中,從我眼中看去,天空中所懸掛著的那個太陽如今都變成了如一塊‘玉’米餅似的東西,不過向下拋灑出的那種能奪取人‘性’命的陽光卻絲毫沒有減弱。與此同時,我看見太陽的邊緣出現了一塊黑‘色’,接著那塊黑‘色’越變越大,逐漸地侵蝕了整個太陽,地面在霎時間便得暗淡無光……
“是天狗食日?!蔽易哉Z道,同時拉住狗馬停住。
尤幽情和張生也拉馬停住,我正要去叫喊前方行走的卦衣三人時,就聽到綠薨在前方向我們喊道:“到了是殤人古城”
雖然已經沒有陽光,但依然能依稀看到前方遠處一座城堡的輪廓,大概是因爲天狗食日的關係,在此時那座城堡看起來是那樣的詭異,同時我還看到在城堡中似乎有星星點點的火光。
我拍馬趕緊上前,但胯下的狗馬此時卻臥在了大漠之上,無論怎麼拍打吼叫都不願意起身,尤幽情和張生胯下的狗馬也相同。我擡頭看著前方,走在最前方的三人胯下的狗馬也都臥在了大漠之上,不願意動彈。
大概是因爲天狗食日的關係,讓這些狗馬感覺到害怕了吧?我從狗馬身上跳下去,一腳深一腳淺跑向卦衣,看到他也盯著那座古城,在我走到的同時對我說:“古城裡面有人?!?
我點頭道:“對,我也看到了,有火光?!?
“應該不是海市蜃樓?!必砸碌?,“海市蜃樓只有在有陽光的時候纔會出現,所以眼前的這座古城不是幻影,裡面的火光更不是幻影。”
“去看看?!蔽艺f到這就準備向前走,卻被卦衣一把拉住。
卦衣道:“這種事,不適合你這樣的文弱書生去做,讓我們去就行了?!?
卦衣說完,轉身對張生和尤幽情喊道:“去看看古城裡怎麼回事”
尤幽情和張生走來,還未等卦衣進一步下令,尤幽情就拒絕道:“我要和主公呆在一起。”
張生沒有說話,既不拒絕也不反對,卦衣無奈地搖搖頭,苦笑道:“好,我和綠薨去,你們看著這個傢伙。”
說完,卦衣帶著綠薨向古城的方向慢慢走去,因爲風沙的關係,他們的功夫似乎根本得不到施展的機會,一如常人一樣在大漠之上一腳深一腳淺地慢慢行走。讓我們三人都有些詫異的是,綠薨依然在後面一直攙扶著卦衣,好像就像一對夫妻一樣。
“真是恩愛呀?!蹦莻€亥字號殺手突然開口說,揭下自己的風帽,樂呵呵的看著我們三人。
我們沒有人回答他的話,他又接著說:“天狗食日一過,這陣風沙就要暫時停了,在太陽快落山的時候出現食日還真是少見,看來這個黑夜來得快了些,又會漫長很多了。”
亥字號殺手從狗馬背上下來,盤‘腿’坐在大漠之上,靠著狗馬的身上,笑笑道:“有水嗎?我的已經喝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