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肖遙和大小姐雖十分困倦,但是想起剛剛魏德才的一番囑托,卻也不敢怠慢。
肖遙護送大小姐至隔壁土屋休息,而后自己回到死尸客棧門外看守,依舊聽得里面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
明知魏德才正在忙著檢查死尸有無異常。雖對屋內情景感到驚奇,卻有魏德才囑托在前,倒也不好偷窺究竟,枉做小人。
只好收起心思,在門前盤做休息。
回想著遇到魏德才的一路,可謂驚奇連連,真的無法預知自己今后的苗疆之行還會發生什么,也不知道巫衣派是否抓到了胡依依,而胡依依又是拿著什么東西,竟讓巫衣派如此大動干戈。
這一切的一切,好似一張彌天大網,籠罩在肖遙周圍,卻又理不清,毫無頭緒。
如水的月色已經漸漸淡去,東方天邊漸漸泛起了魚肚白,不知不覺間,衣服上竟然也凝結了好多晨露。
肖遙暗自施展黃皮書中的真氣運行法門,立刻感覺周身上下暖和許多。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左右,里面的聲音漸漸平息,只是仍不見魏德才從屋內走出。
肖遙不禁有些擔心,但又記起魏德才的囑托,想起這些陰神不能見光,自己若是貿然進去一探究竟,又怕壞了大事。
這些事情,自己算是門外漢,還是小心一點為妙。
肖遙盤膝而坐,靜心聆聽,此時的村子格外安靜,大小姐大概已經睡了,只是不知道魏德此刻還在忙些什么。
就在肖遙決定敲門詢問時,死尸客棧的門,悄然打開。
只聽魏德才的聲音從屋內傳出,“肖兄弟,進來幫我把這些陰神抬出去。”
聽到魏德才的喊聲,肖遙暗自松一口氣,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站起身來,轉身走進死尸客棧。
其實肖遙對于死尸客棧內究竟是何情景一直感到好奇,只是有魏德才的再三囑托,不好壞了人的規矩,便也不好窺探。此時有機會一睹真容,自然要好好的打量一番。
進屋后,橫掃四周,一個大概兩丈見方的土胚房,屋子里被隔成里外兩間,卻是一個窗子都沒有,四面皆是白色墻面。
兩間屋子中間由一塊布簾隔開,現在已經被魏德才拉到了一側掛起。屋子內并無灶臺之類生火的地方,只是靠近里面一間內,有一個簡單的木床和幾個簡單的柜子。
柜子門開著,里面放著些被褥。在外間屋還有一張小方桌,方桌上放著魏德才的行囊,另一側有一竹子做成的半人高的方架,上面放了些碗筷和干糧。外屋的一角放著一口水缸,里邊裝滿了清水。
雖然屋外已經天亮,屋內卻還仍是漆黑一片,陰森森的,令人不禁打個顫戰。桌子上點著一盞油燈,微弱的燈火忽明忽暗,隱約照亮整個屋子。
而當肖遙看完這一切,似乎突然想起什么,環顧四周張望,只是卻不見了那五具死尸!
魏德才看出了肖遙的疑惑,用手指了指向內打開的兩扇門板,“他們就在門后,你幫我抬出去就好了。”
順著魏德才的指示,肖遙看到門板后果然站立著那五具死尸,只是現在他們身上的黑衣和頭上的黑罩都已經被撤去,替而代之的是用一塊白布蒙住了全身,緊貼著門板后的墻面僵直站立。
門邊兩側有幾個竹子制成的的擔架,按照魏德才的指導,兩人將五具死尸一一用擔架抬出門外,放在門前的空地上,再用白布蓋好,等著家人前來認領。
魏德才背好行囊,搬來一把長條板凳放置于死尸客棧門前,后將死尸客棧屋門關閉,兩人倚在門邊坐下。
只見魏德才從懷中拿出引魂鈴,晃上幾下后大聲喊道,“陰神返鄉,家人認領。”說著點起了一盞油燈,掛在死尸客棧門口。
說也奇怪,按常理,那油燈在此濕氣沉重的清晨,輕風一吹,就該被吹滅。可此刻肖遙眼見那油燈,火焰雖弱,卻任憑清風吹過,也只是隨風搖擺幾下,始終不曾熄滅。
隨著魏德才的喊聲,村子里漸漸有了動靜,大概半柱香的時間后,便看到村子里陸陸續續跑出了二十幾人,有的人推著大車,有的人抬著擔架,還有人跑來看看熱鬧。
只見魏德才和一位看似村長的人聊上幾句,就陸陸續續有人抬走了擺在那里的五具死尸,隨后人群漸漸散去。
此時,僅剩魏德才與肖遙,兩人在魏德才的示意下,來到大小姐休息的屋內。
見大小姐躺在火炕上和衣睡的香甜,兩人坐在火炕對面的木椅上,魏德才這才輕聲說道,“那些鐘家人果然是有問題!不知何時,他們竟神不知鬼不覺的在那幾具陰神上下了蠱蟲!”
說完,魏德才取出一個手腕粗的竹筒,便聽到竹筒內傳出什么東西爬行的聲音。竹筒的一端用木塞塞著,并未打開。
魏德才也沒有打開的意思。
“幸虧有肖兄弟提醒,我才多留一個心思。一試之下,果然如你所料!我用辰砂逼出了這些蠱蟲,不然真的不知道還會有什么麻煩。”
說到這里,魏德才也是輕噓一口氣。
然后接著說道:“看來鐘家不遠千里來參加這次的巫鬼大會,絕對不是一時興起,必是存了什么陰謀和企圖。只是不知道密宗和五柳派為什么也來人參加。”
稍頓,魏德才上下打量肖遙一眼,認真道:“自你我二人相識,便早已看出肖兄弟在刻意隱藏著自身的實力,雖不知為何如此。為兄也不便多問。只是這一路上恐怕還會多有麻煩。”
說著,抓過行囊,從中取出一口小型布袋,交到肖遙手中。“這是辰砂,無論你二人住在哪里,都要撒上一點,可以祛除蠱蟲。以免著了不軌之徒的道!”
肖遙接過布袋,打開一看,里面滿滿的裝著一袋紅色晶粒狀粉末。
收起布袋,肖遙對著魏德才拱手謝道,“多謝。只是不知我們何時起身去往那個白苗的黑社?”
魏德才稍加思索,回道:“為了路途方便,一般舉辦巫鬼大會的寨子或者鎮子,都選在山外,并不在苗王領地的中央。這次所在的白苗寨子離這里并不是很遠,我們現在不需要送陰神,便不需再走山間小路,走大路的話兩天便能趕到。”
隨后魏德才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對肖遙叮囑道:“這一路上,我們可能會遇到其他一些參加巫鬼大會的人,對于他們,無論發生什么,我們都不要去管,因為毒龍教和巫衣派每次在巫鬼大會前后都會大打出手。”
“我們兩不相幫,也就沒了麻煩。否則只怕會引火上身。”魏德才繼續說道。
直到此刻,魏德才尚且不知肖遙與胡依依的關系,更不知肖遙與大小姐之前被巫衣派設計圍困,所以才有此說法。
聽了魏德才的話,肖遙只是輕輕點頭示意,并未多言。
在得到肖遙的示意后,魏德才仍是一臉鄭重的說道,“我們要么今天在這個村子休息一天,,明天早上在起程出發,要么今天中午就得走,而且盡量不要趕夜路,因為在巫鬼大會前,會有洞女拜月。”
“洞女拜月是什么?”肖遙好奇問道。
“蠱在苗疆地域俗稱“草鬼”,相傳它只寄附于女子身上,危害他人。那些所謂有蠱的女子,被稱為“草鬼婆”,而被洞神選去的女子成為落洞女,她們一般身穿黑衣,打著黑傘,因為落洞女魂魄不全,不在黑傘下,無法長時間在陽光下活動,而洞女拜月就與這二者有關。”
“大部分的落洞女會魂魄不全,行為瘋癲,很快就去世了,但是還有部分落洞女,她們在落洞之前就學過蠱術,或者落洞后學會了蠱術,她們就被當地的人稱為鳳凰女,她們往往身上具有更加神秘的蠱術,而且比一般草鬼婆要厲害很多。”
“只是這些人都有一個本命蠱,她們以蠱蟲為命,以自身作為供養蠱蟲的祭品,供養一段時間后,就會將蠱蟲藏在一個其他人無法找到的地方,只要她們的蠱蟲不配破掉,她們就可以繼續活著,一但本命蠱蟲死掉,這些洞女便會隨著一同死去。”
魏德才詳細的對肖遙講解道。
“而她們一般首先會選擇一個只有自己知道的洞穴,然后將本命蠱的蠱壇埋在那里。但是這樣的本命蠱蟲,力量卻十分有限,不足以幫助她們彌補缺失的那個魂魄。”
“因此就需要另外一種辦法!”
說道這里,魏德才稍作停頓,起身望著窗外,幽幽說道:“用鳳凰山的鳳凰木做成蠱壇的壇心,如此便會延長本命蠱的壽命。而鳳凰山就是巫神殿的神山,每一個去到鳳凰山取鳳凰木的洞女都要在鳳凰山上發下誓言,忠于巫神殿!”
“她們可以選擇將本命蠱寄放在巫神殿內,或是拿到鳳凰木后自己找洞穴埋葬。立下誓言后,每年的中元節前三天,那些從鳳凰山歸來的洞女,就要祭拜明月,只有這樣他們才能得到巫神的賜福,也才能得以延長壽命。這便是洞女拜月。”
魏德才將自己所知,全部告訴肖遙。
“魏大哥你的意思是不是,這洞女拜月恰好在巫鬼大會開始前的三天,如若我們晚上趕路,有可能就會遇到她們。”逍遙問道。
“是的,遇到了就會十分麻煩,且十分危險。”魏德才說道。
“這此中又是何緣故?”肖遙追問道。
“洞女拜月時,有一個奇怪的習俗,所有拜月的洞女必須是在河邊舉行這拜月禮,并需要在河邊脫去所有的衣服,赤身裸體跳一種祭祀的儺舞。之后會在河中沐浴。”
“所以也有人稱她們為赤身教。因此路過的人必然看到她們的身體,而這些洞女名義上都是嫁給了洞神,她們是不能結婚的。因此也不能給人看到自己的身體,看到的人只能是不死不休!”
魏德才回首對著肖遙看上一眼,臉上露出無奈一笑。
聽到這里,肖遙不禁為這些少女們的悲慘命運黯然,只是如此麻煩,還是希望自己一行不會遇到。
“魏大哥,那么我們繞開有河流的地方或者盡量白天趕路不就好了嗎?”肖遙說道。
“繞開河流不大可能,這苗疆大地,遍地山丘,也就遍地河流,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走夜路。那些洞女們本就是絕處逢生,因此十分難纏,我們祝由科每到這個時候也絕不走夜路,就是怕遇到她們,成為不死不休的死敵。”
“最令人頭痛的一點,是這些洞女極為的團結,一人被殺,往往幾座山的洞女都會出來替她報仇,所以就是一些小的土司也不敢輕易去觸這個霉頭。”魏德才說道。
“那我們就在這個村子好好休息一天吧,明天白天再趕路,這樣也比較穩妥。”
二人商量好了行程,就在屋子地上鋪了一張草席和衣睡了。
好在村子安靜,也沒人過來打擾,直到下午,三人迷迷糊糊醒來。
在村子里買了些隨身的干糧,做好了晚飯,肖遙與魏德才兩人喝些水酒,這幾日終于吃上了一頓像樣的飯菜。
月上中天,三人在屋子外納涼,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魏德才又慢慢的給兩人講起這苗疆大地的各類傳說及風土人情,引人入勝,聽的肖遙和大小姐向往不已。
就在這時,突然聽到村子內傳來一陣喧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