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風外的兩個嬤嬤本準備上前去執行聖意的,甫一見到南行止帶著一個玉竹般的女子走出來,瞬間瞪大了眼睛,浸淫的眼光瞬間呆滯癡傻,驚怔地看著成青雲,嘴巴越張越大,直至成青雲與南行止偕同走出偏殿。
殿外陽光正好,光影似霰,照得巍峨的皇城熠熠輝煌。
成青雲放開南行止的手,還未走進含元殿,便見殿內的人煞那間死寂一片,衆人紛紛轉過頭來,目光一瞬呆滯凝固在她身上,不可置信,又驚羨又愕然。
她穩步入殿,在衆目睽睽之下,欠身向皇帝叩拜。
皇帝瞬間沉了一口氣,看著成青雲好一會兒沒說出話來。
李元昌依舊背對著成青雲跪著,暗哼一聲,轉過頭來,目光微微一閃,怔愣驚愕地睜大了雙眼。
“你……你、你……你是成青雲?”李元昌失魂般伸出手,指了指成青雲,一臉不敢置信。
成青雲倨冷得睥了他一眼,不動聲色。
滿堂的寂靜之後,便是滿堂的譁然,滿朝文武在驚羨過後,發現成青雲的確是女兒身,頓時憤怒、排斥,甚至有人一想到這麼長時間,竟毫不知情地與一女子爲伍,甚至這女子功勞風頭遠遠蓋過自己,怒火便更加強烈。
李元昌也快速從驚訝之中清醒過來,趁機說道:“皇上,成青雲的確爲女子之身。自古以來,女人便不可爲官上朝,她竟欺上瞞下,扮作男人上朝,欺君罔上!若非有所圖謀,又怎麼敢做出這樣的驚人之舉?”
皇帝僵直的脊背緩緩放鬆,他瞇了瞇眼,神色凝肅。
“李舍人,”南行止似笑非,“莫須有的罪名,只怕隨口就能編造出來吧?”
李元昌見南行止神色凌厲,原本強硬的氣息頓時滅了一半。他咬牙,“世子,下官所言句句屬實,哪裡有什麼莫須有?”他輕蔑地看向成青雲,說道:“下官檢舉成青雲女扮男裝欺君罔上可是莫須有?”
南行止沉沉地逼視著他,輕柔而陰冷地說道:“你一個小小的中書舍人,竟然還知道這麼多?誰給你的權力和途徑?”
李元昌頓時一梗,張口語言,卻不能辯解。
南行止蔑然一笑,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人羣,“不過,既然你能查出來,也算是你能耐。但你也得弄清楚,有些東西,是你不該去查的,你一旦查清楚了,就算是越權,以你如今的官位,你查得了嗎?”
李元昌臉色頓時一白,強撐得跪著,說道:“下官……下官自有門道和方法……”
“什麼門道什麼方法?”南行止倒也不急,“不然,你先說一說,你是如何知道成青雲的圖謀的?”
事已至此,李元昌握緊拳頭,一咬牙,說道:“成青雲與成青嵐這對兄妹,並不是普通的人,而是逆賊之後!”
霎時一靜,衆人紛紛側目,驚然寂靜,不敢妄言。
“逆賊?”皇帝沉了臉色。
李元昌如同抓到了最後一縷救命稻草,連忙說道:“皇上,成青雲與成青嵐進入朝堂,居心實在危險!因爲他們二人,都是逆賊禹王之後!”
“說得好!”在衆人驚訝之前,南行止搶先打斷,厲聲道:“衆所周知,禹王一案,是先皇親自審判,審判之後,爲皇室顏面顧慮,考慮到禹王爲皇室血脈的尊嚴,便將禹王一案的所有痕跡盡數抹滅,就算禹王有後,就算禹王還有部下殘留,你又是如何知曉的?”
李元昌啞口無言,惶惶不安地看向皇帝。觸及到皇帝的目光,他全身一顫,低下頭。
南澈冷笑,“只怕,有人把李舍人當刀使了,”他就溫和平靜地看著李元昌,目光循循善誘,又語重心長地說道:“李舍人,你背後的人,這是在利用你,說不定將你利用完之後,你就成爲了一枚棄子。”
李元昌欲言又止,似被說中了心頭的顧慮和惶恐,他眼底一瞬閃過掙扎與矛盾。
他哽咽,咬著牙,說道:“下官不知道世子和王爺在說什麼……”他垂著眼,一字一頓說道:“皇上,微臣只是一心向著皇上,絕對不容許有危害皇上危害江山的人出現在朝廷之上?請皇上三思,請皇上查明真相,除去亂臣賊子!”
成青嵐立即執笏而出,重重地跪地叩首,“皇上!皇上若是要治微臣與青雲之罪,臣無話可說。臣是青雲的長兄,小妹無知,長兄之過!若有罪,臣願一人受罰,更願替青雲受罪。”他修長俊利的眼眸將李元昌一掃,說道:“但李舍人所言,什麼逆賊圖謀,臣認爲不過是欲加之罪!否則,就請李舍人拿出證據來!”
李元昌倏然對成青嵐怒目而視,“成侍郎,要證據,劉素芹就是最好的證據!”他轉頭,看向在一旁畏縮著的劉素芹,厲聲問道:“劉氏,把你所知道的一切統統說清楚!”
劉素芹面色蒼白,恐慌不已,她支吾幾聲,語無倫次地說道:“皇上,大人,民婦……民婦只知道,老爺是京城當官的,似乎是在大理寺爲官,官職並不低。叫……民婦只是後宅婦人,並不懂得官場上的事情,只是偶爾聽夫人說起,老爺是少丞……或者又是其他的,民婦不懂,民婦也不清楚。但是……但是民婦敢肯定,老爺因爲得罪了先皇,所以滿府被查抄了,夫人……夫人也因爲此事而自殺了,府上的其他人,有的被老爺遣散,有的變爲奴娼。老爺,老爺也是在此之後,帶著民婦和……和一雙兒女南下到成都的……”
劉素芹一聲聲,一字字,如錐子一樣,狠狠地捶打在成青雲心頭。
她從來都不清楚,原來自己的母親,是因爲父親的牽連,而自殺的。她死死地咬著脣,雙眼泛紅。
“你既然只是一個下人,又怎麼如此清楚當時的情況?只怕是你記錯了吧!”有人質疑。
“不!”劉素芹搖頭,“民婦記得很清楚。皇上的人來府上查抄的前一晚上,夫人……夫人還偷偷出了府。”她哽了哽,“她臨走前,還告訴我,說是要去一位皇親家中求情……我知道,夫人去了之後,便沒再回來。可第二日,皇上就下旨,抄了府,查了老爺。老爺本來是要被治罪的,但夫人去求了情之後,老爺只是被革職,貶爲庶民……不久之後,老爺便帶著兒女下成都,我也跟著去了……”
“這麼手來,你一直都知道,成侍郎與成青雲,根本就不是親兄妹!”李元昌咬牙切齒,陰冷地笑著問道。
成青雲豁然轉頭,死死地盯住劉素芹。
“……是,”劉素芹怕極了,也不敢去看成青嵐與成青雲。
成青雲死死地拽著拳頭,險些控制不住衝上去追問。南行止回頭飛快掃了她一眼,制止了她。
“既然你一直都知道他們二人不是親兄妹,也知道成青嵐並非你丈夫親生,爲何從不懷疑,也不向任何人說清楚?”皇帝審問。
劉素芹搖頭,“皇上,這不怪民婦啊……民婦也是被逼的!”她佝僂著脊背,磕頭匍匐著,“老爺……老爺也是看在我曾經伺候過夫人的份兒上才肯帶著我……他娶了民婦,若是民婦敢透露任何一個字,他就要休了我,並且要將我打發去流放。”她祈求地看著站在她身前的人,悲憐地哭訴著:“而且……而且他還說,若是我透露半個字,就不會將家產留給我……”
成青雲嫌惡地閉眼,對劉素芹簡直厭惡到了極致。
“那你可知,成青嵐的身份?”皇帝冷漠地問道。
“民婦不清楚啊……”劉素芹倉皇地搖頭,“民婦一開始雖然知道他與那個謀逆的王爺有關,可是並不知道他就是……那個王爺的兒子。”她用袖子擦了擦眼淚,“老爺只是告訴我,成青嵐是他同僚的兒子……那同僚因爲禹王一案被牽連了,所以將兒子給他收養……”
成青嵐蹙眉,霎時間,眉宇裡透出殺意。
南澈轉身,向劉素芹走了幾步,居高臨下地睥睨著她,冷然問道:“那你又如何知道,成青嵐是禹王之後?你有什麼證據?”
劉素芹被南澈周身冷戾威嚴所震懾,立刻低伏下去,“民婦……民婦不知……”
南澈冷笑,不再理會她,轉身面向皇帝,行禮說道:“皇上,這民婦所言,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還未可知。說不定,她就是受人威脅,胡編亂造說出這一通話來。僅僅憑多年前的模糊印象,就能斷定成家兄妹是禹王或者禹王餘黨之後?說到底,也不過是她的一面之詞而已!”
“皇上,”南行止不緊不慢地上前,朗聲說道:“臣與王叔看法相同。就算這劉氏真的是成家兄妹的庶母,那她所說的話,也並不可信。”他微微挑眉,眼尾餘光掠過劉素芹,笑道:“這劉氏,所言到底是真是假,恐怕得細細審查纔好?”他頓了頓,若有所思,繼而道:“皇上,不如就將此人交給微臣,臣讓大理寺或者刑部連夜審查此人,就不怕她吐不出一個真字。”
作者有話要說:
這幾天愁得很。
新文開篇,很不滿意,寫了三遍。
第一遍,不滿意,然後改了個寫法。
仔細想,又不滿意,於是想改劇情。
憋了幾天後,劇情終於大改了。
改了之後,我就卡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