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夷的攻勢突然猛烈起來,只憑蠻力,毫無章法,好像不管不顧一般。魏俊和衆位將領坐在軍事圖前,死一般的寂靜。
“指揮使,朝廷帶來的糧食都已經用盡了,那些粗製濫造、以次充好的糧食根本沒法吃,剩下的能吃的也就佔了三成。如今稟告朝廷撥款,朝廷不理,彈盡糧絕,如何是好啊!”劉老將軍氣的鬍子一撅一撅的。
魏俊手輕輕叩著桌面,突然甄榕闖了進來,“你們在說什麼?”
魏俊趕緊起身三步並作兩步擋在他身前“阿榕。你怎麼不好好休息。”
“軍情緊急你要我如何休息?劉老將軍您剛剛說什麼?什麼能吃的就佔了三成?”
劉老將軍欲言又止,魏俊拉住他:“阿榕!”
甄榕握拳,一把揮開他,跑了出去。
“娘娘,玉荷願意的。”沛柔看著跪在腳下的玉蓮,面無表情。
“自入宮以來,玉荷無依無靠,曾經任人踐踏,是娘娘給了奴才活下去的機會,玉蓮得到的善意都是因娘娘而來,玉蓮願意爲了娘娘做任何事!忠心爲主本就是奴才的本分,娘娘不必猶豫不決,娘娘是皇后,是天下最尊貴的女人,怎麼能任那些跳樑小醜欺侮!”玉蓮說完重重磕頭。
沛柔彎腰扶起她,“玉荷,本宮,對不住你。”
玉荷擡頭看向主子,發現她美麗的眸子裡含滿了淚水,她是多麼驕傲的人啊,舞起劍來英氣逼人,靜坐時又溫柔嬌俏,她出身高貴卻心地善良,是這天下最好最好的女人了,沒有人能夠折辱自己的主子。
玉荷退出去後,沛柔如抽去渾身力氣一般坐在椅子上,“晴元,本宮如何走到今天的呢?從前的本宮不會將自己的忠僕推出去,本宮...”
晴元跪在地上,抓住她的手,“娘娘,坐在這個位子上,就要承受所有的惡意、妒忌、暗算,您若不強大起來,老爺、三皇子都會受牽連,當初咱們自己選的路,無論如何不能半途而廢。”說罷,爲她套上寶石鑲嵌的護甲。
沛柔摸摸護甲,心中暗下決心,深深呼出一口氣。
次日,坤寧宮的玉荷因偷竊皇后的步搖被皇后發現,皇后大怒,將其貶到辛者庫。
甄婷兒咬了一口杏仁豆腐,輕輕笑道:“皇后娘娘的火氣好大啊,想來被親信背叛的滋味不好受吧,這小宮女,待這陣風波過去,恐怕性命也難保了。”
清兒爲她輕輕揉著腿:“娘娘,那我們就看好戲嗎?”
“不,這小宮女定是知道了什麼,又因爲是貼身宮女,不好明目張膽處理掉,就先將她送到辛者庫去掩人耳目。皇后娘娘想就此揭過,本宮偏不讓她如意。憑什麼什麼好的都是她傅沛柔的。”甄婷兒直起身道。
玉荷被帶到辛者庫的第一日,帶頭的嬤嬤姓許,她一雙三角眼吊梢眉,嫌惡道:“皇后娘娘扔進來的雜碎,定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你就去刷恭桶吧,與你也算相配。”說罷轉身走了。
玉荷不出聲,默默走到恭桶前坐下刷起來。周圍的宮女議論紛紛,惡毒的言語不可避免地鑽進耳朵裡,玉荷不動聲色,埋頭幹活。零落成泥又如何?這些蠢人根本就不懂,井底之蛙罷了。
夜晚,萬籟俱寂,只有玉荷還在洗濯衣服,冰冷的水將她的手泡的發紅紅腫,她像沒有知覺一樣一件一件洗著。
清兒躲在暗處,玉荷突然停下手中的動作,清兒趕忙往後側身,感覺她並沒有發現自己才又探出頭來。
玉荷望著月色,憋住眼淚又低頭用力地搓洗著衣服。
清兒盯著她,過了好一會纔回去稟報,甄婷兒笑笑,“她當然恨了,因爲知道主子的秘辛從雲端跌落谷底任人踐踏,是誰都會不甘心的。”
“咱們就要讓她的不甘心毀了皇后娘娘。”甄婷兒緊緊抓住毯子,對不起傅沛柔,我本以爲我們可以相安無事,可從進宮的那一刻,我們之間就註定了不死不休。
“娘娘,清兒今晚去了辛者庫,卻沒找玉荷說話,只是瞧著她,這...”晴元不解道。
“甄婷兒的出身註定了她做事必然小心翼翼,不必擔心,她擔心本宮殺人滅口,不出五日她必會將玉荷帶出去。若是她真的信了玉荷,那本宮就絕不會放過她,留著她就是禍患,本宮絕不會允許此等卑賤之人踩在本宮的頭上興風作浪!”沛柔話音剛落,手中的銀剪合攏,一束斜出來的枝丫被剪斷,小小的花苞也隨之跌落在地。
邊關
甄榕找到甄旭,音量不由得放大:“父親究竟是來做什麼的?發國難財嗎?如今蠻夷攻勢如此猛烈,父親竟剋扣糧餉,若不是兒子在此,您覺得您還有命嗎?”
甄旭有些心虛,但還是強撐著對峙道:“你在胡言亂語什麼?越發不像話,你就是這麼與爲父說話的嗎?爲父豈是那種人?”
甄榕大喊:“不是父親還有誰?我說怎麼這次您撇家舍業地跟著我來到這邊關吃苦,原來是有這麼大個甜頭等著您!”
甄旭大怒:“住口!孽子,爲父到底爲了誰?還不是爲了我們甄家?我官位低微,你又把腦袋別在腰帶上地拼殺,到頭來皇上還不是對你忌憚,若不早做打算,存下家業,早早的退出風波,我們家會有什麼好果子吃?你那個不爭氣地妹妹,縱然能得寵一時,皇后娘娘貌美又出身高貴,陪著皇上走到今天的,若是你妹妹蠢得惹惱了皇后娘娘,我們家就完了!”
甄榕下意識回口道:“表妹不會那樣的!”甄旭不等他說完就接過話頭:“不會?你瞭解女人嗎?啊?她對皇上情根深種,豈是貪圖那個皇后之位?你以爲皇后娘娘會看在你的薄面上還是你那個窩囊孃的情分上?這個家若不是有我這麼個明白人,你們早都死無葬身之地了,今日你還能站在此處訓斥爲父?”
甄榕憋的滿臉通紅,“您竟如此無恥,兒子感到羞恥。兒子會盡快送您回京,望父親能夠及時補上糧食,兒子會與將士們同生共死!”說罷轉身離開了,甄旭氣的直跺腳。
過了幾日甄旭便被帶回京城,他無可奈何,不能看著親生兒子死在邊關,只能一邊罵一邊又籌了兩成糧草。
甄旭走後,甄榕過意不去,本來他不必上戰場,奈何魏俊也拗不過他,只能由他帶領一隊人攻其側翼。
二王子坎吉親自帶兵,在會全嶺一戰。清晨開始就狂風大作,灰塵平地而起,捲起一丈高。號角聲悠長,帶著幾分蒼涼,將士們都視死如歸。甄旭的糧草還沒運來,背水一戰,要麼蠻夷覆滅,要麼邊關失守,他們已經沒有退路。
甄榕出發前對魏俊道:“錦辛,父親做錯了事,我以此身相報。”
坎吉首先發起攻勢,魏俊帶兵首先迎了上去。
坎吉剛剛二十有七,他手持雙刀,與魏俊廝殺得難捨難分,就在刀光之間,魏俊低聲一笑:“梅然在我手上。”
坎吉愣了一下,就這一瞬,魏俊反手一劍刺在他的後心,坎吉卻不管不顧:“梅兒,她!你這個卑鄙小人,爲難一個女子,你們中原人就是這麼卑鄙無恥!”
“你讓深愛你的女人潛入敵營你就不卑鄙了嗎?”
坎吉堪堪躲避,大聲道:“我沒有!梅兒!你放了她!”
魏俊揮揮手,隊形爭氣,雙方又恢復對峙狀態:“你若退兵,我或許可以考慮一下。如何?”
坎吉剛要說話,身邊一箇中年人道:“二王子不可!我們已經快成功了,若是那女人已經死了呢?我們豈不功虧一簣!他們已經撐不住了!”
魏俊低聲向旁吩咐,不一會梅然被帶了上來,她已經失去意識,一個將士一盆涼水將她潑醒,她悠悠轉醒,坎吉見了更加焦急呼喚道:“梅兒,梅兒!”
梅然看清後,眼中含淚:“二王子,梅然卑賤之身,若能爲了您而死,也不枉月下對大地許下的諾言。愛上您,是梅然的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