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你應該清楚，失了帝王的愛，本宮形同廢后，若不是本宮母家尚未倒臺，本宮今日早就不是皇后了。如今皇上有意提攜甄旭，很快，形勢就變了。”沛柔看向他，她不再敢相信什麼真情，她要知道，方河到底要什麼。

“年少時您已經名滿京城，我卻是不信的。

後來陪皇上回府時，桃花樹下初見您，一笑傾城，我才知道，真的有人能美的如此驚心動魄，直叫人心、魂都失了。”方河回憶起當年初見。

他向沛柔一揖：“您別怕，別慌，您記住，總有一個人以命相陪。不是因爲富貴權勢，只是因爲您。奴才會一直陪著您。娘娘太愛皇上了，所以很多事都迷了眼睛，世上最不能信的就是帝王之愛，坐擁天下之人，很難對一個人從一而終。以利益相交，又怎能奢求情真意切？他本就是無心之人，現在愛上甄婷兒也不算變心，娘娘放心，總有一天，甄婷兒會死的比所有女人都慘，她沒動心才活的好，可她在意的既然是帝王之愛，當皇上的心不再爲她停留或者她以爲不再爲她停留，那時就是她永墮地獄的時候。娘娘不想看到這天嗎？”

“娘娘得好好活著，因果報應不爽，總有一日您會看到的。”方河平靜地說完這一切。

“方河，如果有一日，你背叛我，我一定會殺了你。”沛柔上前一步，在他耳邊顫抖說道：“本宮決不能再失去了，爲了傅氏滿門，這個皇后之位，誰都不能跟本宮爭。”

這個夜晚註定漫長。

皇后大病初癒後因爲夢到得道高僧，故決定上浮頂山參拜著名的方丈淨愁。

趙信拉著她的手：“柔兒，這幾日你辛苦了，朕讓方河守著，如今你沒事就好，你生病了，想去佛門清淨之地破迷開悟也是好的，朕會爲你安排侍衛隨行，你可要小心啊。朕等著你回來。”

沛柔溫柔笑笑：“皇上放心，臣妾有些疑問，臣妾問明白了，想清楚了就會回來。”

鳳駕浩浩蕩蕩離開了京城，甄婷兒欣喜若狂。傅沛柔這一去沒有一個月是回不來的，若在這時她能打探出她的秘密，她的皇后之位坐不坐得穩還是兩說。她走時皇上那副擔心的樣子，甄婷兒一想起來就憋悶。

“清兒，玉荷那裡，可以安排了。”

沛柔帶著晴元歷經十日終於到了浮頂山。她一步一步登上山，一位小僧人開門，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施主請隨我來。”浮頂山雲霧繚繞，頗有幾分出塵的仙境之感，她坐在菩提樹下。山未動，樹未動，是她的心動盪不堪。

她心懷恨意，忿忿不平，她想在這裡尋求一絲寧靜。

方丈穿著一身灰白的素衣走過來，向她道了句：“阿彌陀佛，施主久等了。”

她起身，今日未著華麗衣裳，反襯出她的飄逸秀美。她道：“淨愁師父，這些日子我常常寢食難安，心魔作亂，擾的我不知如何是好，求師父指點迷津。”

“施主其實已經瞭然於心，既然知道有心魔作亂，施主又爲何放任它滋生？大千世界有萬千的變化卻是離不開因果二字，施主上一刻心中滋生的念頭就是此刻行爲的因，此刻施主做下的事也是那時念頭一動的果。施主要做什麼，都要想一想未來的果。看透他人並不難，難得的是看透自己的心，對自己坦誠。我們生而爲人在世間修行，各人有各人的因果報應，施主不必求助他人，唯有自渡。”淨愁笑著將桌上的一隻小蟲放在地上，“施主容貌莊嚴，就是前世修來的果，相由心生，施主心中想來也是坦蕩的，一步錯，步步錯，施主應三思而後行啊。一國之後，您一舉一動都會有衆生追隨，他們的因果也受您影響，善、惡，都是一瞬間的事，身在其位就要肩負責任。”

“心無掛礙，才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施主心中不平、憤怒或者恐懼，都是因爲看不破、放不下啊。”說罷，他雙手合十離去，只留下沛柔一個人在樹下，陷入沉思。

是夜，晴元爲她鋪牀，她坐在一邊問道：“晴元，若本宮要你去殺了甄婷兒，你可願意？”

晴元睜大眼睛，有些吃驚，難道皇后娘娘恨甄婷兒已經倒了如此地步了？她詫異了一瞬，隨即還是嚴肅道：“娘娘若是吩咐，晴元必定豁出性命完成娘娘囑咐。”

沛柔看著晴元認真的表情，心中恍惚，她一個人的執念，那麼多人會因此心甘情願犧牲，跟她一起活在怨恨和痛苦裡，一直以來她都以家族和孩子爲藉口，其實真的，甄婷兒真的威脅到她的家族和孩子了嗎？如今在皇上心裡，她仍是無可替代的，只是不是作爲一個妻子一個愛人，而是一個幫手一個知己，那不是她想要的，所以她找盡一切藉口，一定要剷除甄婷兒，是她的嫉妒心在作祟啊。

沛柔長出一口氣，她覺得糟糕極了，她感覺腦子已經混亂不堪，表哥慘死，愛人離心，親信的追隨，一切都讓她痛苦極了，果然面對自己纔是最難的坦誠。

沛柔披上衣服不許別人跟隨，她自己走到白天那棵菩提樹下，望著月亮，山裡的月色總是更加澄澈。她的心也漸漸在夜色中平靜。

第二日，沛柔站在樹下眺望連綿的山川，雲霧繚繞其中，恍如仙境。她隱隱有些出世之感，若是爭鬥能夠挽回愛人心意，能夠昌盛家族，她又爲何會如此痛苦。下定決心，沛柔又住了幾日，向淨愁大師探討佛法，這才準備離去。

甄婷兒這幾日也爲閒著，她多番威逼利誘玉荷，玉荷終於有了開口的跡象。傅沛柔竟想在她的吃食中下藥，讓她永遠都不能有孕。

“賤人！賤人！她竟惡毒至此！”甄婷兒氣得直拍桌子，“不過，也沒關係，既然本宮的表姐如此對待本宮，本宮作爲妹妹，怎麼能不讓她得償所願呢？”她掩脣笑了起來，嬌俏動人，皮囊之下的卻是一顆殺心。“吩咐玉荷，讓她作證，本宮要親自揭開她的真面目！”

沛柔回宮途中吩咐晴元：“讓玉荷撤回來，本宮，已經不再想爭鬥不休了。”晴元應了聲，主子想開了她心裡也是歡喜，只要主子開心，那些富貴都是雲煙。

“消失了的感覺就是消失了，沒了甄婷兒還有劉婷兒李婷兒，變得是皇上，不是他人，何必傷及無辜？”沛柔摸摸手上的佛珠靜靜道。

“娘娘想開了就好，奴婢也替您高興。”晴元殷勤爲她蓋上毛毯。

皇后回宮的消息穿了出來，甄婷兒還未想到如何利用玉荷，卻發現最近自己總是噁心，沒有食慾，她心裡狂喜，有些緊張，急急叫了太醫。

張院正被急招過來，他在甄婷兒手腕上搭上一條帕子，細細診斷，甄婷兒直盯著他。他號完脈後跪下道：“恭喜娘娘，這是喜脈！”甄婷兒大喜過望，賞了他幾粒金瓜子，叫他切不可透露出去一點風聲。

“娘娘，爲何不說？皇上知道了一定會高興的。”清兒不解。

“宮裡如今明爭暗鬥，皇后馬上回宮了，若讓她知道了本宮懷孕，不定還要使什麼絆子，小心爲妙。”甄婷兒叫清兒把玉荷叫來。

過會兒清兒回稟道玉荷竟不肯再開口作證，甄婷兒拍案而起“什麼！她這是又要做那忠心耿耿的狗了？若讓皇后知道此事...不行！決不能讓她知道本宮的計劃。”

清兒慌忙道：“娘娘，玉荷如今嘴硬得很，該怎麼辦？”

甄婷兒握緊雙拳，目光慢慢移向清兒，清兒被她駭人的模樣嚇得倒退幾步，“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已經開始了，斷沒有在這就折了的道理，世上何人不會泄露秘密？”

清兒哆哆嗦嗦道：“娘娘的意思是...可，可她畢竟是皇后曾經的心腹，就這麼死了，會不會..”

“你怕什麼，我與皇后已經是不死不休的關係，既然如此，做的乾淨利落些。去吧。”甄婷兒狀若無事，躺下歇息，清兒緩了一會才應聲退下。

趙信坐在奏摺邊上，嘆了口氣，想了想還是放下了毛筆，“方河，魏俊大勝，聲望已經有口皆碑，一人獨大，朕倒寧願甄榕還活著！”

方河爲他鋪平另一個奏摺：“皇上，雖然甄大人去了，可他的父親還指望著能將功補過呢，若是皇上給他一個機會，他定會與皇上上下一心，如此，靜嬪娘娘也定會歡喜。”

“婷兒的父親？一個小官罷了，貪心不足，朕還從未注意過他，官職嘛，朕想給就給了，平庸之人，還不是盡在朕的掌握。若是能夠替朕朝那不臣之人吠上幾聲就更好了。”趙信滿意道。

方河恭敬地遞給他一支筆，甫又現在他的身後，嘴角默默斂起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