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羿宸的眼神憂郁而傷感,包含了歲月沉淀的感悟。那話中蘊含的深意,牽動了我的每根神經,震動了我的每個細胞。舞劇中吉賽爾發瘋的那段舞蹈可以說對我的沖擊震撼最大。當時,吉賽爾正和貴族子嗣亞爾巴特在一起,亞爾巴特的未婚妻走了進來。吉賽爾愣住了,而我也切身感受到了那種刺骨而又無力的疼痛。
如果有一天,蕭瑟把他的未婚妻帶到我的面前,我很可能也會失去理智,快要瘋了。就像朱尊一面對成為別人新娘的李菲時,那種掏心挖肝般的傷痛。
想到李菲,我立即又起了一陣寒顫,她臨死前痛苦的表情,還有那只指向我的手,都是我揮之不去的噩夢。我迫切想要知道她誣陷我的原因,還有真正殺害她的兇手,等明后天的演出結束后,我要找沐眠打聽一下,案件是否有什么新的進展。
第二天起床后,我上網搜索關于昨晚《吉賽爾》演出的報道,各大媒體都對我們給予了很高的評價,有一則評語對我演繹的吉賽爾是這樣定位的:“巴黎國際芭蕾比賽金獎得主童忻,以輕捷的腳尖碎步,落地無聲的跳躍,傳神地表現出《吉賽爾》酸楚的離別之情。寥寥數語,卻足以讓我銘記于心。
我正準備關閉瀏覽頁面,目光卻被頁面右下方的一則新聞標題吸引了:芭蕾美女挑大梁出演古裝劇。我點開標題,正文內容的主角竟然是藍婧予。報道說,昔日海城芭蕾舞團的舞蹈演員藍婧予,日前確定在星耀集團投資拍攝的古裝劇《亂世紅顏》中出演女二號,該角色是一名身懷絕技的俠女,藍婧予有深厚的舞蹈功底,身段優美,武打動作利落流暢,俠女架勢十足,非常適合這個角色。該劇的女一號是當紅小花旦熊芊羽。此外藍婧予已經與星耀簽下三年五部戲的合約,賈星公開表示,要斥資600萬元力捧她。
我不禁感嘆,藍婧予實在是個厲害的角色,賈星這樣的人物她都能傍上。還有她居然是和熊芊羽出演同一部電視劇,同樣學舞蹈出身,熊芊羽嬌俏明艷,藍婧予嫵媚風流,不知道這兩個女人會擦出怎樣的火花。
《吉賽爾》連演三場,場場爆滿,深獲好評。最后一場演出結束的當晚,我洗完澡躺在床上,腦子里回放著我在舞臺上演出的畫面,還有那晚蕭瑟在休息室外對我說的話。
鈴聲忽然大作,我像反射動作一樣迅速,立刻接聽了。三天來,已經變成了我的折磨,蕭瑟說演出結束后要告訴我他的事情,但他沒有說是哪一場演出。這三天,只要一空閑下來,我就在等待他的電話,每分每秒的等待,像千千萬萬種煎熬。我從來沒有這樣強烈的體會到“等待”的滋味。
“喂?”我對著低語,心里還有些不肯定。很可能是尹靜姝打來的,她今天還嚷著心情不好,要我演出結束后抽空陪她出去喝酒。
“童忻。”蕭瑟的聲音低沉而有力,近得就在耳邊,我幾乎可以聽到他的呼吸聲,這一聲呼喚已使我全心激動。這么晚打電話,是要來找我嗎?
“我明天一大早要去白鷺湖拍白鷺,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他的話讓我很是意外,“為什么要拍白鷺?”
“我爸他們集團要在白鷺湖邊開發一個地塊,讓我為主進行規劃設計,白鷺湖最大的特色就是白鷺棲居,我要先觀察那些白鷺,構思一下怎么把這個特色結合到建筑里面。”他簡單說明,“怎么樣,有興趣嗎?”
“有興趣。”明天周六休息,我可以好好放松一下,而且我還有許多疑問等著他來解答。
“好,明早5點半,我在舞團大鐵門外等你。”他說完道聲晚安,便掛斷了電話。
我太疲倦了,倒在床上,望著窗外的夜空思索。一種不解的情緒在我的心底蕩漾著,使我惶惑,也使我迷失。在床上輾轉反側了許久,才迷糊睡去,天不亮鬧鐘鈴就響了,我飛快的跳下床,梳洗打扮,去見蕭瑟。
舞團的大鐵門外停著一輛白色轎車,蕭瑟正斜靠在車身上抽著煙。天色那么早,滿街都是霧蒙蒙的,什么都模糊,他站在濃霧里,煙蒂上那點“小火光”仍然熟悉的閃亮,在向我打著“召喚”的信號。
我飛快地向外面沖去。天才蒙蒙亮,街道空曠而安靜,高樓大廈皆在霧色里。我直奔向佇立在車邊的人影,蕭瑟丟掉了手中的煙蒂,雙手抓住了我的手。他定睛看我,有兩秒鐘,我們站在那兒,只是彼此互望著。
然后,他把我輕輕一拉,用胳膊圈住了我。我把頭貼在他的肩上,嗅著他身上那香煙與剃須膏混合的氣息,覺得再沒有比這味道更好聞更男性的了。
他用手捏捏我的肩膀,帶點兒責備低問:“怎么穿這么少?”
1月初,雖然這兩天海城的平均氣溫還在17度左右,但是清晨空氣清冷,風吹在身上冷嗖嗖的。我急著出門見蕭瑟,忘了加件外套,只穿了薄薄的毛線衫。我抬起頭望著他,不解釋,只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快上車來!別凍著。”他開了車門。
我鉆進車子,他坐上駕駛座,立刻發動車子,向前面駛去。
“你換車了?”我問,瞥見車門的儲物格內放著一本雜志,隨手拿起來,是《星藝周刊》雜志,我很久沒有關注過這雜志了,據說內容越來越勁爆,也越來越沒有節操了。
“這車是袁嘉澎淘汰的,我先拿來用。”蕭瑟坦白的瞬了我一眼,“我爸那輛車太招搖,很容易被狗仔認出來。”
我隨意翻動雜志,蕭瑟說到狗仔時,我正巧就翻到了關于他和熊芊羽緋聞的頁面,和那晚看到的電視新聞用“神秘男子”指代他的身份不同,《星藝周刊》的報道指名道姓,直指熊芊羽帶回公寓過夜的,是海城富豪蕭鵬程的大兒子蕭瑟,兩人一起從北京搭乘飛機到海城,并共同前往蕭家別墅,在別墅內和蕭鵬程共進晚餐,看樣子熊芊羽是去拜見未來公公。晚餐后,熊芊羽并未離開別墅,而是在別墅里過夜,蕭鵬程應該已經認可了這個未來兒媳。
雜志刊登的照片,居然連蕭瑟、熊芊羽和蕭鵬程在餐桌前的照片,以及熊芊羽在蕭家別墅房間內的照片都拍到了。我看了一下記者的名字,文字陳揚翊,攝影張哲宇,又是他們兩個。說起來,蕭瑟跟他們也算是老相識了,但他們一點都不手軟。
我的心底掠過一抹深深的痛楚,大大的吸口氣,情緒澎湃。從留宿閨房到見家長,蕭瑟和熊芊羽的關系,容不得我不信,很多富家公子喜歡結識追求女明星,沒想到蕭瑟也有同樣的愛好。蕭瑟一直在巴黎,不知道他和熊芊羽是怎么認識的,沒準我在巴黎和他相會時,他們就已經打得火熱了。那么我對蕭瑟來說算什么?難忘的舊情人?可以同時兼顧的床伴?
我的心臟絞成一團,淚珠驟然沖進了眼眶。我低俯著頭,不讓蕭瑟看到我痛苦狼狽的模樣,可淚水還是抑制不住,滴落在了雜志頁面上。
蕭瑟把車開得飛快,他沒有再說話,一直沉默著。過了好一陣子,他一只手駕著車子,另一只手伸過來,把我的握住了。
我想抽回手,卻被他更緊的握住。
我們依舊沉默著,車子一路穿過市區,駛向郊外。我僵硬的手漸漸放松了,忍不住摸了摸他的手指,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很好看的手,和他的臉一樣好看。我忽然很惶恐,一點信心都沒有了,這男人才貌出眾,又出身豪門,讓多少女人趨之若鶩,他憑什么把感情維系在我一個人身上,我本就不該抱有這樣可笑的、不切實際的幻想!我覺得眼中蓄滿了淚,而且流到唇邊來了。
車子行行重行行,終于,在一片紅樹林內停了下來。從車窗望去,右前方不遠處停著一輛銀灰色的跑車,沒有熄火。我忽然就想起,新聞曾經報道過,白鷺湖畔的紅樹林,是車震秘地,清潔工經常在這里發現許多被丟棄的安全套。那輛車子這么早停在那里,估計就是來“車震”的吧。那蕭瑟帶我來這里……
胡思亂想間,蕭瑟慢慢轉過身子,用雙手捧起我的臉,注視著我濕濕的雙眸。“為什么哭?”他低問。
我勉強壓制住受傷的自尊,悶不作聲,一只手還緊攥著那本《星藝周刊》。
他拭去我臉上的淚痕。“是為了我和熊芊羽的緋聞吧,你相信嗎?”
“我不愿意相信,可是,電視新聞里的畫面,還有雜志上的照片……”我哽咽著說。
他緊緊地看著我。“你看到照片里面我們擁抱接吻,或者上床了嗎?”
我遲緩的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