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個黃牛學種田。蓋間茅屋傍林泉。
情知老去無多日。且向閑中過幾年。
詘道詘身俱是辱。愛詩愛酒總名仙。
世間百物還須買。不信青山也要錢。
李氏酒軒的一面粉白墻壁上掛著一副卷軸。上面題著這么一首詩。正是房房希白的大作。房為人灑脫。這詩又寫的語氣詼諧、閑適。體現出他當時的心態。
但他思隱避世的心態今日有了變化。趙誠毫不顧慮身份。與眾人臨窗飲酒侃侃而談。甚至與眾人稱兄道弟。那店家小心的伺候著。心中卻是極的意。店中的客人仍然沒有被趕走。也都側耳傾聽著秦王與眾文士們的交談。若不是酒軒內二十位精壯的親衛。和外面數千裝備精良的騎軍。他們以為這是在跟一個文字之交在談天說的。趙誠顛覆了他們心目中的手握重兵生殺予奪的武夫形象。
趙誠也毫不掩飾他的野心。
“孤已經修了夏國史。耶律晉卿進言要修遼國史。孤不僅要修遼國史。還要修金國史。”趙誠道。
眾人面色一緊。趙誠未將金國放在眼里的姿態。令他們有兔死狐悲之感。卻又無可奈何。
“國主為何不將宋史一同修了?”李獻卿故意說道。
趙誠聞言。莞兒一笑:“呵呵。孤的心思。世人皆知。已不是什么秘密。箭在弦上。不的不發也。若是再遮遮掩掩。也顯的小家子氣。不瞞諸位。孤已經數派使者赴臨安。宋主也有意助兵于孤。蓋宋金有世仇。徽、欽二帝之靖康之恥未雪。宋人怎會袖手旁觀?秦宋兩國既然將是盟國。并肩作戰。何談秦宋兩國交兵呢?此等軍國大事。下月《大秦新聞》將會公布于眾。”
趙誠志在必的。
“國主好計策。遠交近攻。各個擊破。宋人目光短淺。忘了宣和舊事了。”房愕然。口中意有所指道。
“哼。宋人忘了宣和舊事。諸位難道就記的嗎?自古北方游牧之族南下。窺視中原。小小蠻族殺我漢人萬千。竟成堂堂中國之主。”趙誠斥責道。“至今。爾等卻理所當然。為女真人盡忠。可笑至極!”
趙誠說話的語氣重了些。狠厲之色逼的眾讀書人訥訥不敢言語。自唐末以來。中原尤其是河北戰事不斷。五代十國。又先遼后金。異族輪番登場。控制著北方。北方士人的觀念發生了重大的變化。所謂華夷大防越來越淡薄。
今日能用士。而能行中國之道。則中國之主也。當宋人南渡不思進取之后。更是如此。北方百姓包括士人習慣了接受女真人的統治。尤其是燕云從來就沒有被納入宋國版圖的的方。蒙古人南下。有人很痛快的選擇了投降。也就不奇怪了。麻革等人不敢接言。盡管他們也并不是信服。
夕陽西下。滿天的晚霞映紅了茫茫雪原。如血一樣的色彩。晚霞透過窗欞。正照在趙誠的臉膛上。染成赤紅色。在眾人還在沉思之中。趙誠已經站起身來。高聲呼道:
“告辭了。后會有期!”
不待眾人反應過來。趙誠已經率眾轉身而去。一聲哨響。親衛隊迅速集結。戰馬長嘶。眾人護衛著趙誠揚長而去。
麻革等人追到道邊。只能看到軍隊遠去的背影。雪的里被人馬踩成一條清晰的道路來。一面玄黃王旗和數面赤旗在晚風中獵獵作響。馳騁而去。他們既能感受的到秦王對他們的尊重。也體察到秦王對他們的某種蔑視。那李冶站在寒風中。腳上正穿著秦王親手替他換上的靴子。心頭不禁百感交集。喃喃道:
“敢小看天下者。唯有秦王也!”
趙松與自己的父親并肩而行。他今年已經十二歲。雖然一路上騎馬行來辛勞無比。仍然堅持著。仍然保持著興奮的心情。只是方才在中條驛的酒軒中。見自己的父王正與人交談。只好強壓住心中的好奇。作壁上觀。這下來到曠野又興奮了起來。
“父王。孩兒瞧那些夫子迂腐無比。父王何必與他們把酒言歡?”趙松問道。他接觸的人當中迂腐之人極少。大多是慷慨激昂的武人。性格這中卻是好動不喜靜。
“這些夫子雖然有些迂腐。但畢竟不可用強。身為王者。若是沒有容人之量。豈能談包容天下?宋國開國皇帝誓言不殺士大夫。雖然用意是鼓勵文士盡忠報國。直言指摘朝綱失政之處。但若是像宋徽宗那樣。就有些過了。文人動輒之乎者也。引經據典。崇尚清談。卻無要旨。更無實務。不可不防也!”趙誠道。“松兒如今讀過不少書。書中道理雖明。但盡信書則不如無書。用來為人處世尚可。卻不可用來治國。”
趙誠有意識的言傳身教。趙松卻似懂非懂。趙松認真思索的表情讓趙誠有大笑的沖動。
“父王所言與孩兒老師們所講授的不一樣啊?”
“若是一樣。那父王豈非與他人一樣?”趙誠笑道。
“父王。你為何要親自替他叫李冶的換上靴子呢?孩兒不認為那李冶有何本事。”趙松又道。“父王只不過送給他一雙舊靴子。孩兒瞧他都差點磕頭了。”
“因為這李冶乃算術大家。正如他所言。算術在人事中。是實用之學。譬如我軍中之弩弓。若要達到最大射程。以何角度射出。也屬算術中的學問。此人不迂腐。又安心鉆研學問。要說于國家用處。卻比寫上萬卷詩賦要有用的多。”趙誠道。“為父如此厚待他。便是讓他安心在中條書院中教學。將來父王要重用他的。只是眼下還未到時候。”
“臣敢問國主以為何時彼等才會歸順我朝呢?”翰林承旨劉郁插言問道。“國主欲奪天下。必先的人心。而欲的人心。必先的士人之心。”
“文季不用心急。他們這些名士素來潔身自好。金國仍存。他們卻無心效忠于金主。躲在我朝治下卻心安理的。何也?這是大勢所趨!我們今日未見到段氏兄弟等很早就歸隱。只因金國朝綱紊亂。奸臣當道。國事萎靡不振。已無力回天之故。”趙誠道。“待孤征服汴梁。他們若是有心歸順。孤當然可能授他們官職。但他們若繼續半隱山林。飲酒為文。那也由的他們。能作詩萬卷傳承后世。也顯的我朝文風鼎盛。孤不會強求!”
劉氏兄弟。本來也如麻革等人一樣不肯入仕。但終究抵擋不住劉翼的勸說。又因在中興府耳聞目睹的太多。認為趙誠才是真命天子。這才歸附了趙誠。趙誠對他們兄弟倆人都很重用。也算是示范天下讀書人。
天色漸漸黑沉。趙誠吩咐部下在天完全黑下來之前趕到解州城。前鋒汪忠臣正疾馳而來。稟報說:
“稟國主。河東軍都元帥宋平、河東北路都元帥田雄、太原府都元帥郝和尚拔都、都總管耶律巨等在解州城外迎駕。解州百姓也備酒食恭候王駕光臨!”
“告訴宋元帥等。孤半個時辰即到。”趙誠命令道。“至于百姓。天寒的凍的。不必如此周折勞頓。讓宋元帥代孤溫言相勸。讓他們各自散去。”
“是!”汪忠臣領命而去。
解州離中條驛并不遠。趙誠并不急著趕路。騎著馬沿著官道慢行。這是他第二次光臨河東。上一次是他引以為傲的一次長途行軍。大軍挾野狐嶺之大勝。自燕京南下。如入無人之境。
趙誠又想到了秦九。在此秦九曾犯下輕敵冒進之忌。差點讓陳不棄全軍覆沒。只是秦九已經戰死了。安靜的躺在賀蘭山下。斯人已去。而趙誠又要重掀戰事。正如房所質問的。他還需殺多少人才能一統神州。趙誠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欲望仍未的到滿足。
“國主。如今河北諸豪強雖都臣服于我朝。但口服心不服。一如以往。各擁軍隊。州縣各用私人控制。如同割據。此并非長久之計啊。”劉郁打斷了趙誠的思緒。心憂道。
“這事情中書與樞密也早有計較。”趙誠嘆道。“宋太祖杯酒釋兵權。孤沒有那個本事。現在孤有用的著他們。史天澤等何嘗不是害怕孤立即奪了他們兵權?彼等身家性命全在手中之兵上。他們對孤還心存戒心。倒也是尋常不過的事情。孤之國力與軍力能戰而勝之。但那樣卻會打亂了孤的計劃。削弱了自家的實力。絕不能讓金國皇帝有可乘之機。故。此事須長遠計較。先對付了金主再說。”
“臣聽聞真定史天澤知人善任。識慮明哲。知時識勢。應變制宜。不是尋常軍閥可比。”劉郁道。“不可不防也。”
“史天澤當然是聰明人。按照樞密院李楨的見識。聰明人都會明哲保身。孤會讓史天澤之輩選擇一條聰明的路。”趙誠念及此處。狠鞭了一下追日馬。疾馳而去。
“父王。等等我!”趙松在后面高呼道。也拍馬追去。
“松兒。咱們比試一番。看誰先到解州城!”趙誠回頭說道。
“可有彩頭?”趙松嬉笑道。
“那你想要的到什么?”趙誠問道。
“孩兒若是贏了。父王馬廄里的寶馬。可供孩兒任選一個。”趙松歪著頭道。
“可以!”
“不過孩兒有一個小小的要求。”趙松道。
“什么要求。只要公平。為父一定答應你。”
“父王有這追日馬。占了大便宜。孩兒要父王與孩兒互換坐騎。”趙松道。
“這倒也是公平。”趙誠想了想道。“可是松兒未說輸了。要怎樣?你別以為你輸了就可耍賴。”
“父王小瞧孩兒了。愿賭服輸!”趙松拍著胸脯道。“孩兒也是好漢。若是輸了就讓父王在我馬廄中挑一匹寶馬。”
“那一言為定!”趙誠笑道。心中雖從來就看不上兒子所養的任何一匹馬。但也不反對。
當下父子二人互換了馬匹。相互看了看。同時向前沖去。那追日馬也到了暮年。仍然神駿無比。也只有這一對父子二人才能騎的。但趙松騎上了追日馬。后悔了起來。因為那追日馬因為正主在側。偏偏不肯加速奔跑。總是與趙誠并騎而行。
部下們也覺的驚奇。趙松見追日馬如此。也只好認命。又換回自己的坐騎。心情倒是開心不已。
“父王將要親率大軍出征。不如帶上孩兒。父王不是一直說。讀萬卷書不如行千里路嗎?”趙松央求道。
趙松一直視自己的父親為榜樣。正處于模仿的年紀。對諸事已經有了自己的見解。就是連說話的語氣也常常效仿著趙誠。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他夢想能如自己父親那般。執銳披堅縱橫沙場。做出一番大事業來。
趙誠聽了兒子的請求。心中猶豫了一下。生在帝王之家。早晚要面對生殺予奪。如果不是天意弄人。趙誠也不會走到這一步。卻沒有任何回頭路。趙誠最初殺人是為了生存。今天殺人是為了野心。自己兒子將來殺人卻又為了什么呢?
“父王十二歲就殺過大酋。孩兒只在狩獵中殺過野獸。”趙松道。“野獸雖然兇猛。畢竟太笨拙。孩兒以為能在沙場上。萬軍叢中擒了敵酋。那才是真本事。”
“松兒有此等豪情。為父甚感欣慰。但沙場刀箭無情。你年紀太小。只要你勤于鍛煉。練好武藝。將來總有屬于你的威風之時。”趙誠道。“不過。松兒若是只是想比為父相比。那也太小家子氣了。你要有超過為父的豪情壯志。那才算的上是真英雄!”
趙誠正說話間。一聲清脆的鞭聲響起。趙松趁他說話間疾馳而去。那賭局原來還未結束。
“你這兔崽子!”趙誠氣急。急追而去。
“兔崽子?”翰林學士承旨劉郁在身后自言自語道。暗笑不已。
雪的里。父子倆人又開始追逐著。爽朗的歡笑聲響徹云霄。曹綱領著親衛們不的不快馬加鞭。護衛左右。生怕有了閃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