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蕭容還是決定將心中的憂慮說出來。
穆卿來的時候,已是正午。一同用午膳之時,蕭容的心便開始打起了小鼓。
正在她思忖著該如何將這些話講出來的時候,穆卿開了口,“容兒的臉色怎麼這麼差?”
蕭容驚惶地擡起頭來,笑了笑,然後又慌張地低下頭去。
“這幾日胃口也挺不錯的啊,怎麼臉色這麼差?”穆卿說著,伸出手來想要一如往常那般捧住蕭容的臉。
可蕭容卻被嚇了一跳,落荒而逃地往後躲。
穆卿英氣的眉皺了起來,不解地看著蕭容。
對上穆卿這審視的目光,蕭容更加不自在了,她動了動脣,想說什麼,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穆卿打量了她一陣,也沒再說什麼,只是繼續若無其事地爲她夾菜。
蕭容咬了咬脣,然後微顫著手繼續用膳,心裡卻已經是七上八下。
穆卿要對付公子勝,如果她有了公子勝的孩子,那穆卿會如何?一想到這兒,蕭容的心就一陣冷一陣熱。
“本帥不走了,留下來陪你。”用完膳之後,穆卿這樣對她說。
蕭容微微一驚,然後努力地擠出一絲笑來,“大帥若是忙於事務,可以不必考慮奴婢的。”
穆卿淺淺一笑,溫柔而寵溺地看著她,“容兒就是本帥心中最大的事。”
蕭容心中一暖,頷首而笑。她依然還是南宮容兒,穆卿對她這麼好,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他應該不會出手對付這個孩子吧。
可是穆卿的喜怒無常她是見識過了,指不定哪天他清醒過來了,不再當她是南宮容兒了,那可怎麼辦?
帶著這些問題,蕭容再次難以入眠。擡眼看著穆卿那熟悉的臉龐,她的心裡亂成了一團。
第二日,蕭容便迫不及待地去找夏如瓔,將她拉進裡屋然後關好了門窗。
看著蕭容這般神神秘秘,夏如瓔也不慌張,只是端坐著等著她一一道來。
蕭容坐下來已經,反而開始拘謹起來。磨蹭了大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夏姐姐,你說大帥這麼多姬妾,爲何一直無所出呢?”憋了半天,蕭容問出了這句話,讓正在飲茶的夏如瓔都差點嗆到了。
可看著蕭容一臉認真緊張的樣子,夏如瓔也不願再遮遮掩掩,“我無所出,大概是因爲大帥只臨幸過我一次。”
蕭容點了點頭表示能理解。這樣的事,若是由其他姬妾說出來,興許還會流點辛酸淚呢,但是由夏如瓔說出來,蕭容只覺得是在說著幸運的事情。
“那其他的姬妾呢?”蕭容直截了當地問著,心想總不可能也是和夏如瓔一樣從沒被穆卿碰過吧。
夏如瓔的神色變了變,然後沉聲道:“其他的姬妾,都沒辦法懷上孩子。”
蕭容猛地一怔,目瞪口呆地看著夏如瓔。
夏如瓔沉了沉眸,良久纔開口道:“除了玉脂閣裡面的幾位姬妾,其餘的都被夫人操控著,沒有夫人的授意,她們都不敢有孩子。”
看著一臉震驚的蕭容,夏如瓔接著道:“我當初也是一樣的,洞房花燭夜的第二天,夫人就派人送來了湯藥。想必其他姬妾也是一樣的。但是從這兩年來看,就連玉脂閣也都逃脫不了,只要跟著夫人一黨,就必須要聽從她的安排。”
蕭容的心漸漸地往下沉。爲穆卿,也爲這些可憐的姬妾。可是穆卿的心裡本來就只有他的亡妻,這些女人即使是爲他生下孩子又能如何呢?
但是蕭容還有一點想不明白,“既然如此,那夫人爲何也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呢?”
夏如瓔斂眸而笑,“這個我就不得而知了。”
蕭容蹙了蹙眉,心想穆卿也沒少去陪他的魏夫人呢。魏荷語一門心思打壓著其他的姬妾,但是自己的肚子也沒反應。鬧到最後,穆卿連一個子嗣都沒有。虧得魏荷語還處處樹立自己賢良寬厚的好形象,沒想到竟是個心如蛇蠍又善妒的女人。
“對了,你突然問這個幹什麼?”
夏如瓔輕輕的一聲,打斷了蕭容的思緒。
蕭容緊張地抓了抓衣裙,然後像下了一個決心一樣,問道:“夏姐姐,你說……女子若是有了孩子,會有什麼反應啊?會不會吃不好,睡不好,心裡煩悶,而且還很緊張……”
蕭容自顧自地說著,卻沒發現夏如瓔臉上驚喜的神情。
“蕭容,莫非你……”夏如瓔一臉驚詫地指著蕭容,欲言又止。
蕭容的心都跟著沉到了谷底,然後問道:“夏姐姐,難道這些都是有孕的反應?”
夏如瓔思量了一下,搖了搖頭,“其實我也不太懂,這樣的事情,須得是大夫或者是有經驗的婦人才能懂的。不過你既然作出這樣懷疑,那就十之**了。”
夏如瓔上前來握住蕭容的手,又問道:“你這個月的月信來了嗎?”
蕭容有些害怕地輕輕搖頭,
夏如瓔看出了她的憂慮,又試探性地問道:“那遲了幾天了?”
蕭容皺著眉想了想,“有兩三天了吧。”
夏如瓔沉沉嘆一口氣,“兩三天,還不能說明一定是有孕了。但是如果真的有孕了,這件事一定要先保密!”
蕭容的心都跟著抖了一下,她抓住夏如瓔的手,無措而迷茫地看著她,聲音都開始發抖,“夏姐姐,如果真的是有孕了,我可怎麼辦啊?這種事情……瞞也瞞不住的啊。”
夏如瓔笑著理了理蕭容的發,溫柔地說道:“先保密,是爲了不讓夫人打這個孩子的主意。只要先讓大帥知道了,有大帥護著你,自然就不害怕了。主要啊,還是得看大帥的意思。”
夏如瓔溫爾一笑,“其實你也不必太緊張,大帥對你情深意重,你的孩子他自然會竭盡全力保護的。你只要小心著夫人就可以了。”
夏如瓔說的很輕鬆,可蕭容的心裡卻懸起了一塊大石。主要看大帥的意思,她就是不明白穆卿的意思啊。
若真有了孩子,那不就是公子勝的嗎?公子勝的孩子,穆卿他能接受嗎?
蕭容失魂落魄地走回去,心裡更加亂了。雖然從未有過這些經驗的她很無措,但想著肚子裡興許有了一個小生命,她的心就莫名地柔軟了,即使那是公子勝的孩子。
該怎麼樣才能保住他,該怎麼樣保住這個無辜的生命呢?
蕭容蜷縮在牀榻的角落裡,想了很多,這才知道原來自己連一個依靠都沒有。如果她懷上了公子勝的孩子這件事被抖了出來,整個大帥府的人豈不是都要置她於死地?無論是魏荷語,還是呂妾媵,王妾媵,陳妾媵……甚至是穆卿。
蕭容越想越怕,只好緊緊抱住錦被縮成一團。
而正此時,巧如突然欣喜地跑過來,“蕭媵侍,大帥說今夜還是留宿在蕭媵侍這裡。”
蕭容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是不是穆卿發現什麼了?
巧如見蕭容不出聲,便道:“蕭媵侍,不如讓奴婢去通知賈大娘將晚膳送過來吧。”
蕭容連忙喊住巧如,“不必了,不必了。去跟大帥講,說……說我……說我已經睡下了,好不容易纔睡下了!”
看著蕭容這驚慌失措的樣子,巧如整個人都愣住了。她不解地瞅著蕭容,心想之前大帥沒有過來,蕭容還委屈得躲在被窩裡哭呢,怎麼現在又急著要打發大帥離開?
“這天都還沒黑下來,容兒就要睡了?”
聽得這一聲,巧如連忙俯下頭,然後恭順地退了下去。
裡面的蕭容卻緊張得手心都出了汗,她微微哆嗦地看著走進來的穆卿,滿臉戒備。
穆卿也看出了蕭容的抗拒,他皺了皺眉,然後走近她,“容兒,怎麼了?”
蕭容呆呆地望著他,眼中帶著哀求。
穆卿被這樣的眼神弄得雲裡霧裡,他坐在牀榻邊兒上,想伸手去拉住蕭容,可蕭容卻像一隻可憐的小獸一樣蜷縮著,不願讓任何人靠近。看著她這個樣子,穆卿的眉深深地皺起來。
“容兒,有什麼事就同本帥講。”他儘量將聲音放柔,害怕嚇到蕭容。
蕭容似乎還是被嚇到了。
穆卿有些苦惱地立起身來,隨後又問道:“是不是剛纔有誰來過了?”穆卿思量了一下,突然坐下來,“是不是呂妾媵來過了!”
蕭容搖頭,眼中的恐慌卻依然沒有消散。
不得不說,蕭容現在這個樣子還真的惹人憐,和她之前那樣一副生死無畏的樣子相比較,這個樣子更讓人疼惜。穆卿輕輕握住她的手,再不多言。他知道蕭容這是在害怕,也許即使是沒有真正體會到那樣的過程,但是內心的陰影卻也不是完全消除。穆卿知道想讓她完全釋懷絕非易事,此刻,他只想用手掌的溫暖給她勇氣,讓她知道她並不是一個人,至少他還在。
蕭容感受著穆卿手心傳來的溫暖,戒備的神色才終於漸漸褪去。
經過了公子勝這件事,穆卿之於她的意義又有所不同了。如果連穆卿都不能成爲她的依靠,那她即使是能活著,也如同行屍走肉。
感受著這樣的溫暖和呵護,蕭容的心也慢慢融化了。穆卿的眼神是那般寵溺,那般令人心暖……
蕭容在心裡默默勸服自己:相信他一次吧,拿自己的心來做賭注,信他一次。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