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容默默地嘀咕著,想喊一聲求個救,可一想到他那駭人的目光,蕭容又退縮了。況且,公子勝剛纔對暗狼那麼客氣,暗狼即便是要幫忙也絕不會幫她的忙。
如此一來,想必上回在都督府外的相救也只是一個巧合罷了。
看著身影漸遠的暗狼,蕭容暗自嘆息,心想這次真的是栽在了公子勝手裡。
可公子勝卻並沒有繼續得意洋洋地上前來威逼她與他同盟,而是警惕地望了望周圍,似乎察覺了什麼,然後恨恨瞪了她一眼,就匆匆撤離了。
待到公子勝離去,雪翼和死士們才弓著身子向蕭容走過來,他們似乎也傷得不輕。
少頃,一陣喧囂聲響起,守在林外的侍衛們闖了進來。
蕭容由雪翼扶著走出迷失林,再回頭一看,方纔還幽深的林子如今已經只剩下熙熙攘攘的殘枝老樹,迷失林的陣法似乎已經被破了。
看來暗狼還是又救了她一次,他疾馳而過,打亂了公子勝的陣法。
蕭容甚至懷疑他根本就是故意的,否則哪兒會那麼巧?
可是即使暗狼站在蕭容面前承認了他是刻意出手相救,蕭容也還是不敢相信。聽雪翼講,暗狼是個性格乖張,既殘忍又不近人情的門主。且不說蕭容與他素未謀面,沒什麼交情,即便是有那麼點交情,暗狼也不見得就會出手相救。
蕭容沉沉一嘆,身上的傷已經由不得她再多想這些。
雪翼很快就將她送回了鍾翠閣,她迷迷糊糊地聽到雪翼似乎在對巧如說什麼,可她實在太乏太累,眼睛一閉,就昏睡過去了。
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蕭容微微動了動身子,肩胛處的痛意再次傳來。
“蕭媵侍躺著別起來,當心傷口又裂開。”巧如端著藥慌張地上前來。
蕭容擡起眼皮看了看巧如,又望了望軟榻邊。雪翼埋著頭一聲不響地跪在地上。
蕭容先愣了一下,以爲雪翼有什麼重要事宜要稟報,可見他只是悶聲不響地跪著,一語不發。
蕭容這才明白過來,雪翼這是請罪來了。
擅自截下禮部侍郎在先,帶著死士莽撞闖入迷失林在後。他的確是有些欠收拾。
蕭容也正琢磨著是不是該整治一下雪翼那衝動易躁的性子,可一見著他這樣跪著,蕭容心就軟了,一句責備的話也說不出。
“起來吧,別忘了這是在大帥府。被看見了總是不好的。”蕭容故作冷漠地說著。以表示她的確也是在生他的氣。
雪翼將頭埋得更低了。卻並不起身。
蕭容皺皺眉,正欲心急火躁地吼上幾句,卻不料雪翼彷彿聞到了這股火藥味,自覺地起身來。快速竄出了房間。
蕭容只得硬生生地將那些話噎回去。心想著,這小子逃得還挺快。
正在這時,門突然被打開了,蕭容和巧如一同望向門口,穆卿施施然地走了進來。
他臉色陰沉,輕蔑地掃了一眼這房間,不滿地低哼一聲,似乎在警告著什麼。
蕭容這才明白雪翼方纔爲何會突然那麼聽話地離開,他是發覺了穆卿的到來。
她還受著傷。因此整個人都暈暈眩眩,根本無法察覺細微。幸好雪翼反應靈敏,否則就被穆卿逮個正著了。
正想著,穆卿開了口。
“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這下滿意了?”穆卿沉著臉看了一眼她肩胛處的傷。
蕭容頓時不悅。緊咬住牙,恨不得起身來一巴掌拍在穆卿那張臭臉上。她這樣做是爲了什麼?還不是爲了擾亂玄棣的視聽,好讓穆卿安然無憂?
穆卿倒好,整日摟著他的夫人賞月,什麼良辰美景,佳人相伴。過得多逍遙自在?
蕭容越想越覺得不甘。再看看穆卿那不痛不癢還滿是嘲諷的臉,她心裡更痛恨。
“卑職辦事不力,受傷也是在所難免。大帥若是覺得礙眼,大可以一聲令下將卑職趕出大帥府,省得相看兩厭。”
從上次以後,蕭容就再也不肯對著穆卿自稱奴婢,而是自稱卑職。她也知道這樣會刺激到穆卿,不過就著現在他們倆的關係,也沒什麼好顧忌的了。
就好像穆卿所說的那樣,他們之間的關係還能壞到什麼程度呢,就這樣繼續壞下去吧。
見蕭容這樣對他說話,穆卿反而輕輕笑起來,“一口一個卑職叫得挺過癮是吧?”
蕭容瞥了他一眼,將臉側開。
少頃,聽得涼薄的聲音響起:“從今日開始,你不準再離開鍾翠閣。皇上那裡本帥自會有所交代。畢竟,蕭大人負了傷,需要休養。”
蕭容一聽,頓時激動起來,顧不上身上的傷,從牀上彈坐起來。
“卑職受命於皇上,還由不得穆大帥你來指使調動!”她咬著牙動了動手臂,“再說了,卑職不過是皮外傷,又沒什麼大礙。已經活動自如了。”
只有蕭容自己才知道,她這樣做大動作的代價是什麼。不過爲了防止再次被穆卿軟禁,她必須忍住傷痛奮起反抗,她不願再做以前那個任其擺佈的小小媵侍。
穆卿煞有介事地看了看她的手臂,突然伸出手揪住她,不偏不倚,剛好揪住她的傷口處。
蕭容緊咬著牙,卻還是忍不住低呼出聲,鑽心的痛意傳來,她強忍著,緊閉著嘴,恨恨地瞪著穆卿。
“還是和以前一樣倔。”穆卿冷聲說道,他手上的力道不輕,雙眼卻帶著令人費解的悵惘。
蕭容疼得全身冒冷汗,卻還是直直地瞪著穆卿,毫不妥協。
直到傷口裂開,血溢出來,浸溼了包紮的棉布,巧如纔敢放聲驚叫起來,然後不停對穆卿磕頭,求他鬆手。
許是那樣的殷紅太刺眼,穆卿的神色頓了一下,終於鬆開手。
“蕭大人似乎傷得不輕,還是多多休養吧。”穆卿冷漠地轉過身去往外走。還不忘冷聲補充一句,“屋外的那些藏頭露尾的,要是再敢出現……”
他頓住腳步,聲音變得低沉:“格殺勿論!”
直到穆卿的身影完全消失,蕭容咬著脣輕聲低呼起來。巧如連忙上前去撕開棉布,重新爲她包紮。
“蕭媵侍,你何必要這樣倔?和大帥對著幹,吃苦受傷的可就是你啊。”巧如勸說著,見著那傷口,也心疼地皺起眉。“大帥下手未免也太重……”
蕭容疼得臉色發白。嘴脣也沒有一絲血色。眼睛卻堅韌雪亮,咬著牙狠聲道:“我順著他又能如何?受的傷還少了嗎?”
巧如也只能無奈地搖頭。蕭容現在的狀況實在是一團亂,連巧如都知道,想要對付夫人就必須先通過大帥。可如今蕭容和大帥的關係僵成這個樣子。還拿什麼來和魏荷語鬥?
巧如一開始還只以爲蕭容和以前一樣,耍耍性子鬧鬧脾氣,過一陣兩人就會好,可如今看來,這次似乎很難。
但巧如怎麼也沒想到,蕭容傷還未痊癒,就再次違逆大帥的意思,私自離了府。
看著大帥急匆匆地來到鍾翠閣,巧如還以爲他會大發雷霆。卻不料他神色慌張地看了看空蕩蕩的房間,什麼話都沒說,又急匆匆地離開了。
蕭容的確是再次違逆了穆卿,或者說,她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要聽從於他。受他的軟禁。
只要穆卿不在,以雪翼的輕功,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出大帥府,在戒備森嚴的侍衛眼皮底下將蕭容接出去,自然也不費吹灰之力。
可是蕭容的傷還沒有痊癒,因著這一點,雪翼本是有些猶豫的。但是蕭容卻不允許他有任何猶豫,因爲消息傳來,公子勝又有了新動作。
原來公子勝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打著文吏舉薦名額的旗號與禮部侍郎交好,其實是想趁機將周潭拖下水,待到名額的事情東窗事發,再連同禮部侍郎將一切的罪責推到周潭身上。
聽到這個消息,蕭容才頓悟。她早該想到,公子勝狡詐慣了,絕不會那麼簡單。可是經過上次在迷失林的遭遇,她還是不得不更加謹慎。
“這消息可靠?”
雪翼的臉頓時沉下來,本來還信心十足,到現在反而不敢再開口了。
蕭容皺皺眉,知道雪翼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了。
於是換了個方式問:“這消息從哪兒得來的?”
雪翼頓了頓,才答道:“前不久有弟兄發現禮部侍郎頻頻往周大人的府上跑,就起了疑心。於是潛入周大人府中探了探,才發現禮部侍郎將文吏舉薦的名額冊子交給了周大人。如果名額被動了手腳,又是由周大人親審,到時候事發,周大人一定少不了被牽連。”
蕭容點點頭,這才終於明白公子勝的陰謀。周潭向著穆卿,公子勝拉攏不成,索性就藉機除掉他。
這的確像公子勝的一派作風。
雪翼帶著蕭容出了府,卻又不敢太快,唯恐蕭容的傷口再裂開。
蕭容卻一直催促著,她必須趕在周潭將那份名額呈給玄棣之前將公子勝的詭計揭穿。本來可以直接前去尚書府將這件事告知周潭,可剛一走到尚書府外,蕭容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尚書府已經被公子勝的人馬監視起來了。
“蕭大人,這府門外少說也潛伏了上百人。我們的人手恐怕不夠。”雪翼快速地掃視著,低聲對蕭容講。
蕭容眉心緊擰,她知道,以公子勝的性子,走出這一步就是早已預謀好了。名額冊子已經在周潭手中,尚書府又被他監視著,倘若周潭有任何異樣的舉動,或是她貿然衝進去,公子勝就會立刻抖出那份名額冊子的事情。到時候他惡人先告狀,人證物證俱在,周潭百口莫辯。
周潭這兒已經無從下手,這讓蕭容頭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