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爺你……你……”老鴇急得眼淚花兒都出來了,憤然地上前去,“你即便是高高在上,也不能這樣蠻不講理,欺壓百姓啊!”
穆軒王再次冷然一笑,“欺壓百姓本王可不敢當,但是對付你,本王可有的是手段。別說是這一張賣身契,就算是你的憑欄笑,只要本王願意,都可以一夜之間讓它永遠消失在靈欒城!”
老鴇漸漸斂起驚愕激動的神色,換以嘲諷的哂笑,她雙手抱胸,哼了一聲,全身都跟著那一聲冷哼而搖了一下,“六爺這話可別隨意撂下。別忘了這憑欄笑可不僅僅是我的心血,也藏著六爺不少的秘密。”
穆軒王自然知道老鴇這話的含義。這些年他和老鴇明裡暗裡打了不少交道,很多事件都經了老鴇的手。老鴇算得上是他在穆軒王府外的一個大管家,自然也就知曉他的許多秘密。
看著老鴇這樣的神情,穆軒王頓時嗤地一笑,“瞧你那認真較勁的樣兒!不就是幾千兩銀子的事兒嗎?”
老鴇再次愕然,因爲穆軒王這笑容輕鬆而愉悅,毫無殺氣。
“三千兩,加上這次來鬧場子的賠償。明日本王自會派人送過來。”他爽朗地揮了揮手,一邊往下走,一邊說道。
老鴇一聽,這才笑開了眼,跟在穆軒王身後吆喝道:“六爺對這姑娘還真是情深意重,不過對六爺來說,區區三千兩的銀子也不過就是……”
穆軒王突然停住腳步,對老鴇做出了一個打住的手勢,然後微蹙著眉回過頭來,警告式地瞪了瞪她,“你做生意怎麼越做越貪了?三千兩你愛要不要,反正賣身契都讓本王給毀了。”
老鴇怔了怔。再次堆上笑,“要!當然要!六爺說了就是,說了就是。”
穆軒王這才滿意地笑了笑,然後沉著嗓子對她說道:“還有,立刻爲本王備一頂轎子。”
老鴇依然笑得臉上都開的花兒,“六爺說了就是,說了就是。別說一頂轎子。就是十頂轎子也給六爺弄來!”
穆軒王瞥了瞥老鴇。苦笑著搖頭,不再與她多做糾纏。
一路走下去,他始終沒有放開她。她也很乖順地跟著他走著,一語不發。
穆軒王撤走了憑欄笑裡面的侍衛。對他們吩咐了幾句,然後摟著她上了轎。
夜市燈火輝輝,轎中卻有些暗,他撩起轎簾,纔再次看清了她的模樣。她蜷縮著身子躲在角落裡,雙眼怯怯地望著他。
他也望著她,眼神卻帶著逼迫的意味,讓人不寒而慄。
這似乎讓她更加害怕了,她再次縮了縮。將身上的衣袍再次收緊了一分。可正在此時。他突然迎面上來,她心中一顫,只覺手腕處傳來一陣痠麻,然後她白玉一般的手就被拉了出來。
藉著隱隱的光,他仔仔細細地瞧著。可那手臂分明白璧無瑕。哪兒有什麼梅花?
他沉沉地嘆了一口氣,眼中的陰狠和戒備這才漸漸散去。
可她的手還被他拽著,她暗暗使勁抽了抽,終是無法掙脫,只得微苦著臉看著他。
穆軒王心神一晃,這才鬆開手。只不過被拽了一會兒,她的手腕就紅紅地了。
她用寬大的衣袍將自己裹著,只剩下一個小腦袋留在外面,眼神閃爍著,時不時地偷覷著他。
“遮那麼嚴實幹什麼?本王已經爲你贖了身,你就是本王的女人了。”穆軒王說著,語氣中卻帶著嘲諷之意。
她自然是聽出來了這嘲諷的話語,也倔強地將頭偏了偏,帶著哭腔說道:“六王爺既然已經休了我,又何必來贖我?”
賣身契他已經看了,那麼他應該也知道了,她就是那個還沒進門兒就被他用一張紙給休棄了的夏國皇后。
穆軒王低笑兩聲,目光直直地停留在她的身上。她更加戒備地蜷縮了一下身子,臉頰也微紅起來。
他饒有興味地注視著她。即使此刻她已經將自己牢牢實實地裹了起來,可她那如玉一般的身體已經深深嵌入了他腦海中。那驚豔的一刻是那般令他心悸,他越是想忘,就越是忘不了。
“美人如玉,今兒本王算是明白這句話的真正含義了。”他的聲音輕柔而沉醉,卻沒有絲毫輕佻的意味。
他帶她回了府,命人伺候了她沐浴更衣。紅帳繾綣地飄飛著,她裹著薄紗躺在軟榻上。
那一夜,他並沒有出現。
可是她能隱隱地覺察出來,房間的周圍遍佈了無數雙眼睛,她知道,他在監視著她。
如此這般的監視持續了半月之久,他始終沒有出現。靈欒城還沒有入冬,卻提早地飄起了初雪。輕薄的雪花飄然而下,爲整個王府披上了一層柔美的銀裝。
夏國很少有雪,她亦很少見到這樣的雪景。穆軒王府裡的丫鬟奴才們都縮著脖子快速地穿行著,不願在雪地裡多呆一刻。可她卻披了件黛紫羽緞大氅,走進那白雪皚皚的空院中去。
雪花又細又輕,眷戀地停留在她黑亮的髮髻和大氅上,她柔柔地伸出手,想去接住那些雪花,可手心剛觸到一絲微涼,雪花就消融了。
他站在閣院走廊的轉角處,看著雪中那一抹黛紫,眼神漸漸凝住。她就彷彿是一朵鳶尾花,美得令人心悸,令人沉迷。
自從被帶回到穆軒王府中,她一直溫順沉默。穆軒王送來一批批過冬的衣裳,有妝花緞夾襖,還有保暖的貂裘,她一一接過,並不拒絕。
北國比夏國要寒冷得多,因此她每日都早早地就寢,即便天寒地凍,她也堅持要每日沐浴焚香。可這一日,就在她欲要起身來的時候,他突然走了進來。
“這麼冷的天兒,都不忘每日沐浴嗎?”他輕聲問著,然後轉過身去合上門,將寒風關在了屋外。
她下意識地往水裡躲了躲,一絲不掛畢竟讓她有些尷尬。可下一刻她又釋然了。一來她本就已經住在了他的府中,二來她的身子也早就被他給瞧了去,再這樣遮遮掩掩反而顯得做作。她這樣安慰著自己,然後慢慢鎮定了下來。
他的錦靴踏出清脆的響聲,一下一下地,與她此刻的心跳聲交錯在一起。他漸漸地逼近過來,讓好不容易鎮定下來的她再次慌亂了。
明明只是溫水浴,可她的臉卻難以自持地發起燙來,燙得她的神志都有些恍惚。一抹陰影投下來,她擡起頭,他已經立在了跟前。
他定定地注視著她,若有所思。
水聲嘩嘩響起,伴隨著一聲嬌弱的驚呼,他將她從水中撈了起來,然後摟著她徑直向牀榻走去。
“本王就不明白了,夏灃爲何捨得將你送過來。”他凝望著身下瑟瑟發抖的人,微蹙著眉問道。
她的眸子顫了顫,快速地側開臉,“我不過就是一個工具,一個他用來討好北國的工具。”
穆軒王沉眉,似乎驚訝於她的坦白。沉默了一陣,他問道:“那你恨他嗎?”
由於身上殘餘著水,她的全身開始漸漸變涼,不知爲何,她反而停止了打顫。她的目光停留在屋內繾綣垂落到地上的紅帳上,冰冷的脣動了動:“不,我愛他。”
他的身體僵了一下,再次錯愕於她的坦白。
“好一句你愛他!”他略帶嘲諷地說著,然後更加放肆地壓了上去,“那本王休了你,不就正如你願了嗎?你爲何不肯回到夏國,反而要逃走?”
她一直凝凝地望著落地的紅帳,眼中似有淚花,“一個棄了我的男人,不值得讓我再回到他身邊。”
她這一句說得極輕,可他卻聽得皺起了眉,“所以你寧可將自己賣到青樓?”
他說著,伸出手扳回她的臉,苦笑著問道:“女人真是狠心。他棄了你,你就用這樣的方式來報復他,羞辱他?”
她看著他的臉,那樣俊朗的臉,然後她也跟著笑了起來,比什麼都苦澀。
“對於這樣一個棄了我的人,我連羞辱都懶得。”她說著,眼底盡是決絕。
他頓了頓,然後默默地翻下身,放開了她。
“那本王也曾棄了你,是否也同樣沒機會了呢?”良久以後,他才輕聲問,嗓音中帶著不易察覺的失落。
他就那樣坐著,不敢回過頭來看她,也不敢去聽她的答案。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會如此深陷其中,即使明知道她興許是一劑毒藥。
他沒敢回過頭來,一襲冰涼卻漫上了背脊。她的肌膚如脂如玉,柔柔地貼著他,像是一種致命的蠱惑。
他想他一定是被蠱惑了,美豔絕倫的女子他不是沒見過,卻偏偏對她無法釋懷,難以自制。她又冷又軟的手漸漸撫上他的胸膛,並無挑逗之意,卻已經將他的心牢牢俘獲。
“王爺已經爲我贖了身,我已經不是什麼夏國皇后。”她說罷,將冰涼的臉貼在他溫熱的背脊上,然後安然地微閉上眼。
落地紅帳悄然地翻飛了一下。他俯下身親吻著她,眷戀而癡迷。
鼻尖再次嗅到那一縷鳶尾花香。他害怕自己會就這樣一直沉迷下去,因此微微擡了擡頭,可雙眼卻一直不願離開身下的她,似乎這一生一世都看不夠。
ps:
美麗的故事,常常伴隨著某種傷痛。有時候它溫軟似水,緩緩侵入,有時候,它尖銳似刀,直到淌盡鮮血,方知其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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