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著,穆卿手一抬,對青嫵輕聲道:“既然來了,到前面引路。”
青嫵面色不改地福了福身,然后快步走出一段,在前方帶路。
這暗道中本來一片昏黑,青嫵便快他們一步在前方點(diǎn)燃了燭火,有了光,蕭容心中那莫名的怯意就少了許多。
可是即便是不識路的蕭容,也能發(fā)覺出一些異樣,這次的路,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樣。
又一想,這里面本就暗道重重,必定不止一個出口。這樣一來,也更加安全。穆卿身負(fù)家仇,謹(jǐn)慎小心倒也是對的。
“北國第一地下幫派,影煞門門主?!笔捜莸吐暷钪?,“在沒有認(rèn)出你之前,我倒還真對這個門主十分欽佩”
想到什么,又糾正道:“當(dāng)然,除了那些污言穢語和輕浮態(tài)度。”
穆卿一聽,也笑笑,然后神色一凝,道:“其實(shí),如果你沒認(rèn)出我,我想我不會介意用暗狼的身份繼續(xù)和你糾纏在一起?!?
蕭容抿了抿唇,低聲反駁:“我就不信,你瞞得過初一,還能瞞得過十五?!?
穆卿對她一笑:“終究是沒能瞞過容兒。”
“不過,容兒是如何知道的?又是何時知道的?”他問完了又補(bǔ)充道,“我承認(rèn),在你面前我的確有好幾次都差點(diǎn)沒忍住。但是這樣就能被你看穿?沒道理啊?!?
他皺著眉疑惑著,然后再次瞧了瞧自己這身裝束,這的確是讓人難以聯(lián)想到穆卿本人。
“你都不知道?”蕭容故作神秘,然后如愿地看到穆卿臉上的驚愕。
“是紫檀香。”她也不再兜圈子,直接說了出來。
本以為穆卿會立刻反應(yīng)過來,卻不料他思索了好一陣,還是毫無頭緒地問:“什么紫檀香?”
“你身上常常帶著一股紫檀香味,難道你都不知道嗎?”蕭容也疑惑起來。
而穆卿的神色,的確是一副全然不知情的模樣。
“之前,你裹著暗狼的衣裳。我也的確是沒發(fā)現(xiàn)??删驮谧蛉?,你突然摟住了我,就在那時我聞到了那股紫檀香味。當(dāng)時我就起了疑心??墒沁@回的紫檀香味又有些不同,夾雜著淡淡的青草香味。因此我昨夜才會回府去,目的就是想確認(rèn)一下?!?
穆卿沉思了好一陣,才頓然大悟地說:“原來這才是你回府的目的,本帥還以為,你只是紅杏出墻之前的負(fù)罪感,所以想回來瞧瞧看呢?!?
蕭容瞪了瞪眼,表示對他那句紅杏出墻很不滿。
穆卿也立刻收了口。他本以為這次是算計了蕭容。卻不料反被蕭容給算計了。原來她早就知道。還故意答應(yīng)了要求,然后再拆穿他。
不過,這是穆卿第一次為被算計而感到高興。
“但是你說的紫檀香味,本帥還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彼琅f說。
蕭容懵住了。穆卿身上的紫檀香味已經(jīng)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了,他莫非真的不知道?
“大帥,其實(shí)您身上的確帶有紫檀香的味道?!闭f這句話的,是前面突然回過頭來的青嫵。
青嫵依然是青影的裝扮,抬眼瞥了蕭容一眼,繼續(xù)說道:“大帥察覺不了也是情理之中,因?yàn)榇髱洺37持袧饬易咸次兜目嗨?,鼻息對于這種味道的靈敏度自然就降低了不少。因此旁人容易發(fā)現(xiàn),大帥自己倒是蒙在鼓里了。”
穆卿這才恍然大悟地點(diǎn)點(diǎn)頭:“原來還有這回事??磥硪院蟊仨毢煤昧粢饬??!?
可蕭容卻問的是:“苦藥?大帥為什么要服食苦藥?”
青嫵一聽,頓時來氣,大帥之所以要服食這些苦藥,還不都是拜蕭容所賜?自從蕭容上回蠻不講理地捅了大帥一刀,然后又負(fù)氣不肯回府。大帥的心絞痛就頻頻發(fā)作,以至于她不得不重新配藥,更是加大了藥物的劑量。不過蕭容倒還是反應(yīng)靈敏,居然察覺到了氣味的變化。
旁人只能聞到大帥身上帶有紫檀和青草的香味,但是那些藥有多苦,怕也只有大帥自己才能體會。
青嫵越想越覺憤憤不平,正欲破開嗓子將大帥因服食大量帶毒媚藥而引發(fā)心絞痛的事情全都講出來,卻被穆卿及時地瞪了一眼,制止了。
“本帥常年征戰(zhàn),難免會帶一些舊傷。好在有青嫵在,容兒不必?fù)?dān)心?!彼幻嬲f著,一面摟著蕭容繼續(xù)走,還不忘警告式地再瞪了青嫵一眼。
蕭容疑惑地皺起眉,心里想的卻是,穆卿這個樣子,根本就不像是帶著舊傷的人啊。
不過蕭容也沒再繼續(xù)追問,因?yàn)橹車沫h(huán)境開始起了變化。之前,還會有許多的分岔口和長得相似的洞口,可走著走著,那些洞口就漸漸少了起來,最后,只余下一個。
這次果然和之前的出路不一樣,可是蕭容又說不上究竟哪里不對勁。
隨著這一個洞口往里走,越走越窄小,卻漸漸地,沒那么陰冷潮濕了。蕭容心中有些疑惑,卻也并不多問,只是跟著穆卿往里走。
蕭容以為這只是另一個出口,出口外興許只是一片樹林或者其他的荒郊野外。
可她都錯了。
當(dāng)走到洞口盡頭,石墻打開,光線照進(jìn)來的時候,蕭容被眼前的所見的給驚呆了。
精雕案幾,小葉紫檀鏤空的筆架,還有墻上那幅清蓮圖……
原來暗道的盡頭,居然是穆卿的書房!
雖然蕭容一早就知道穆卿的永華閣內(nèi)有密道,卻不料這條密道不僅僅是通向了府外,更是將他通向了另一個身份——暗狼。
不過想來也是,這樣更加方便。否則穆卿來來回回地兩邊跑,難保不被發(fā)現(xiàn)。
“容兒似乎并不驚訝?”穆卿合上暗道的門,然后將壁櫥推過去擋住。
蕭容張開口哦了一聲,“驚訝啊,當(dāng)然驚訝?!?
穆卿蹙眉,“真想拿面銅鏡給你照一照,你那分明是一幅原來如此的頓悟神色,哪里來半分驚訝?”
對于穆卿這樣的說法,蕭容也不否認(rèn)。
“大帥。別忘了答應(yīng)我的事?!彪x開永華閣的時候,蕭容留下這一句。
穆卿很會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放心,本帥說到做到,一定會揪出冒充本帥行兇的那個惡人?!?
蕭容點(diǎn)點(diǎn)頭,走出一步,又停住,道:“還有一件事,大帥也別忘了?!?
穆卿側(cè)過臉來,一副愿聞其詳?shù)臉幼印?
蕭容抿抿唇,有些生硬地吐出一句話:“琴妃的事?!?
穆卿也淺笑著點(diǎn)頭。表示他本就沒有忘記。
可是蕭容心里想的卻只有琴妃這件事。至于另一件……她似乎已經(jīng)在心底里相信了穆卿。覺得殺害弟兄的一定另有他人。
這讓蕭容覺得更加對不住死去的弟兄。
她有些羞惱,想匆匆走開。她距離那個門檻不過幾步之遙,可走了好半天,都始終難以到達(dá)。
最后。她還是被穆卿喊住了。蕭容不安地回過頭來,卻見穆卿一臉淡然地望著她:“你準(zhǔn)備就這樣直接走出去?”
蕭容沉沉臉,最后只得按著穆卿的意思,先偷溜出府去,再從正門走進(jìn)來。
蕭容暗暗失笑,這樣裝模作樣的事情,穆卿莫非也做過?那還真是難為他這堂堂大帥呢,回自己的府邸都還要這樣謹(jǐn)慎小心。
穆卿答應(yīng)了會盡快查清殺害弟兄們的真兇,蕭容也就順著穆卿的意思?;氐搅烁畠?nèi)等消息。
至于穆卿究竟對魏荷語有沒有夫妻恩情,蕭容已無暇再去追問。因?yàn)榧幢闶菃?,也始終是問不出個所以然。穆卿把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自然會一口咬定他對魏荷語沒有半分感情。
對于這件事,蕭容已經(jīng)平和了不少。不會再追著他質(zhì)問,為什么要娶魏荷語,為什么要讓她做夫人。
這些問題纏繞在她的心底太久太深,以至于她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不再急于得到這答案。
她相信,那一天終會到來。
可是當(dāng)穆卿前來告訴蕭容,那次圍堵全都是魏荷語設(shè)下的陷阱的時候,蕭容再也冷靜不下來。
魏荷語一面買通悍匪擾亂穆卿駐守城郊的兵馬,逼得穆卿出兵剿殺悍匪,一面又打著大帥府的旗號,將蕭容的死士圍堵在山洞中。
花費(fèi)心思弄出這樣混亂的局面,就是想要制造出穆卿出兵殺害了那些弟兄的假象。
蕭容一邊恨魏荷語心腸狠辣,一邊又恨自己居然那么輕易就中了她的計。
當(dāng)時蕭容的確是氣急了,看著弟兄們的尸首就那樣擺在她面前,她還如何冷靜?
就是現(xiàn)在,她也無法冷靜。
“我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夫人也好,娘娘也罷。我的人是皇上親賜的,她無緣無故殺死我的人,至少,我要問她去討要一個說法!”蕭容恨得牙癢癢,憤然起身,便要去找魏荷語當(dāng)面對質(zhì),卻被穆卿拉住。
“你還想要什么樣的說法?”穆卿也顯得很憤怒。
蕭容正在氣頭上,也無心去想他究竟在怒什么。
“禮部侍郎的家眷被殺害的那一日,其實(shí)你也在場吧?那一日,夫人一身夜行衣,還被點(diǎn)了穴,這件事,是你干的吧?”穆卿緊緊盯著蕭容,聲音慍怒。
蕭容強(qiáng)行斂起悲憤,抽笑一聲,干脆利落地回答道:“沒錯!就是我。我就是想讓你好好看清楚,你口中的賢妻究竟是什么樣的人?!?
“自作聰明!”穆卿低斥一聲,上前逮住蕭容的手腕,將她推回屋內(nèi)。
這樣的力度,讓蕭容突然明白過來,原來穆卿生氣的對象,不是魏荷語,而是她。
“那些事本帥早就知道了。反而是你,以為自己有了幾個手下,就開始得意忘形,還以身犯險地?fù)胶瓦M(jìn)來。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險?”他說著,拽著蕭容往里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