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挖出那件血衣時的場景,樑君墨痛苦到不能自已。其上血跡斑斑,可見尹千言身受了何種殘害,而他所信任的那名女子竟然就是傷害了他的人,他不能原諒自己將這個禍害帶了回來,讓尹千言身受其害。
自責,內疚糾纏著他,他被困厄在其中無法自拔,因此他發誓一定要親手殺了霍婷婷爲尹千言報仇。如今雖然沒有親手殺了她,但是也能給尹千言一個交代,他心中稍稍寬慰了一些。
而至於解毒一事,樑君墨是這麼說的,前不久他研製了一種控毒丸。所謂控毒就是不能徹底解除毒性,卻至少可以緩解毒藥的發作,以利用時間來配置真正的解藥。小小兩粒,沒想到這麼快就派上了用場。
樑君墨從霍婷婷身上搜出一個瓷瓶,打開聞了聞興奮道:“沒錯,是解藥。”兩人很快爲衆人解了毒,幸好並無人員傷亡,而神秘殺手一事就此告了一個段落。
那邊廂,雲黛和顧庭予出了鬼谷,便坐上了一輛馬車。那名鬼谷弟子趕著馬車行了良久,雲黛有些睏倦便踏實的睡了一覺,等到再次睜眼之時,卻發現天色漸黑,可是他們依然沒有到達目的地。
她覺得頭有些昏昏沉沉的,揉了揉腦袋撩開簾子看了一眼外頭,發現周圍的景緻全然是陌生的,於是問道:“我們這是在哪兒?”
顧庭予悶聲不語,只搖了搖頭。雲黛只得去問駕車的那名男子,他身型不高,長的白白淨淨,自稱阿辛。阿辛回頭望了一眼車簾,從簾縫之中看見顧庭予向他點點頭,於是道:“少主在白馬寺行齋戒之禮,我們正在前去白馬寺的路上。”
白馬寺距離均州隔了兩座城,葉璟翊爲何要去那麼遠的地方,雲黛想了一瞬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距離白馬寺還有一日的行程,阿辛讓他們安心歇息,等會兒尋個客棧暫時落腳休息一晚。
雲黛信以爲真,從車簾外縮了回來,朝顧庭予笑笑。突然從她的肚子裡傳來咕嚕兩聲,她尷尬的捂著肚子,訕笑道:“我餓了。”
顧庭予點點頭,拿出馬車中早已備下的乾糧給她,雲黛看著乾巴巴的饅頭毫無食慾,可是她現在餓極了,不吃也得吃。一口咬下去簡直味同嚼蠟,她皺著眉慢吞吞的吃了幾口。
顧庭予看不過去倒了一杯水遞給她,雲黛感激,就著水總算是把一隻乾癟饅頭給嚥了下去。
“你這個樣子,以後要是讓你去過居無定所的日子可怎麼辦?”顧庭予嘆了一氣,感慨道。
雲黛不解:“我爲什麼要過居無定所的日子?我們不是有酒肆嗎?雖說過不上每天吃山珍海味的日子,但也不至於天天吃這個。”雲黛甩了甩剩下的乾糧,笑道。
“師父你就放心吧,徒兒我不會讓你失望的。”她豪氣干雲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引來顧庭予一陣悶笑。
他就是喜歡這樣沒心沒肺,對任何事情都抱有積極態度的雲黛,可對她仍然改不回來的稱呼還是很頭疼。罷了,慢慢來吧,只要離開了那個人,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彼時的顧庭予還是很傻很天真,他總以爲雲黛目前只是個不懂情愛的小女孩,失去了一樣寶貝,痛一陣子就會過去。
可是他根本不明白,更是錯估了雲黛的執著和愛情,也高估了自己所謂的真情真意和精誠所至。直到很久很久以後他才懂得,交付了真心和真情不一定足夠,還需得到對方的迴應,才能成全一段佳話,而現在的他顯然不懂。
自出谷以來雲黛總是覺得頭腦發沉且渾身痠軟無力,顧庭予說大概是受了風寒,於是在客棧一住就是好幾日。她漸漸察覺到不妥,顧庭予面對她的時候經常不經意間目光閃爍,還有這一路上的狀況不斷,一切都說不通,直覺告訴她顧庭予在撒謊,他並不希望自己和葉璟翊相見。
顧庭予端了藥盅進來,雲黛正站在窗邊眺望遠處。“你受了風寒,不能吹風。”顧庭予將她拉離窗邊按坐在桌前,回首去關窗戶。
背後卻傳來雲黛飄忽的聲音:“不能吹風是怕我風寒加重還是——怕屋中的迷香失了藥效?”
扶著窗框的手指微微一僵,又順勢把窗戶放下落鎖,面對她無辜道:“什麼迷藥?雲兒你在說什麼?”
雲黛起身踱至他面前,單手託著那盅褐色的藥汁,慘笑一聲道:“這又是什麼?根本不是治風寒藥對不對?因爲我根本就不是得了風寒,而是中了鬆軟筋骨的迷藥!”
“雲兒,我……”
“爲何要騙我?”雲黛打斷了他妄圖解釋的話頭,逼問他。她從來沒想過自己崇拜的師父竟然會對自己做出如此匪夷所思的行爲。被欺騙的心情讓她萬分痛心,到底是什麼讓他如此,她迫切的想知道爲什麼?
“到底爲何要這麼做?”她又問了一遍。
“因爲——我不想讓你跟他見面,我不想讓你回去,我不想失去你。”終於說了出來,顧庭予鬆了一口氣,這些天壓抑和隱忍的心情得到釋放,心底一陣鬆快。
“我喜歡你,我不想再聽你喚我師父了,你明白嗎?”他緩和著眉眼,把姿態放得很低,聲音纏綿而溫柔似乎在低低吟唱。
雲黛怔怔:“可是……你是我師父啊……”
“師徒戀有何不可?”
“一日爲師終身爲父,有傷風化。”她不懂爲何自己的師父會喜歡自己的徒弟,這在大翎來說絕對是禁忌之戀,實在匪夷所思。
“我們家鄉從來沒有此種說法,別說師徒戀,就是兄妹戀也不是沒有先例。”
雲黛急火攻心:“可這是在大翎。”
“那你可願意跟我前去我的家鄉?”顧庭予那雙好看的桃花眸一瞬不眨的盯著她,眸光閃動,裡面跳躍著一道絢爛的煙火。
雲黛心中一動,別開眼。“我從未想過要離開大翎,對不起。”
“對不起”三個字如利刃戳進了顧庭予的心尖,他從未如此挫敗過,爲何雲黛就是不能接受自己。最終他深吸一氣,轉換了一下心情道:“祁國風光無限,如果你有一天膩了大翎國閉塞的國風,想要去遊山玩水,只要你說一句,我一定奉陪。”
雲黛見他態度有所軟和,也不再堅持,看著他溫柔繾綣的眉眼,輕輕點了點頭。“原來你是祁國人,爲何從未聽你提起過?”
顧庭予訕然一笑:“這不是告訴你了嗎?祁國還有很多美食,美酒,還有——你最喜歡的稀世珍寶。”
他說起家鄉就變得眉飛色舞,跟她介紹了一下午,她這才知道原來除了大翎國以外還有這麼有趣的地方,以後有機會能去也不一定。
葉璟翊根本不在白馬寺,雲黛也沒了前去的*。本想立刻趕回鬼谷,卻被顧庭予攔了下來,他已知霍婷婷計劃失敗並自盡而亡的消息,那麼他盜了葉璟翊的令牌出谷,此時也肯定被發現了,依著葉璟翊的性子,他自然會主動尋出來。
得知葉璟翊無恙雲黛就安了心,於是決定先回均州待一陣子,她寫了一封信給葉璟翊交待了自己的行蹤。
雲黛站在客棧門口等了良久,遲遲不見阿辛和馬車的身影。卻見顧庭予牽來了兩匹駿馬,雲黛疑惑道:“不坐馬車?”
“騎馬快。”
“那——阿辛呢?”她四處望了望,並沒有瞧見阿辛的身影。阿辛一路上對他們照顧有加,雲黛對他很有好感。
顧庭予眼神閃爍了一下,道:“他回鬼谷了。”
雲黛“哦”了一聲,縱身跨上了馬背,動作瀟灑一氣呵成。“好久不騎馬了,我們賽一程如何?”
她主動邀約,顧庭予自不甘落了下風,提起長衫下襬腳尖點地,動作輕盈華麗,一眨眼便出現在了馬背上。
馬蹄踏踏,兩匹駿馬迅速絕塵而去。
客棧附近的巷口,走出一名灰衣男子,容貌端正清秀正是阿辛。他身後站了另一名灰衣男子,身型壯碩,他揪著滿臉的鬍鬚粗聲粗氣問道:“世子不肯跟咱們回祁國,這是爲什麼呀?”
阿辛瞥了他一眼,笑道:“正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自然是捨不得雲黛姑娘。”
那人道:“一個姑娘而已,回了祁國世子想要多少有多少。”
阿辛嗔怒的瞪了他一眼:“你個粗莽大漢懂什麼,世子是有情之人,豈是隨便找個女子就行的?”頓了頓又道:“讓你去找綰澈,有消息沒有?”
他迅速從懷中拿出一個水囊遞到他面前。“這是什麼?”阿辛提了水囊問道。
“酒啊,名字就叫綰澈。”
阿辛立刻黑了臉,紅著眼睛跳起來,在他頭上重重給了他幾下子。“讓你找綰澈雪主,不是找酒!”
大鬍子雙手抱頭,連連討饒:“辛兒姐姐饒命,我開個玩笑罷了。”
原來這位辛兒正是女兒身,她又狠狠瞪了他一眼道:“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