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偏逢連夜雨,煜王被狐妖抓走的消息在鳳京城傳得滿城風雨,而與此同時江南一帶又鬧出了鬼怪之說。
江南靈州府尹上奏朝廷,近日靈州發生了多起少男少女失蹤案,而三日后他們的尸體又在同一個地方被發現,且尸體有被凌辱過的痕跡。曾有多人在尸體被發現的地點看到鬼魂出沒,最詭異的是那鬼魂身穿龍袍,頭戴帝冕四處流連,最后消失在前朝皇陵附近,氣氛十分之恐怖。
再加上葉盛連日來的噩夢,似乎在昭示了什么?
鸞殿之上,葉盛高高坐于龍椅中,聽完奏報,他用力握緊了龍椅的扶手,指甲深深摳進其中,刮下一片金漆。
“出現一群狐妖不夠,現在又來一只孤魂野鬼。”他語帶盛怒大掌一拍,將一幫臣子震懾的紛紛跪下,大呼“圣上息怒”。
葉盛對站在其右手邊的玄衣道人說道:“無言道長,朕命你立刻開壇做法,降妖除魔。”
那道長上前一甩拂塵,頗有些仙風道骨之姿,他輕輕吐出幾個字:“貧道遵旨。”
突然有人上前一步,雙手執笏道:“皇上,微臣以為世間并沒有妖魔鬼怪,這些都是有心人傳播出來的謠言,他們想要借用鬼神之說動搖大翎根基,應當立即派人前去靈州查探少男少女失蹤被殺一案,將背后兇手揪出,如此一來謠言自然不攻自破。”
這位提出異議的人就是當年那位均州府尹裴勝斌,近幾年來他在官場風生水起,更是被太子收攏在麾下,就任督察院副督御史,官居三品。
此番言論一出,大臣們有的點頭贊同,有的則搖頭認為這是妖狐鬼怪在作祟,需要作法祛除,一時間朝堂之上兩種意見相左,爭議不下。
葉盛瞇眼看著裴勝斌道:“依裴愛卿之見,這些都是無稽之談咯?”
“正是。”
“那,會是何人所為?”
“白狐乃前朝皇室圣物,且那只鬼魂又身穿黃袍出現在前朝皇陵附近,定是前朝的余孽在裝神弄鬼。”裴勝斌堅定道。
葉盛身體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之上,目中盛滿了復雜之色。
“兒臣覺得裴大人所言很有道理。”太子葉璟昭跪下主動請纓道:“父皇,前朝余孽不可不除,兒臣愿前去靈州抓捕余孽。”
葉盛指關節敲著龍椅的扶手,思考了一瞬:“朕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交予太子去辦,至于前朝余孽之事尚未有足夠的證據,此事再議。”
葉璟昭驚詫,側目與裴勝斌對視一眼,才吶吶道:“兒臣遵旨。”
而葉盛所交代給葉璟昭的重要之事就是讓他尋找煜王的下落。與此同時命無言道長擇了吉日在宮內設下靈壇,開壇作法。人要找,狐妖鬼怪也得捉。
此舉讓葉璟昭很是忿忿,他立于鳳儀殿花園中,雙手背在身后,臉色沉凝,對面前頭戴鳳冠之人道:“父皇還是不相信兒臣。”
“你父皇必定是經過深思熟慮才會如此安排。”蕭皇后一邊修剪著面前那株茶花一邊說,動作嫻熟而自然,“你父皇已經下了旨,你怎的還有時間來跟本宮聊天?還不快去尋找你的五皇弟。”
“母后——”葉景昭焦急難耐道:“兒臣雖為太子,但是父皇始終對兒臣心有芥蒂。此番事實擺在眼前,分明是前朝余孽所為,為何父皇還是不愿意給兒臣一個機會。若是兒臣一舉將他們連根拔除,父皇一定會對兒臣另眼相看的。請母后幫兒臣在父皇面前美言幾句,讓兒臣率兵前去端了那窩逆賊。”
蕭皇后手中一個用力,“咔嚓”一剪子將那朵開的極盛的茶花給剪了下來,花朵可憐的倒掛在枝頭,瞬間沒了生氣。她嘆了口氣:“可惜了我這‘十八學士’。”
她直起身松動了一下肩膀,立刻有宮女上前將剪子接了過去,又給她取水洗手。等到一系列工作完成以后,她才遣退所有人施施然的坐在花亭中,觀看這滿園的景色,葉景昭也隨著她落座。
“昭兒,你可知道這片園子里的每一棵樹,每一朵花都是本宮親手一棵棵栽培起來的,它們喜好的溫度,水和陽光,本宮全部都了如指掌。”
他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忐忑道:“是,兒臣知道。”
蕭皇后又轉過頭來,捧起葉景昭的臉,滿是脂粉的臉笑的無比明艷動人:“昭兒是本宮的親骨肉,更是本宮看著長大的,你的心思,本宮還能不知道?”
“母——母后。”葉景昭突然感覺渾身不自在,像是被人窺探了自己的秘密。訕笑道:“母后您這是什么意思?”
蕭皇后忽然斂了笑容,在他臉上用力揪了一把,恨鐵不成鋼道:“哼,本宮怎么有你這膽大妄為的逆子,竟敢給皇上下迷幻劑。”
聞言葉景昭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后背驚出了一身冷汗:“母后,兒臣——兒臣是——”
“若不是本宮趁早發現,換走了你下的藥,恐怕你現在早就身在天牢中了。”
“母后,求母后救救兒臣。”葉景昭惶恐的扯著蕭皇后的裙擺請求道。
蕭皇后不忍心看他如此,將他扶了起來道:“你老實跟本宮交待,這一切都是你做的對不對?包括派人劫走你的五皇弟。”
葉景昭見一切都被她揭穿,頓時感到無地自容,為何自己苦苦安排的一切竟如此輕而易舉的就讓她發現了,只得垂頭喪氣的點點頭。
“昭兒,你這么做是在自尋死路知道嗎?”蕭皇后痛心疾首。“你現在已經穩居太子之位,到底為何還要如此?”
葉景昭無奈道:“太子又怎么樣,這個太子之位也是母后幫兒臣得來的,父皇對兒臣根本不滿意,兒臣只是想立功讓父皇另眼相看,這才——這才想了這么個法子,請母后再幫兒臣一次。”
蕭皇后凝眉嘆息一聲:“本宮能想到的你父皇遲早也會知道,盡快將你五皇弟安全帶回,若是他出了差池,本宮也難保你平安。”
“是,母后。”
葉盛的行為顯然是對葉景昭和裴勝斌的話有所保留,他選擇了避而不談并非因為不相信他們。他其實一直知道暗地里有一雙無形的眼睛正在對他虎視眈眈著,只是他不愿與他們兵戎相見,這一切完全可以用另一種方式來解決。只是他根本不知道那個孩子在哪兒,就算找到了他,他也不能保證那孩子會冷靜的與自己對坐而談。
“皇上,歇息一會兒喝杯茶吧。”他已經好幾日沒有去南松殿就寢,蓮翩請了旨在御書房隨身服侍,“事情再多再煩也要休息,不好好休息又怎么有精力去解決呢。皇上您不是一個人,您是臣妾和姐姐們的夫君,更是百姓們的一國之君,百姓們要過安樂的生活都要倚靠皇上,您要多保重身體啊。”
這番話句句說到心坎里,葉盛放下手中的奏折,從龍書案后走出來踱至她的面前,溫柔的牽起她的雙手。“愛妃如此識大體心系百姓,是朕的子民之福,朕有愛妃如此,夫復何求。”
“皇上言重了,臣妾只是說出心中所想罷了。”蓮翩會心一笑,與他四手交握,甚是乖巧可人。
葉盛看著她含笑的眉眼,笑意漸漸凝在唇邊,透過她,他似乎又看見了那個如蝶一般美麗的女子,可惜她的心里自始至終都不曾裝下過他。襄王有夢,神女無心。那是何等的遺憾,一輩子的真心就那樣付諸于流水。
“皇上。”蓮翩輕輕一呼將他的神思拉了回來。“您怎么了?”
葉盛搖搖頭道:“愛妃讓御膳房準備些吃食吧,朕再看一會兒奏折就回南松殿用膳。”
蓮翩十分歡喜:“是,臣妾遵旨。”
葉盛走回龍書案前,從暗格之中拿出一根金步搖,其上是一只翩然欲飛的鳳蝶,蝶翼之上鑲了兩排藍色寶石,他握在手中怔怔出神。
殿外忽然傳來安公公的聲音:“皇上,允王求見。”
聞言他立刻道:“宣”。
豐神俊逸的男兒踏著風走進御書房,整個空間的氣流都活了起來。葉盛立刻盛滿了笑意看著他,葉璟翊下跪行跪拜之禮:“兒臣參見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翊兒快起來說話。”他笑意盈盈的親自上前讓他起身,道:“不是跟你說過了,咱們父子之間無須如此多禮。”
葉璟翊瞥見龍案之上那只步搖,頓了頓,目光變得晦澀起來。語氣之中帶著疏離,垂眸道:“兒臣不敢。”
這孩子還在怪他吧,若是當年他沒有離開鳳京,他的母親或許可以活下來。
只是他又何嘗不心痛?不后悔?那是他最心愛的人啊。葉盛無奈,心中即使有著無限哀痛,但也只能強行忍住,在葉璟翊的面前他是一個父親,必須時刻保持著風度。
“父皇,兒臣希望隨太子一起前去尋找五皇弟。”
“你身子不好還是在府里多休息才是,朕已經撥了一批武功最好的大內侍衛隨太子前去,你大可放心,勛兒一定會沒事的。”他以為葉璟翊是兄弟情深,深怕葉璟勛出了事心中不安,所以才來請旨,可是他不知道隨葉璟勛一起被擄走的還有云黛。
葉璟翊知道那些侍衛不認得云黛,根本不會救她出來,而葉景昭……他更加不放心。于是他又跪下繼續道:“請父皇允許兒臣前去。”
“翊兒,這是為何?”
葉璟翊不說話只安靜的跪著,大有他不同意就誓死不罷休的趨勢,葉盛沒轍最后只得應了他。誰讓他欠了他的,無法給沐宛筠的愛,他只能盡數給了葉璟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