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極見到哲哲這個樣子,冷哼了一聲,問道:“博爾濟吉特氏,你可知道我今日過來所爲何事?”
皇太極一向是稱哲哲爲“大妃”的,甚至兩人情誼甚篤的時候也喊過她“哲哲”,何曾叫過她“博爾濟吉特氏”?皇太極今日陰鷙的神情和這冰冷的話語都讓哲哲十分不安,她甚至懷疑皇太極已經知道自己暗算了娜木鐘的事情!然而哲哲又心存僥倖地安慰自己,自己這事情辦的天衣無縫,更何況這麼短的時間之內,皇太極萬沒有察覺的可能。
因此她穩住心神,故作鎮定地答道:“臣妾不知。”
見到她與當時處理烏拉那拉氏時如出一轍的反映,皇太極怒極反笑:“你不知?!那你倒是說說,這個東西是哪裡來的?”說罷他將一個小藥包丟在了哲哲跟前。
哲哲看到這個藥包,一下子萬念俱灰。這正是她讓珍哥交給埋在西院的暗樁的藥包,並且千叮萬囑讓珍哥一定要告訴對方,用完之後立即燒燬!反正是在廚房做事,靠近爐火,十分方便。這下子便神不知鬼不覺了。哪知道那個蠢貨竟然把這東西留下來了!
看著哲哲癱倒在地上,皇太極嘆了一聲:“哲哲,你一向是個聰明人,正因如此,我才放心把這後宮交給你打理。但是你近來實在是......”
哲哲的眼角流出了淚水。這麼多年來,除了當初剛嫁給皇太極、被當時的大福晉打壓時哭過之外,哲哲已經很久沒哭了。本以爲好不容易熬到自己成了大妃,等待自己的將是一世榮華,沒想到偏偏來了個娜木鐘,似她的剋星一般,將她逼到了這個境地!
雖然壓抑著自己不哭出聲,但是還是啞了嗓子。哲哲愴然地看著皇太極,問道:“大汗,娜木鐘真的如此重要,值得您放棄你我之間多年的情誼麼?”
皇太極搖了搖頭:“你還是沒有弄明白。不管是誰,我是決不允許別人動我的孩子的!”
聽了皇太極的話,哲哲心中絕望,瘋狂地大笑了起來:“都是我的錯!千算萬算竟沒想到底下人竟然留下了這麼重要的證據,這才被你發現了。若是再小心一些便好了......”
皇太極皺著眉頭看著不知悔悟的哲哲,不知爲何,竟覺得她這瘋魔的樣子與當初烏拉那拉氏的樣子有三分相像。但是想到娜木鐘可能馬上就要醒了,惦記著去西院瞧她,皇太極也就沒有深究。
哲哲犯了這麼大的事兒,若是身後沒有科爾沁這個母族的話,定然也是要與烏拉那拉氏一樣,被扔到北苑冷宮去的。只是現今蒙古各部族的首領尚在盛京,寨桑前幾天還見過哲哲,貿然宣佈哲哲猝死的消息,未免太過奇怪。因此皇太極只能藉口哲哲身子不好,奪了她手裡管理宮務的權利,暗中將她軟禁在清寧宮內罷了。
然而這後宮之中哪有不透風的牆?皇太極從清寧宮處離開不過一個時辰,大妃惹惱了大汗,被奪了手中權利的消息便傳遍了後宮。機靈一點兒的人再聯想到昨日娜木鐘的難產,心中便明白了幾分。看來這娜木鐘福晉如今隆寵正濃,連大妃也不是她的對手!
而頭一個知道消息的自然是大玉兒。她就居住在清寧宮的側殿,況且這幾天她心裡有事,本就睡得淺,很早便醒了。因此一大早她就看見皇太極帶著薩哈達去了哲哲的正殿,及至三刻鐘后皇太極兀自走了,而他的親兵薩哈達卻帶來了一支正黃旗的親衛,讓他們守住清寧宮的正殿,她便知曉哲哲可能是惹怒了皇太極,被禁足了。
大玉兒抿了一口蘇沫兒端上的熱茶,笑道:“看來我這姑姑,是真的惹怒了大汗啊。”而蘇沫兒低頭站著,並不出聲。大玉兒略微有些無奈,這蘇沫兒,自打冷宮中出來之後便是這沉默寡言的樣子,如無必要,絕不說話。按理她變得這麼沉默寡言,不易與後宮衆人起衝突,不會給自己惹麻煩,是幸事一件。然而這時間久了,自個兒說話也沒人應答,難免覺得她有些無趣。
好在這殿內伺候著的不止蘇沫兒一人,還有剛被提爲二等宮女的“琪哥”。此刻雖然蘇沫兒沒有說話,然而琪哥卻是笑著附和道:“瞧這樣子,大妃可是沒有翻身的餘地了呢!”
琪哥兀自開口說話,大玉兒也不惱。她笑盈盈道:“哦?何以見得?”
琪哥答道:“若是這事還有轉圜的餘地,大妃還沒失了大汗的歡心的話,大汗暗中派人來就好,何必這麼明晃晃地遣了自己正黃旗的親衛來這?”這話說的倒是沒錯。八旗子弟都是在戰場上廝殺過、驍勇善戰的兵士,皇太極總領的正黃、鑲黃兩旗更是他的親衛,是百裡挑一的勇士。如若只是看守一個宮殿,何須這般勞師動衆、大材小用?皇太極這麼做無非也是想以此警示後宮衆人,惹怒了自己,這後果可是她們不可承擔的。總之,皇太極就是不想給哲哲體面。
“更何況......”琪哥掩袖笑了笑,“一個女人,既失去了丈夫的歡心,又沒了生育的能力、膝下無字可以依靠,這可不就是沒有翻身的餘地了麼?”
聽了琪哥的話,大玉兒若有所思:“什麼意思?姑姑無法再生產了?”當初哲哲難產、好不容易誕下一女,然而終究還是壞了身子,無法再生產了。然而當時皇太極勒令御醫及哲哲宮中伺候著的衆人不許將這件事情說出去,因此竟連住在清寧宮側殿的大玉兒都不知曉這件事情。琪哥猛不丁將這件事情說出來,她怎能不驚訝?就連不吭聲的蘇沫兒也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看著琪哥。
琪哥見這兩人驚訝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笑:“原來你們竟然不知這件事情?”
大玉兒有些按捺不住,她站起身來,一把抓住了琪哥的手:“你倒是好好跟我說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哪知琪哥只是露出了一個古怪又意味深長的微笑:“福晉,您不會以爲,當初烏拉那拉氏只在簪花之中下了毒吧?”
大玉兒何等聰慧的人,似乎在黑暗中抓住了一絲光亮,整件事情一下子明晰了起來!還記得當初哲哲懷孕的時候,她的寢殿裡面也常年擺放著花束,甚至自己當時還誇過那花好看!細思極恐。饒是大玉兒心思細膩、聰慧異常,此刻她的後面似乎也沁出了薄薄的一層汗珠,覺得難受極了。她不由得後退了一步,離琪哥遠了一些。她萬沒有想到,烏拉那拉氏竟然在那麼早的時候就對哲哲下手了!甚至時至今日,若不是琪哥自個兒說出來,都不會有人知道。
大玉兒看著站在自己眼前的琪哥,心裡面有點驚懼:沒想到那麼早以前,她就神不知鬼不覺地幫著烏拉那拉氏暗算了哲哲!這麼想來,當時哲哲難產,其實也是因爲這個罷!
許是大玉兒防備之色過於明顯,琪哥笑了笑:“福晉,您不必害怕。我既然將這事兒告訴了您,那自然就是把您當做我的主子了。更何況,咱們早就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了,不是麼?”
想起自己和琪哥的約定以及她們想要幫襯著的同一個人,大玉兒這才鬆了一口氣。也是,她琪哥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但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自己與她聯手,想來不出幾年,定然能夠得償所願!多爾袞......一想起自己心底的那個人,大玉兒的心便堅定了幾分。縱使他娶了小玉兒,又娶了側福晉,那就怎麼樣?多爾袞嫡福晉的位置,總有一天會是自己的!上回自己的話他雖然沒有全信,但也相信了幾分。看來,這個男人很快就會走到自個兒身邊來的。
想到這兒,大玉兒的嘴角勾起了笑容。她笑吟吟地回頭看著默默侍立在自個兒身後的蘇沫兒道:“蘇沫兒,咱們也許久不曾去給姑姑請安了,不如就趁著今日去瞧瞧她吧!”正是天道循環,沒想到當初哲哲對自個兒做的事情這麼快就報應在她身上了。一想到這兒,大玉兒心中無比歡暢,便忍不住帶著蘇沫兒要去瞧瞧自個兒的這位好姑姑現今狼狽的樣子。
主子說的話自然無法反駁。蘇沫兒點頭稱是,便跟著大玉兒去了清寧宮正殿。
再說那皇太極剛剛處置完哲哲,心情也不見得有多好。倒不是因爲捨不得哲哲,而是這後宮裡面的女人,一個兩個的,都不聽自己的命令,硬是要做出些觸碰他底線的事情,讓他十分的不滿。
仔細想想,可不是麼皇太極宮中能算得上是他的妻子統共也就只有大妃哲哲、側福晉娜木鐘、巴特瑪、大玉兒,再加上一個爲他生了豪格的庶福晉烏拉那拉氏,也就沒有旁人了。現下烏拉那拉氏和哲哲都犯了事惹怒了他,娜木鐘又剛剛經歷了難產,這從哲哲手裡面奪來的權利只能交給巴特瑪或者大玉兒了。但是一想到大玉兒曾經要對小玉兒下手,他就無法信任她。看來這掌管宮務一職,現今只能交給巴特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