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極向來是個自負的人,想做什麼便做了,向來不會理會他人的心思。當他今天晚宴看見娜木鐘這副蒼白病懨的樣子,早就想去她院子裡探望她。及至在半道上看見她去了湖心亭,便想起了最初在湖心亭看見她的情形以及當初的相互試探來了。本以爲過去之後娜木鐘就會同往日一般伶牙俐齒地同他辯上幾句,最後直到自個兒相讓這才罷休。誰知,今日的她一反常態,如此地脆弱、依賴自己,反倒更加惹人憐惜了。抱她回了西院,她還是不肯放手,自己只能半抱著她坐在榻上歇息。本來還想著看完娜木鐘之後去大妃處歇息的,畢竟今日是天令節,這個臉面還是得給大妃的。但是娜木鐘這副樣子,看來自個兒是抽不開身了。
看著緊緊依偎著自己的娜木鐘,皇太極愛憐地摸了摸她的腦袋,喚人進來爲兩人簡單地梳洗了一下,便抱著她歇下了。整個過程裡娜木鐘十分地聽話,任由阿拉塔和寶音爲她卸下了簪環佩飾,又換上了寢衣。只是她偶爾會趁侍女們沒注意的時候有些可憐兮兮地看著皇太極,直到皇太極揮手讓衆人退下,重新抱住了她。
“今個兒這是怎麼啦?”皇太極抱著娜木鐘躺在牀上,有些疑惑。若不是自個兒的這位福晉還是這個模樣、侍女們侍候的時候除了望向自個兒可憐兮兮的眼神之外還是如同往常一般,他還真的要懷疑換了一個人呢!
娜木鐘緊緊地依偎在皇太極的胸膛上,輕輕地說了聲:“沒怎麼,不知道爲什麼就是特別想要抱著你,不想離開你。”
皇太極失笑:“真像個小孩子。”但還是牢牢地摟住了她,“今個兒大家都累著了,快些睡吧。過幾日多爾袞他們還要舉行賽馬會,讓咱們都去看看呢!你啊可得趁這幾天好好養好身子,不然怎麼出去呢?”
這邊的氣氛十分的溫馨,可是整個清寧宮主殿內卻是十分的可怕。
哲哲等了皇太極許久都不見他來,心中早已不快,再加上畢竟身懷有孕、不能過度勞累,所以臉色都開始泛白了。珍哥都已挑了好幾回的燈芯,見到哲哲面色不善,早已差遣著小宮女去西院看看。推說著要爲哲哲端壺熱茶,珍哥走到了殿外的門廊處,先前派去打探消息的小宮女已經回來了,她氣喘吁吁地說:“姑姑...西院那邊...主殿的燈都暗下來了,看來大汗是歇在那裡了。”
聽到小宮女這麼說,珍哥心中暗叫不好,換了壺熱茶、心情忐忑地進了寢殿。
哲哲看見她進來了,眼角已是帶了一絲戾氣:“大汗還沒來麼?”
珍哥將茶放下,低著頭恭敬地回到:“回主子,大汗他...在西院歇下了。”
“什麼?!”哲哲聞言臉色一變,惱怒地將桌上的茶壺並茶盞等物掃到了地下。盛放著滾燙茶水的茶壺在地上炸開,有些茶水飛濺到了低頭回話的珍哥的腳上、手上,她白嫩的手上被濺到的地方登時變紅。哲哲倒是並未濺到茶水,但是珍哥還是第一時刻跪倒在哲哲腳邊:“主子息怒,小心被茶水濺到。”
哲哲渾不理睬珍哥,咬牙切齒道:“西院那個狐媚子!竟這般下我的面子......”
珍哥跪在地上,聽著哲哲的咒罵聲,心中閃過一絲懼怕。自從她跟著哲哲嫁給皇太極,看著哲哲從當初的四貝勒後院兒的一位側福晉成爲如今的大妃,已許久不曾見過哲哲這麼失態了。自大妃懷孕以來,特別是最近一個多月,大妃彷彿特別的暴躁、沉不住氣,總覺得要出些什麼事情。
住在清寧宮內殿內的大玉兒看著主殿久久不曾熄去的燈光,有些落寞地說道:“蘇沫兒,今日大汗沒有歇在清寧宮麼?”
“啓稟玉福晉,奴婢不知。”身後傳來的卻是一個恭敬中透著疏離的陌生聲音。
大玉兒這纔回過神來,蘇沫兒...已經被姑姑罰到北苑冷宮內去了,此刻服侍自己的是姑姑那裡的二等宮女鶯哥。她嘆了一口氣,也不知蘇沫兒在那邊過的怎麼樣了?自個兒今日打了她一巴掌定是寒了她的心吧,但是衆目睽睽之下,若是自己這個做主子的不管教她,那自己該怎麼下臺?罷了,相信過些日子,她便會想明白的。
看著恭敬地侍立在自己身後的鶯哥,大玉兒眸光閃了閃,瞬間恢復成了平日裡溫柔得體的樣子:“夜已深了,侍候我歇下吧。”忠心的蘇沫兒不在,許多事情就得自個兒動手了,真是麻煩呢。
兩日後,盛京城外,小玉兒期待已久的賽馬會終於開始了。
這回的賽馬比賽是在盛京城外的樹林內的一大片空地上進行,賽馬路線途中每隔一里,均有衛兵把守,以防閒雜人等進入,擾亂了賽馬比賽,在終點處也搭了許多帳篷,供邀請前來的觀看者休息之用。看得出來這次的賽馬會多爾袞可是十分用心。
小玉兒盼了許久的汗血寶馬追風也早已在十多日之前從阿霸垓送到了盛京,同時到娜木鐘手裡的還有阿霸垓郡王的親筆書信。
娜木鐘前些日子身子不適,皇太極之後又找了一個御醫前來爲她看診,但這個御醫仍是看不出什麼病來,只說讓娜木鐘好生休息著。因而寶音等一衆侍女本來是不想看娜木鐘出來觀看這次的賽馬會的,但是娜木鐘執意前來透透氣兒,主子的威嚴又有誰敢挑戰?因此娜木鐘還是來了。其實娜木鐘心裡還是有個疙瘩,上回狩獵小玉兒的馬驚到差點將小玉兒從馬上掀下來,雖然當時查不出什麼來,只有顏扎氏的侍女靠近過小玉兒的馬,也無其他的線索,但是娜木鐘總覺得這不像是偶發的事故,總覺得這背後肯定有個黑手。再加上小玉兒和多爾袞的婚期已定,就定在開春的時候,因此娜木鐘也很擔心小玉兒在這個時候會出什麼事情,便堅持一定要跟著過來看看。
今天這場合,哲哲自是不會來的。前幾日天令節的時候皇太極最後歇在自己處,終究是落了哲哲的面子,聽說她這幾日身子也有些不爽,也不知真假。就連皇太極也有政事要處理,得過些時刻再來。倒是大玉兒在這樁事情上面倒是十分的熱心,還參加了這次的賽馬會。
小玉兒十分的開心,還跟娜木鐘說,雖然大玉兒姐姐嫁給了大汗,但是大家之間這麼多年的情誼還是在的。你瞧,她這不是還是參加了賽馬會麼?並且小玉兒還跟娜木鐘引見了自來盛京以來認識的朋友們。
代善親王的三子薩哈璘是個有些靦腆的孩子,在人羣中不怎麼說話,但是跟娜木鐘請安問好及回話的時候禮數很是不錯;莽古爾泰郡王的妹妹莽古濟是個十分活潑的女孩子,性格和小玉兒有些相似,但是娜木鐘可沒錯過她眉間的一絲精明算計,看來小玉兒的閨中好友,無論是科爾沁的、還是盛京的,均不是簡單的人物呢;娜木鐘最熟的就是多鐸了,在她眼裡這就是個......怎麼說呢,可能是在風趣幽默這條路上跑偏了的一個小逗比,而且還頗魯莽衝動,不過人倒也不錯。當初知道小玉兒和多爾袞的婚事定下來之後,聽小玉兒說他還連著勸慰了多爾袞許久,害怕多爾袞還惦記著大玉兒、排斥小玉兒。
不論日後他們會成爲多麼厲害、多麼尊貴的人物,但這現在終究只是一羣愛玩愛鬧年輕人,娜木鐘覺得自己還是多給他們留一些空間,否則有她在,大夥兒都有些拘謹。於是娜木鐘便說要去隨意地走走,散散心,帶著寶音離開了他們。
不知不覺就來到了養著比賽馬匹的馬廄處。聽著小玉兒多番提起她的愛騎追風,娜木鐘也有些好奇,便決定進馬廄去看看這匹汗血寶馬究竟長什麼樣。
跟門口的守衛打了招呼,娜木鐘便帶著寶音進了馬廄,卻意外地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影——大玉兒。是了,小玉兒說過她也會參加這次的賽馬會的,不過她此刻一個人,也沒有帶著貼身的侍女,在這邊做什麼呢?娜木鐘腦中閃過一絲警惕,便示意寶音不要發出聲音,輕輕地往大玉兒所在的地方走去。
這一看還真是看出了大問題。大玉兒在餵馬草,這沒什麼問題。但是奇怪的是她喂的卻是一匹栗色的馬,而且還在馬草上灑了點藥粉之類的東西!
這匹栗色的馬在這兒尤其的搶眼,其他的馬均不是這個顏色,也正因如此娜木鐘一眼就認出了這是小玉兒的汗血寶馬。那麼大玉兒,究竟在做些什麼!
彷彿一瞬間,所有的疑問都得到了解答。爲什麼自己的人怎麼查都查不出是誰對小玉兒的馬動了手腳,只見過顏扎氏的侍女靠近過小玉兒的馬?那是因爲,恐怕下手之人本就在同小玉兒呆在一塊兒的人羣之中吧!
娜木鐘猛地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大玉兒握著藥粉瓶子的右手,大聲喝道:“你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