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親王常寧和裕親王先后病重,康熙得到消息后從塞外急趕回來,最終也沒能留住他的兩個兄弟,這個打擊對他來說,不可謂不大。緊接著,索額圖被鎖系,如今正在議罪,想必沒多久就會有結果了,太子……康熙還是對他不滿了。
徽音聽聞索額圖的事后,覺得十分可笑。太子,胤礽,作為他的父親,這多么年康熙竟沒有發現自小疼大的兒子真正的心思,還是說發現了,卻執著地不肯放棄精心培養的接班人?
另外,《步步驚心》也已經開始了。
不過這些,都影響不到徽音和莫璃,她們照舊過著往常的日子,恣意悠然,逍遙暢快!
須彌境里,無涯居后的石壁上有個天然的山洞,徽音蹲在山洞里的一個土窯前,左手拿著本書,右手撥撿著地上的瓷器碎片,時不時蹙眉看看書中的內容,不知在想些什么。
莫璃手拿一個蘋果啃著,背靠在山洞口瞅瞅對著一堆碎片大發鉆研精神的女子,覺得十分、十分無語:“我說,你不是半年多前燒成那什么瓷了嗎?怎么還對著個破窯搗鼓,你不悶啊!”
“沒文化真可怕!”徽音沒好氣地轉頭,嘆道,“那是宋代汝窯的天青釉,21世紀時傳世不超過六十件的絕品瓷器。”
“好吧好吧,我沒文化!”莫璃投降,她就知道不能和這人談這些,那較真的毛病,最愛在這些事上發作了。可是想到什么瓷器,她就很崩潰,忍不住嘀咕道:“安家那什么祖先啊,居然還有因為好奇特地跑去當窯工的,最難以理解的是,竟把什么原料的品種、性狀和燒造工藝都記成書傳下來,那么容易破碎的東西,又金貴得要命,有什么好的啊!”
徽音繼續研究燒制失敗的瓷器,莫璃惡狠狠啃著蘋果,直到將吃完的果核隨手丟掉,她才拍拍手又問:“你現在又在攻克哪種瓷器?”
“哥窯的‘金絲鐵線’。”合上手中的書,徽音站起來往外走,看樣子是打算離開了。
“不看了?”莫璃有些意外。
“今天的瓷器時間結束,我還有別的事要做。”提裙越過地上的石塊,拿著本書的女子走了出來。
“我倒~!”莫璃一臉郁悶,“我就知道不該對你抱有希望……你說說,這幾年,你都學會了多少東西,前兩年精研中醫,這兩年調釉燒瓷,過兩年你是不是還打算研究什么篆刻、雕琢之類的?”
“嗯,好主意!雖然用念力切割、雕刻隨心所欲,但是親自動手練練手指的靈活度和眼力也不錯。”徽音眸中一亮,又發現一種可以學學看的東西了。
莫璃頓覺無力,好吧,她再也不提這些事了。
兩人沒走多久,就到了無涯居門口,她們卻沒有馬上進去,而是站在這處山崖上,遠眺崖下波濤洶涌的海域。
“徽音啊,過兩天是咱們的生日,今年我們在海邊過吧!你把樓上的鋼琴挪到海邊,彈首曲子給我聽好了。”
“行,不過你得跳舞給我看,否則我也太虧了!”
“我只會跳交際舞,這樣也成?”
“當然可以,我會彈很多舞曲,不用擔心沒有合適的。”
莫璃欲哭無淚,她哪里是這個意思了?為了不被進一步剝削,她決定換個話題:“這幾個月,出了很多事啊!”
“嗯,四十三年也快到了!”
“顏顏摻和進去了,你不擔心?”莫璃想到那個小丫頭,難免心生感慨。
徽音輕輕搖頭一嘆:“她天生就適合在皇家生存,該教的我教了便是,路是她自己在走,你不是也看到了嗎,她走得不僅很穩,還如魚得水呢!”
莫璃笑出聲:“是啊,童言稚語就能點醒裕親王,生生幫她阿瑪削掉了政敵的一臂,這兩年來哄得胤禟越發寵她,連胤誐待她都比待親生兒子還好,這幾個月,幾乎都成京城一景了。”
“自去年臘月后,顏顏突然間就懂事了很多,她來問過我不少問題。你也瞧見了,仗著康熙的寵愛,她打量著各個皇子府、王府沒人敢攔,幾乎全部都轉過來了。”徽音眼底劃過一絲傷感,“他們父女不愧是有因緣牽連的,似如今這般情景,用不了兩年,只要有顏顏在,胤禛在各家王府中就擁有了良好的觀感,這在將來,可有不小的作用啊!”
“小丫頭精得很,八爺黨都沒多穩固了!”莫璃不得不承認,年齡小確實有很多的好處。
“八爺黨從來就沒穩固過。”徽音嗤道,“胤禟和胤誐母家是滿洲貴族,胤誐的額娘還是孝昭皇后的妹妹,他們這樣的出身,又是封建等級制下教育出來的,會看得起辛者庫賤婢所出的胤禩?”
“是啊,我在宮里時就聽到過不少關于他們三個的事,胤禟和胤誐小時候都調皮,讀書課業不愿做,捉刀代筆的都是胤禩,有時候闖禍了,也多是胤禩代著受罰,說到底就是看不起他。”莫璃想到那三個迥異不同的皇子,不禁嘆道。
胤禩可憐嗎?可憐。額娘想要飛上枝頭,阿瑪一時起意,反倒是他來承擔種種后果,他何其無辜?排行不上不下,生母無權養他,養母自有兒子,誰來疼他憐他?
康熙知道胤禩在宮中的尷尬地位,良妃曉得兒子受的委屈,出身高的兄弟看不起他,出身低的兄弟自顧不暇,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卻也沒看到他。
“想來歷史上胤禟和胤誐之所以捧胤禩起來,不過是看他出身低,將來成功了好控制而已。三個人年齡相近,自幼一處長大,情分……或許有些吧,但長大后一旦見了權勢,那點情分肯定也變質了。”徽音聽得出,莫璃并沒有對胤禩懷有什么同情之類的念頭。
“人人都說胤誐憨厚敦實,可他才是最聰明的一個。”想到那個總是大大咧咧的十阿哥,莫璃不由得一笑。
“他不放聰明些行嗎?鈕鈷祿家的女兒生下的皇子,如果他看起來不是那副憨實模樣,哪怕稍有些才能,鈕鈷祿一族都會不遺余力地推著他當皇帝。畢竟……佟佳一族的輝煌,實在是太誘人了!”徽音扯扯嘴角,口吻平平淡淡,“瞧康熙給胤誐指的嫡妻,阿霸垓博爾濟吉特氏,那可是眾皇子嫡妻中唯一的一個蒙古人,明顯就是將他排除出競爭范圍了。”
“算了,不說八爺黨了!”莫璃甩頭拂去思緒,偏頭頗有趣味地問,“噯,《步步驚心》已經開始了吧?”
徽音白了旁邊人一眼:“管它呢,跟我們有什么關系!”
“嘿嘿~”莫璃齜牙,不知在興奮些什么,“跟我們確實沒關系,不過,你家親親夫君應該從五月起就一直死盯著的吧,他肯定討厭死那個出賣他、喜歡他、還因胤禩傷他的女人了,徽音,你這不用出馬,就已經把人給料理了,可真是了不得啊!”
“我只是讓胤禛自己決定而已,哪里談得上料理不料理?”海風鼓蕩起裙衫羅帶,徽音事不關己地笑。
“嘁,你明知道胤禛最恨背叛、最討厭欺騙,還把繁體版的《步步驚心》給他看,全部哎全部,你還讓他看了全部,現在的他又不像書里寫的,對那個女人有了男女之情,怎會不忍或者心軟?”莫璃認定了好友在此事上的奸詐,完全不信剛剛那句話。
徽音面向大海,迎著海風豪氣地道:“哼,既然我在意胤禛了,而他又是我的男人,那么就絕對不會容許任何人傷到他分毫,無論是身體還是心靈,都不容許!”
“你有多在意他啊?”莫璃笑嘻嘻地問,眼底卻滿是認真,她想要知道的不是這個女子對胤禛的在意程度,而是除了友情、親情外,那最后的愛情,究竟蘇醒了沒有。
徽音皺皺眉頭,略顯困惑地道:“目前為止,我會在意他的生死和情緒,但是……如果對他的這些在意讓我覺得成了妨礙,那么舍棄掉也不是很難,可能最多會有些傷感吧!”
“徽音,嘗嘗愛情的滋味吧,這樣人生才圓滿!”莫璃拍拍好友的肩膀,鼓勵地笑道。
時間真的是個很厲害的東西!
康熙三十八年莫璃剛認識徽音時,足足在須彌境里一起度過了兩三年,卻也僅僅博得了一半的信任,直到見到那本《司馬徽音傳》,徽音才肯相信莫璃八分。
后來,她們一個在宮外,一個在宮內,每夜聚于無涯居,就在那些日子里,莫璃發現21世紀堂堂司馬家神秘莫測的“唯一繼承人”,居然是個有缺陷的人。
康熙三十九年徽音懷了顏顏后,莫璃坦誠地說過這個缺陷,從那之后,她花費了極大的精力,或引導或教授,一點點讓徽音試著品味人生來就有的種種感情。
莫璃與徽音平淡相交、共生默契,又一同制定、完成“撒米計劃”,如今她們都莫名信任著彼此,有了一段可貴的知己之誼,而徽音,也從她身上懂得了什么是友情。
顏顏出生后,徽音從初始的陌生,漸漸成為一個好母親,明白了什么是親情。
康熙四十二年的現在,即使懵懵懂懂,徽音也嘗到了愛情的滋味,雖然這顆火種尚顯微弱,風稍稍大一些就能徹底掐死,但是有了就是好事,莫璃相信,無論結果是甜是苦,她的這位知己都能明白愛情是什么。
而人的一生,愛過就已經是莫大的幸福了!
康熙四十二年十月十一,這天是十阿哥胤誐的生辰,與往年不同,今年他的生辰卻是由八貝勒府操辦的,最奇怪的是,還不是八夫人郭絡羅*準備的,而是八側夫人馬爾泰若蘭。
八貝勒府里,有兩座閣樓,南北相對,今日的生辰宴,北閣樓招呼男賓,南閣樓招呼女客,胤禛就在北閣樓。
方才送禮的一個插曲已經過去,眾皇子們在閣樓內談笑聊天,坐在其中的胤禛,卻思緒飄飛,想到了別的事上。皇阿瑪從塞外回來那天,他策馬出城接駕,中途差點踩了一個小姑娘,當時只是暗道好險,便趕著出城了,因那小姑娘出自老八府上,他也沒多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