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總管渾身一哆嗦,縮著脖子往后撤,而達喜更是臉色發(fā)白,看了看前者的慘狀,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這一巴掌幸虧不是挨在自己臉上,不然他也好不到哪去。
“良弼,哦不良..良大人,奴才..奴才只是個傳信的,不管奴才的事啊。”
夏總管瞅著頂在腦袋上的槍口,大氣不敢喘,低三下氣的說道,方才的囂張跋扈已經(jīng)消失的無影無蹤。
葉開把布錦拿在手中,看都沒看。
“裁撤步兵衙門是朝廷旨意,******一向安守本分,是我大清的重臣,他怎么會出面干涉做這種抗旨不尊的事呢?”葉開把頭扭向了攤在地上的夏總管,似笑非笑道:“一定是你這狗奴才假傳慶王的命令,對,還是不對?”
夏總管楞了一下,很快領(lǐng)悟了葉開的意思,一旦把事鬧大,那自己主子就徹底顏面掃地了,很明顯這是在給他臺階下,盡管這臺階又陡又峭。
“是奴才記錯了!是奴才記錯了!慶王爺根本不知曉。”夏總管一咬牙,連聲喊道。
葉開冷笑道:“既然你假傳王爺諭令,那這一巴掌,不冤吧?”
夏總管這才意識到自己進入了葉開的語言陷阱,但是到如今他也只好吃下這個啞巴虧,嘴里艱難的蹦出了兩個字。
“不...冤”
“好,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既然你也承認了,本官也就網(wǎng)開一面,今天的事就當(dāng)沒聽見。”
葉開擺擺手,一直瞄準著的槍口這才挪開,慶王府的其他人趕緊上前,把夏總管從地上攙扶了起來,被當(dāng)眾扇了一巴掌,已經(jīng)夠狼狽的了,再待下去就是丟人現(xiàn)眼,他捂著發(fā)腫的臉趕緊離開了現(xiàn)場。
氣勢洶洶的來,倉皇落魄的走,慶王府還沒有說出半句話,這出戲就草草收場了,剩下達喜不知所措。
“達都統(tǒng),朝廷要裁撤步兵衙門,你還有疑問嗎?”
達喜渾身一乍,連忙搖頭鼓腮,“沒有沒有,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連慶王府的人都敢打,還害怕自己一個小小的副都統(tǒng)嗎,達喜的腦袋還沒有蠢到那般田地,趕忙站在一邊,閃開了一條道,“大人請進。”
葉開一行人氣勢赳赳的邁進了衙門,再沒人敢說一個不字。
......
慶王府,銀安殿,寂靜中里面突然傳出了一聲老邁的質(zhì)問聲。
“這真是良弼干的!?”
聽清了下人的敘述,奕-劻再也沒有閑情雅致去讀書,手中握著的書卷已經(jīng)被捏出了一個凹陷。
“千真萬確,就是禁衛(wèi)軍的良弼干的,王爺,你可要為奴才做主啊,這不是打奴才的臉,這是在打王爺?shù)哪槹。 ?
以慶王府的顯赫程度,別說一個堂堂的府邸總管,即便是一個下人,也被外人稱兄道爺,更別說被人當(dāng)眾打了,他們幾時受過這種屈辱。
奕-劻來回踱步,臉色陰沉。
“奴才不知道誰給了他這么大的膽子,敢對咱們王爺這么不敬,就算是太后老佛爺在世的時候,也不敢讓王爺這么下不來臺啊。”夏總管可算找到了宣泄的對象,各種詆毀的言論不斷地向外面冒,臉上的痛楚依然讓他齜牙咧嘴。
“誰?”奕-劻停下了腳步,“還能有誰,當(dāng)然是載灃了,沒有他在后面撐腰,你以為就他一個人敢動步兵衙門?”
“奴才不明白,怎么才一年光景,這載灃就處處和王爺做對。”夏總管忿忿不平的說道:“載灃的膽子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大了,他不是一向最不愿惹是生非?”
夏總管一番無心的話,讓奕-劻茅塞頓開,回顧這一年來載灃的所作所為,無論是治國的手腕還是馭臣的權(quán)術(shù),后者的成長速度簡直太快了,以一個老輩政治家的經(jīng)驗來講,這顯然不合理。
良弼...良弼....奕-劻嘴里不斷念叨著這個名字,日漸渾濁的老眼緩緩瞇起。
這個人的出現(xiàn),再次印證了他之前那極模糊的印象,在載灃的背后,肯定有一個非比尋常的人,這個人究竟是誰,如果只有一個選項的話,那奕-劻越來越傾向于葉開了。
過人的膽識,出色的計謀,以及不俗的交際能力,這個風(fēng)頭正熱的良弼絕對不容小覷,他的嫌疑越來越大。
“好一個兩面三刀的良賚臣!”
奕-劻狠狠捶了一下桌子,如果這個假設(shè)成立的話,不管是自己,還是隆裕,甚至連載灃本人也被他玩的團團轉(zhuǎn),這個人或許根本就不屬于任何一個陣營,他的忠誠沒有任何保證可言。
“本王倒要看看他的狐貍尾巴什么時候露出來。”奕-劻坐了下來,胸膛緩緩平復(fù)。
看著主子爺大發(fā)脾氣的模樣,一直捂著臉的夏總管,還以為奕-劻是為了自己被打的事而生氣,趕緊添油加醋道。
“王爺,這良弼桀驁不馴,敢拿王爺?shù)脑挷划?dāng)回事,要不給他點苦頭吃吃,怕天下人都以為王爺怕了他,那他以后豈不是要橫著走。”
“教訓(xùn)?這教訓(xùn)還不夠?”奕-劻臉色沒有任何好轉(zhuǎn),他甚至有種恍然大悟后的嘆息,“栽了就是栽了,不要理會他,咱們暫避鋒芒。”
夏總管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那奴才這巴掌不就白挨了嗎?”
“不怨”
相同的話再次從奕-劻的嘴里面說出來,夏總管滿腔怒火都化作了苦水,嗆得他幾乎要眼淚直流。
“你下去吧,這件事誰也不能提。”
奕劻擺擺手,眼神似乎有些疲累。
“是....”
夏總管唉聲嘆氣的溜了出去,得,這一巴掌的事算了,就當(dāng)自己倒霉摔了個跤。
.......
房間再次變得空蕩蕩,奕-劻坐在椅子上,紋絲不動,隔了好久才留下了一聲沉重的嘆息。
以為他真的不想給良弼點教訓(xùn)?徒呼奈何罷了,他清楚自己大勢已去,再也不是當(dāng)年那個呼風(fēng)喚雨的領(lǐng)班軍機了,幾十年來,手中一點一點積累的權(quán)力,如今又被人一氣剝走了。
“良弼!”
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浮現(xiàn)在腦海里,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連串的問號。
他這么做究竟想要什么?
這又是一個奕-劻想不通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