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婢未至,就聽笑聲先傳了過來,片刻后,她劃舟到了眼前,微福了福“公子來了。”又笑道“陳四也來了。”
蘇棋棋扭頭看向那個小廝,就見他也露出笑意點頭,“如何?”那小婢掩嘴輕笑“自然好得很。公子快些上舟,奴婢帶您過去。”
蘇棋棋見他們幾人旁若無人的交談,神態(tài)親密,那嵐傲馳也無了清高的樣子。只是卻都故意忽略她似得,只是聽到說要上舟,嵐傲馳才沖那船指了指,蘇棋棋自然聽命小心翼翼坐了上去。
小婢搖著輕舟,高聲唱道“樓外垂楊千萬縷,欲系青春,少住春還去。猶自風前飄柳絮,隨春且看歸何處?綠滿山川聞杜宇,便作無情,莫也愁人苦。把酒送春春不語,黃昏卻下瀟瀟雨。”蘇棋棋聽那小婢聲音高亮,卻不覺刺耳,唱到最后一句,聲調(diào)忽的下降,漸漸微不可聞,只覺得委婉動人,真真是繞梁三日。不免多瞧了那婢女幾眼。
“小姐有何指教?”那婢女見蘇棋棋瞧她,雖仍是笑盈盈的透著可愛,語氣中卻是突顯敵意。蘇棋棋愣了愣,不去搭理她,把頭扭了過去,自去瞧那湖光山色。那婢女見蘇棋棋不瞧她,便笑瞇瞇的對嵐傲馳言道“公子許久沒來了,可還記得這首詞?”
嵐傲馳點了點頭“我自是記得,這曲子誰配的?”那婢女似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就是那位公子。他見我一直在念這詞,便,便給我配了曲子,說這曲子由我來唱,更添詞韻。”蘇棋棋雖不喜她的態(tài)度,但對這褒詞倒是毫無異議。
冷眼瞧去,那婢女對嵐傲馳必是有意,也不放在心上,只是撇撇嘴,冷冷說道“你嘴里的公子可是姓華?”
那婢女仿若未聞,只是笑對嵐傲馳“公子那么久沒來,這次可會多待幾天?”蘇棋棋見婢女毫不理睬自己,不免暗笑自己自討沒趣。也不介意,既然嵐傲馳費盡心機將自己弄到這個地方,想必華其謙也會在此處。到時總會見面,便也不急一時。
嵐傲馳斜睨蘇棋棋,本以為她會發(fā)火,卻見她涼涼扭過頭,對自己那個叫蓮葉兒的婢女根本未放心上,倒是出乎意料。小舟慢慢駛?cè)肷徎ㄖ校K棋棋暗嘆,如今場景真可謂是青荷蓋綠水,芙蓉披紅鮮。若不是,她微微側(cè)目看向嵐傲馳,若不是隨他,和華其謙的話,說不準會更有趣味。
這么想著,忍不住嘴角微微翹起,伸手拂過身側(cè)清水,倒覺得一股清涼直入心底,將這悶熱煩躁驅(qū)趕了不少。船悠悠晃了晃,倒似往蘇棋棋一邊傾斜似得。蘇棋棋正是將手伸進湖水,身子也稍稍偏坐于一側(cè),船這么晃動,讓她受驚不少。就覺得衣袖一緊,人被往船中拉進了些,再回頭,倒是瞧見嵐傲馳略是嫌棄的放開手。
等那穿過叢叢蓮花,那湖中小屋便已現(xiàn)在眼前。蘇棋棋等嵐傲馳跳下船,剛想下船就覺得那船晃得厲害,幾乎站立不穩(wěn),勉強回頭就見蓮葉兒一臉無害的笑意,似乎正在努力撐穩(wěn)船。蘇棋棋呵呵冷笑兩聲,忽嬌聲說道“嵐公子,快扶著我。我怕。”
蓮葉兒笑盈盈的說道“公子,小姐可真是嬌弱。奴婢來扶吧。”嵐傲馳點頭,卻不再看仰頭便往屋里行去。蘇棋棋見嵐傲馳往前走,心里焦急,倒沒了和蓮葉兒斗氣的情緒。見蓮葉兒幾步走到船頭,伸出手直接抓住她的肩膀,不管她哎呀呀的呼疼,撐著她快步跳上船,跟上嵐傲馳。
那屋子的墻壁頂均由碗口大小的粗竹所編,看來甚是堅實。走進去,就見墻壁上掛滿字畫,竹子做的書架上,也放滿了書卷,看上去倒頗是風雅。就聽里屋竹門吱呀響起,華其謙悠哉悠哉從里走了出來。見到蘇棋棋倒沒特別的驚訝,像是早就知道她會來。
嵐傲馳笑道“如何,可是熟識?”蘇棋棋心思電轉(zhuǎn),不知這嵐傲馳到底什么意思,又見華其謙板著臉,冷冰冰的說道“你來作甚?”
蘇棋棋握拳又放松,淡淡道“華公子又怎會在此?”嵐傲馳尋了個舒服的位置坐了下來,看著他們兩人,指著華其謙說道“華家二公子,昨日可是做了小人。”
就聽華其謙冷冷說道“嵐公子硬是將我說成我家二弟,真是可笑。”蘇棋棋也一臉迷茫“是啊,這個不是華其離嗎?為何嵐公子說他是其謙。”
嵐傲馳露出狐疑之色,忽仰頭大笑“確實確實,是在下糊涂了。”既然嵐傲馳露出這幅神色,擺明就是不信蘇棋棋和華其謙的說辭。蘇棋棋和華其謙飛快交換眼神,淡淡問道“我人也到了此處,嵐公子何不請出寶劍讓我見識一番?”
嵐傲馳笑道“確該如此。蓮葉兒將那盒子拿過來。”蘇棋棋順著嵐傲馳的手看了過去,就見在書架上一處不顯眼的地方,正放著一個長方形的盒子。等蓮葉兒拿了過來,一瞧,就見那盒子古樸,上面沒有任何裝飾,若是單單放在一邊,任誰都不會留意。
嵐傲馳見蘇棋棋兩人眼睛直直盯著那個盒子,笑道“這寶劍若能助到公主,那也是在下的一番美意。”
蘇棋棋聽嵐傲馳這么一說,毫無誠意可言,再加上,嵐傲馳手放在盒子上,并沒有打開得打算。蘇棋棋淡淡問道“嵐公子有什么事情不如直說。”
嵐傲馳點點頭,笑道“公主既然明白,在下也明說了。其實在下與公主同仇敵愾。”蘇棋棋皺了皺眉,心里盤算能算上敵愾的人,忽的想通,淡笑“原來嵐公子對國師有了心結(jié)。”國師啊,你到底干了多少事兒,看看,結(jié)仇了罷。
嵐傲馳負手慢慢走到了窗前,蓮葉兒和陳四自然都退了下去。蘇棋棋見嵐傲馳走遠了一些,便想悄悄打開看看那劍,卻又見他時不時說上兩句,心里著急,卻不敢下手。
嵐傲馳說道“所以在下得知國師又提到公主之事,心中不免憤慨,一心想要幫公主。可是華府上各種耳目,實在不敢多言,才冒昧用此下策請了華公子和公主來此。”
“那倒要多謝嵐公子了。”蘇棋棋見華其謙沖她眨眨眼,悄悄伸手去打開蓋子,心一慌瞪了華其謙一眼,站起身,趁嵐傲馳不注意擋住他的視線,輕笑問道“你是不是想用這劍鎮(zhèn)住了我身上所謂的災氣,然后皇兄便覺得那國師無用了。”
“正是。可在下對公主也有仰慕之情,本想自己佩戴寶劍以應征星象不準,只是沒想到公主對華大人癡心如此。”嵐傲馳說道,忽轉(zhuǎn)過身似笑非笑看向華其謙“公主對大人的癡心,在下委實羨慕。所以想將寶劍賜予大人。”
蘇棋棋滿腹驚慌,也不知身后華其謙有沒有被嵐傲馳看出來,臉上卻帶著淺淺的笑“原來如此。看來咱們都誤會了嵐公子一片好意。”
華其謙站起身淡淡說道“皇恩浩蕩,皇上這么安排總有他的道理。若因私自佩戴寶劍而影響了皇上謀略,那華某真是萬死難辭其咎。”
蘇棋棋不知這華其謙葫蘆里到底賣得什么藥,但既然他這么說,總歸要幫襯些,便點頭道“嵐公子一片好意,我心領(lǐng)了。”
嵐傲馳倒像是知道他們必定會如此說,也不堅持“公主不好奇那國師嘴里說的大浩劫是什么嗎?”蘇棋棋自然好奇,眼神在華其謙身上悄悄轉(zhuǎn)了一圈,見華其謙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便搖頭“隨他什么浩劫,我總是不信的。若信了,那之后什么天災人禍不都要壓在我的身上了。”
忽又自嘲一笑“說來好笑,這么大的國家,本就有個天災人禍,一向是防范不了的。如今倒好,出了什么事,都要怪罪在我這個弱女子身上。倒像似我做了什么錯事,其實想想,我素手一雙,能做些什么。”
華其謙聽了此話,看向蘇棋棋纖弱身影,甚是不堪重負,不由自主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蘇棋棋那時怨言脫口而出,心里已覺得不妥,正在惶惶中,就覺得垂下的手被籠在一個溫暖之處。不由抬頭對華其謙曼曼一笑,兩人眼神交匯,哪里還有之前略帶刻意疏離的樣子,又沒有了玩笑意味,真真切切是帶了一絲若有似無的情意。
兩人猶自不覺,一個自以為收斂自如,一個又覺得是帶著感激,卻被嵐傲馳看的透徹,真是應了旁觀者清一句。
“唉,”嵐傲馳深深嘆息,蘇棋棋一驚,忽覺得臉上發(fā)燙,掙脫開來,強自鎮(zhèn)靜笑問“嵐公子倒是為我惋惜的很。”
嵐傲馳點頭,卻不提剛才的話頭,只說道“忽想起在下還有要事在身,請公主與華公子稍坐片刻。”說完,居然匆匆而去。
蘇棋棋等嵐傲馳離開,猛的發(fā)現(xiàn),他居然就把那古劍隨意放置在桌上,似乎無關(guān)緊要之物。華其謙笑瞇瞇看向盒子“他走了,咱們看看寶劍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