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是非常聰明的,諳熟那些捉賊的道理和技巧,他首先便讓人仔細調查了那流言的出處,最后證明了,和錦貴人同樣來自于秋水樓的菲兒---太子府的侍妾,就是這些流言的源頭。
“這樣多嘴的婦人,豈能做了我皇家的眷屬?”據(jù)說康熙聽到的時候說了這樣的話,然后,盛怒之下沒有給太子留任何的情面,把菲兒,一個皇子的侍妾,罰到了浣衣局。---這個也好理解啊,那些流言中,那個背叛了他的,就是秋水樓的姑娘,現(xiàn)在他再聽到這流言的制造者,也來自秋水樓,豈有不敏感不發(fā)怒的?
而我,因為是這些流言中的女主的妹妹,又曾經和八爺府有過親密的關系,曾經在流言中擔當過“橋梁”的重要角色,是自然脫不了干系的,所以也被罰到了浣衣局。
而我這樣的情況,是暫時不敢有人幫我去求情的,那只會是火上澆油。我也就不再存著幻想,想為自己辨明什么了。
所以,我居然和菲兒一起去到了浣衣局,雖然心里有些悲涼。
那浣衣局的頭兒也便依著上頭的命令,把我們都安頓好了,我們各自的房間和活計都分派了下來。這里的環(huán)境比原來在長春宮時,自然是差了很多,很多人擠在一個小房間里,比我們以前的宿舍都擠,真是悶得不行,那些要干的活兒都挺臟挺累的。唉!我好歹也是一個現(xiàn)代的大學生,小小的白領,沒想到怎么都混成這樣了?
“素顏,姑姑叫你!”負責我們這一撥人的管事叫人來找我,不知有什么要交代,我趕快去領命。
“姑姑吉祥!”到了地兒,我說,悄悄地抬起頭來,只看見那管事的是個女的,一眼看上去還比較和顏悅色----這種人倒是不會撒潑,但只怕太有心計,我想。反正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我就乖點吧,對你尊重些,看還不能把我吃了吧?
“快起來快起來,素顏妹子怕是不記得我了?” 沒想到她對我說的話,竟是這個。
“你是……”我看看她,好像真的似曾相識。
“我是艷姑姑啊。”她說。
哦,艷姑姑?是的,我只看著熟悉,竟沒想起來!她好像老了很多,模樣似乎都變了。這艷姑姑是以前八爺府里一個年紀比較大的宮女,很能干,待人也不錯的,我在八爺府的時候,有幾次就曾經幫她做過頭花、梳過頭,她當時很高興的,后來一直對我不錯……不知她怎么來了這里?沒想到正好就是她負責我們這一撥人。
“艷姑姑不是在府里嗎?怎么到了這里?”我問。
“姑姑年歲大了,本是想回了家去,但家里也沒什么人了,我這么大年紀,人家一不要干活二不要嫁人的,也沒個去處。八爺見我做事還可靠,也為府上做了一些事情,便去求了人把我調到這浣衣局來。你回去不久,我便也走了。”
“哦!”
“素顏姑娘,前些日子,我已經大致聽說了錦貴人的事。我在府里的時候,見過錦貴人來找福晉,也看見過錦貴人的人品,她平日里是極其溫和守禮的,絕對不會做出這些水性楊花的事兒來。你就更不用說了,原先我們在府里也相處了一些時日,我知道你的性格,斷斷不會攪和在說不清的事兒里。這樣想來,你們必是被中傷的,這宮中的流言實在也是多了去了,大家也都漸漸不理會它,只是這一回居然是扯上了皇上的,就由不得不叫人另眼相看了……聽說皇上在查這件事呢。你到浣衣局之前,我就知道了你要來的事兒,你也別著急,在事情有眉目之前,你且先在這浣衣局里做著,我自會安排人照顧于你,等到皇上把事情都調查清楚了,你再做別的打算吧。”
“艷姑姑!素顏謝謝您了!”我真心地說。真的好感動!真是沒想到這冷冰冰的宮中,還能有這般溫暖的情誼!而且她一點兒都不懷疑于我!而這情誼的源頭,不過是我在根本沒有留意的時候,曾經幫過人家一點小忙而已!
后來的日子里,艷姑姑果然是比較照顧我的。
本來我這種新來浣衣局的宮女,還是受了責罰的,必是要做那最辛苦的活計的,現(xiàn)在我卻只是負責晾曬衣物、分類整理這些相對來說在浣衣局里已經很輕巧的活計。別的人大概也知道我的來歷和經過的事兒,不太和我說話,就怕惹了是非,但對艷姑姑給我指派的活計,倒也沒有多的說法。
雖然現(xiàn)在的處境已經不能和以前相比,但人的適應能力是很強的,幾天之后,我就慢慢習慣了在浣衣局做一個浣衣女的生活。林素顏實在是一個知足又有點兒傻快樂的人,有時候把那些衣物晾曬起來的時候,如果得了空,我就可以偷空欣賞一下它們的顏色、款式……這個時代的衣物顏色好像很少,宮中的服色就更少了:青的,白的,紅的,藍的,綠的,淡青的,淡紅的,淡藍的,淡綠的,香色的,湖色的,天水碧色的……不過這滿族的服飾還是挺好看的,雖然沒有漢裝那么柔美華麗,款式多樣,卻很簡潔實用。花色雖然沒有那電視上的那么多,色彩也沒有那么豐富,不過各種品級、各種場合所用的服裝算下來,還是挺繁復的。
當然我也沒有知足到冒傻氣,然后什么也不再會思考的地步。得了空的時候,我就會想起他,他現(xiàn)在在哪里?怎么還不回來啊,半年啊……如果他知道了最近發(fā)生的這些事兒,知道了我已經是一個辛辛苦苦的浣衣女,他會怎么做呢?錦娘和輕蘿,她們又會怎么想呢?
我喜歡那種天水碧色,就是南唐時候,小周后最喜歡的那種露水所染,后來風靡了整個南唐的綠色,可是這顏色好挑人啊,弄得不好就像個土豆,我自己就沒敢試過,只有那次大著膽子給輕蘿穿過一次……想到這里不覺又想起原來的日子,多么陽光明媚的歲月啊,可是現(xiàn)在……
想這本來是一種最浪漫的顏色啊,現(xiàn)在卻成了最傷心的顏色!其實我整日里干那些活兒挺枯燥的,不知道這樣的日子哪天才會是盡頭。
菲兒覺著自己成天都非常勞累,看見我表面上一副順從的樣子,自是很羨慕我,也很嫉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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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也倒是,她一個從來都習慣了錦衣玉食的頭牌姑娘、太子侍妾,從來都習慣了別人的伺候,現(xiàn)在卻要來做這些粗活臟活,確實也很吃力;可是若是想到她做的那些事情,又覺得這樣的結果對她已經算是很好了。
就在對菲兒生出這一絲兒憐憫之情的時候,她卻做出了讓人寒心和憤然的事情:即使已經落魄到了這種地步,她還是本性難改!她大約也知道了我暗地里得了艷姑姑的照顧,便去找了浣衣局的總管事---喜公公,哭訴自己如何辛苦工作,而我又如何偷懶,如何欺負于她。
那喜公公雖然是個年老的太監(jiān),早已沒有了男兒本色,但見菲兒對自己這么信任,又說得梨花帶雨,面對楚楚可憐的美女,也不禁惻隱之心大動。于是便讓人把我們的活計調換過來,喜得菲兒看著我直笑,很有示威的意思。艷姑姑心里雖然不忍,但她只是一個小管事,不及喜公公的官職大,所以也沒有辦法。
我接受著菲兒示威的笑容,心里十分感慨:她害了輕蘿,害了錦娘,難道還不夠嗎?一定要教訓教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