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他這樣兒的話, 我的心緊緊地抓了一下,不知道他此刻的意識,是清醒還是迷糊?無論如何, 此幕場景的后果就是, 每個人對此可能都十分驚奇, 或者不滿, 也說著有人會在心里罵我, 因為他從來說話都非常嚴謹,此刻這些話,不就是當著大家宣布了我們的曖昧, 宣布了他的愛嗎?
四四啊,你怎么還是沒有放下?也許我們注定是不能相守的, 就隨了緣吧。
我實在不知道, 這樣的情況下, 該如何面對小瓷。
但是我們從四爺府回來以后,小瓷并沒有和我說起什么, 也沒有問我,晚上也沒有來找我聊天,似乎還是挺生氣的。
過了幾天,他郁郁地對我說:“阿碧,晚上陪我喝點酒吧。”
我說:“好。”他已經很久沒有要我陪他喝酒了, 這些天也不太和我說話, 現在這樣說, 可能是真的覺得很不開心了。我不禁有些擔心。
我備好了酒具, 和小瓷去到那個院子里的小臺子上----那個我們在新婚之夜跑出來喝酒的地方。----唉, 想到這些,真的覺得小瓷是個好人。
悶悶地喝了幾盅, 小瓷說:“你還是去吧,我心里想明白一切了。”
去?他是指別院嗎?
“小瓷!”我難過地說。
“阿碧,我已經想明白一切了,這種事情,我雖然很難過,但是我已經反復地想過了,我本也不該留你的。從接受了皇命、你嫁給我開始,一直到后來,本來就是一個錯。他現在要你回去別院,我不攔你,他很虛弱,你要好好照顧他。”
“小瓷,你趕我走?”
“不是的,阿碧,那天凈機師父也對我說了,我是會回去的,等我還清了前世的怨債就可以了……我不知道會是哪一天,也許,你真的只是我的劫難中的一道而已,我們這一世的緣分是不夠的。如果我回去了,不管是什么情況,我還會去找你的。”
“小瓷,我……”
“今晚你就陪著我好好說說話,也別多想了,這些事兒我已經想了好幾天,把我們該想的都想完了,呵呵,今晚我們就只說高興的事兒好吧?我知道你酒量不好,你就當是跟以前一樣,這看著我喝陪我說話就行了,就當是再耐心地陪我這一回吧。”小瓷說。
“好的。”我說,心里好難受。
“今晚倒還挺乖的,呵呵,這些天我想起了我們以前的好多事兒,挺好玩兒,自己想著想著就會笑起來。我還記得,你剛來的時候,還是個又瘦又小的小啞巴呢,實在是一點兒都不出眾,只那一雙大大的眼睛鬼精靈鬼精靈的,有些與眾不同,我當時怎么就沒想到,只有穿越過來的人,恐怕才會有這種眼神吧,呵呵。我要是早些判斷出來是你就好了,那樣的話,早些就和你成好朋友了。”小瓷笑著說。
是啊……以前,我心里覺得難受極了,也是虧他才笑得出來。
見我不說話,小瓷說:“阿碧,那時候你怎么也沒想到過,十三阿哥是我這種平庸之人穿來的吧?”
我搖了搖頭,只說:“沒有想過,但是我覺得你特別聰明帥氣,適合到現代好好包裝一下。”
“真的嗎?這話我愛聽,愛聽!”見我說了話,小瓷明顯很高興,他說:“阿碧,你還記得你剛剛開口說話的情形嗎?”
“記得啊,我們還一起唱‘鈴兒響叮當’呢,那時見你唱的這么好,我就覺得老奇怪了,你怎么這么快就學會了,真是天才。”我說。
“呵呵,聰明是有一點兒,但也不是天才,十三阿哥從小受了好多訓練呢,其實自己隨便玩的時間很少很少,呵呵,這些就是那些辛勞的成果吧。我問你的意思不是說這個,我是想知道你怎么救了四哥,然后又怎么得已開口說話的細節。”小瓷說。
“細節?”
“嗯,旁人都只知道大概的情況,就是說你冒死救了四阿哥,然后好心有好報,你開口說話了,但是我始終覺得這事兒挺神秘的,我想知道那個細致的過程,可以告訴我嗎,阿碧?”
“呃……”
“如果不愿意講就算了,我們說點別的吧!”小瓷說。
“我不是這個意思,是其實……也沒什么特別的,當時情況緊急,馬車廂又小,我來不及多想,就為他擋住了劍……”后面的細節,包括我用身體做了盾牌,包括他“吻”了我,我都沒有勇氣說給他聽。
“我相信你會這么做的,不過……并不只是為了保護主子吧?你以前就是個很隨心的人,又很喜歡四四,肯為他這樣做是完全可以你理解的。”小瓷說。
“是的。”我難為情地說。
“你們那時候就已經明白彼此的心意了嗎?呵呵,別說我八卦,我只是很好奇。阿碧,四哥后來怎么謝你的?”小瓷問。
“他……也就是經常來看我嘍,你也知道他的性子,也不會和人隨便說笑什么的,他來看我時,如果你在得話,就是你的話多,如果你不在,他就坐一會兒就走了。”
“我那時就覺得他心里好像蠻高興的。”小瓷說。“他來告訴我,你會說話這事兒的時候,十分激動,只說‘她說話啦!’誰知道他說的這個‘她’是誰呀?四哥平日里是個嚴謹的人,如果不是特別親密的人,是不用這個詞的,因為你說了別人也不知道啊。我便問他:‘誰說話啦?’他才說是你。當時我心里就有了一些懷疑,恐怕四哥心里對你小丫頭是有點特別啦!”
我被他說的不好意思,只說:“小瓷,你怎么想起說這些?”
“別不好意思,我說的是實話,后來你們好意思暗地里眉來眼去的,現在就不好意思說了?你也別多想,我沒有責問你的意思。其實吧,阿碧,我也覺得你很可愛,很喜歡和你在一起說笑,覺得特別有意思,只是,我還真沒往那個什么事兒上靠過。”小瓷說。
“嗯。”我答道。
“你很了解四哥嗎?”他問我。
“只能說……還算了解吧。”我囁嚅著。
“這么多年和他在一起,我沒有娘,幾乎是把他當做哥哥和父親的,但是這么多年我也不敢說很了解他。”小瓷說。
“哦。”我簡單應了一聲。
“他很多事情都是埋在心底的,對我所說的話,可能在所有人中已經算是最多的了,但是我也沒覺得他什么都會說出來。比如說,我就不敢說他對你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樣兒的。”小瓷說。
“他很怪嗎?”我問。
“也不是,往往他很上心的事兒,他都不會很快就說明的,除非你真的感受到了。”
我困惑地看看小瓷,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覺得他好像有點兒怕你,呵呵,阿碧,按照我在現代追女孩子的經驗,這種狀態正是戀愛中的患得患失,但是我也不好直說,怕傷了他的臉面,便想了一個主意,說:‘四哥,我喜歡上一個女孩子了,你想辦法幫我要到府上好不好?’他說:‘誰啊,你總是見一個愛一個的。’我說:‘是錦貴人身邊的阿顏,我覺得她很可愛。’”
“你怎么……” 我說,不想還有這一段小插曲,以前沒有聽四四講過啊。
“哈哈,他也是說‘你怎么……喜歡她?’看他那樣子,真有點恨不能把牙齒咬碎了往肚里咽呢,過了一會兒卻是有些敷衍地說:‘你先私下里問問她吧。’嗬,阿哥要個宮女還要征詢她的意見,我還是頭一次聽說,看來他是有些氣糊涂了,其實我只是想幫他,他還以為我和他搶呢。我實在有點看不下去了,便說‘四哥要是也喜歡,你就要去吧,我就只是圖好玩而已。’”
“你還真是一肚子壞水。”我說。
“你猜他怎么說?”小瓷問。
“猜不著。”
“他很直接地說,‘我是很喜歡她,這有什么嗎?’這話霸道吧?不過總算是承認了,我便噤了聲,后來,我拿你們開玩笑,是要你也明白這心事。看我這樣,他也只是笑笑,如果不是真喜歡,誰敢拿他這種冷面之人開玩笑?我倒覺得你理所應當要成為我嫂子了,到他身邊,好好地搞笑一下也不錯。”
想到以前,我輕輕地笑起來。
“阿碧,我當時真的沒有跟皇阿瑪說過,要你做十三的側福晉,只希望能讓你到十三府養病,真的。”小瓷說。
“我從來沒有不信你啊,小瓷。”我說。
“你被指婚到了十三府時,我很意外,雖然很是尷尬,但是悄悄地我還是忍不住有一點兒驚喜----因為自私一點兒說,象你這樣又漂亮可愛,又是穿越來的,和我有無盡的共同語言的女孩,我上哪里找去?”
“呵呵。”
“可是我沒有想到,你和他交往不長,感情卻這么深,我以為過些日子你們就忘記了,卻沒想到你們倆都是這么執拗。我以前跟你說過,他在昏迷時叫你的名字,他在圍場的水草里救了你,他幫你去找別院……這些事情,都深深地撞擊著我。其實我不可能視若無物,有還幾次我都想發作了,我想迫不及待地要了你的身體,讓你永遠溫順地做我的女人,可是我始終記得那句話‘沖動是魔鬼’,我告誡自己要冷靜,你們并沒有做什么對不起我的事情,他這樣的做,也只是表達他的絕望的愛,相反,我還很同情他。”小瓷說。
“對不起,小瓷,我……也不知道會發生后來這些事兒……別院是怎么一回事兒?你沒跟我說起過啊。”我說。
“上元節那天晚上,你去了輕蘿那兒,四哥在我府里呆了好長時間。”小瓷說。
啊?他不是說有事兒嗎?原來竟是來了小瓷這里。
“他說,你們等了我好一會兒都不見我來,實在無聊了就去逛了一會兒,你看上了一個簪子,可是沒帶錢,他就幫你買了。阿碧,這件事兒你讓我很失望,我后來看見你頭上的簪子了,我也沒問,我以為你會自己告訴我的,但是你始終沒有提到。”
簪子?“小瓷,對不起。”我說。
“其實也沒什么,他說你選簪子的時候,看見你的手又紅又腫,是不是病了,到底是什么病。我就把你的情況,和太醫說的話都告訴了他,他說:‘看來她身上的寒氣真是太重了,應該去一個暖和的地方呆著,不應該在這冰天雪地里。’”
“你也這么說了嗎?”
“我當時倒也沒說什么,只是后來那位師父說了治病的方法后,我跟他提起過。我知道了他新買的別院一直空著,就和他商量讓你過去治病,他便同意了。起初他是要我們都過去德,后來又看到寧兒才生了小格格,確實不方便,所以就同意了我的托付,讓輕蘿來照顧你了。”小瓷說。
“哦,是這樣的。小瓷,這些年我一直呆在那兒,別院的人都對我很好,我很感謝他們。”
“我知道,阿碧。我還想知道,你和他……可好?”小瓷說。
說到這個,我頓時又覺得難受起來,我說:“小瓷,我對不起你,你應該休了我。”我說。
“別傻了,什么休不休的,你穿越的時間還沒我長呢,怎么凈說些老古董的話兒?也別覺得有什么難受,按理說,這是一個男人最痛苦的事情,可是阿碧,我雖然也難受,但我想得開,我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我不會強求你的,再說,我已經有了寧兒,我很喜歡她,這對你本也不公平。”他說。
看我不說話,他又繼續說:“其實阿碧,那天你走后,凈機師父跟我說了,說我們雖然很親近,但我們只是同類的自然親近而已,本是沒有夫妻緣的,你的緣分在別處……阿碧,我們認命吧,如果你愿意,可以叫我一聲小瓷哥哥,現在我暫時也不會把這事兒告訴別人,你在外人眼里,也還是十三府的側福晉。”小瓷説。
我沒想到在十三嘻嘻哈哈的外表下,心理會是這樣的深沉!我只覺得一陣心酸,他這些天都不知道悶著想了些什么,如果是我,恐怕做不出這樣的決定。越是這樣,我越是不想離開他。
“小瓷,我想留在這里,可以嗎?”我說,有時候會覺得,這里是最安全的港灣,受傷的時候,會想到它。
“阿碧,不要這樣,我知道你只是不想傷害我而已,可是你還是傷害了別的人,那個我在這個時代最親密的兄長,你如果不下決心的話,最后我們會三敗俱傷,連我也傷害了,你信不信?你的弱點就是你濫用自己的善良,以后不要這樣了,啊?去吧,他是我最好的哥哥,好好照顧他,我會來看你的。”
小瓷啊小瓷……
見我失神,小瓷笑道:“別無精打采的,你要記住,你是現代人,我也是現代人,我們不要被同化。記得原來說過要幫你畫像的,我明天就幫你畫吧。”
這樣,我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別院。
我和輕蘿都很盡心地照顧著他,他也退了燒,病也漸漸好起來,能和我們說笑了。雖然這樣,我們之間還是若即若離的,一方面是因為我怕自己受到傷害,也不忍心讓別人受到傷害。感情這東西,真的太脆弱了;另一方面是,我忽然不能找到自己的定位了,我似乎昏昏沉沉地就離開了小瓷。
日子中就多了很多發呆的時光。
他好像感覺到了什么,雖然還是會呆呆地看著我,看著我發呆的樣子,但和我之間也不再那么親密。
或許現在重新到別院里來,和初初到這里來時是不一樣的。當初有著深深的遺憾,但心底也留著最好的風景。而現在,我忽然覺得自己老了,不想再去感受那些火山爆發的熱情,和讓人深陷其中的甜蜜,還有難以剝離的痛楚……輕蘿對我倒是挺好,但我也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我愛的是別人的老公,我是名不正言不順的……
那天常嬤嬤出去買東西去了,我便趁著太陽在院子里幫輕蘿洗頭,輕蘿的頭發挺好的,雖然不象德妃的那樣,卻也很是柔順,捏在手里怪舒服的。
輕蘿低著頭,卻拉住了我的手說:“素顏,有句話憋在我心里好久了,我一直覺得還是應該告訴你。”
“輕蘿姐姐請說。”
“素顏,我覺得自己無藥可救了。”
我心里一驚,說:“姐姐怎么這么說?”
“沒什么,你別看不起姐姐就是了,我想告訴你,我還是覺得,我好像喜歡你,要比喜歡爺多一些。”輕蘿說。
“怎么突然想到要說這個?”我問。
“不是突然,是很久了。從我得了病之后,爺對我很好,我也知道自己應該好好地珍惜,可是,我總覺得他的眼睛里缺點兒什么,我也說不好,我只知道我和他之間,無法有我對你的那種牽掛……”輕蘿說。
“其實……素顏覺得……姐姐不該這樣。”我囁嚅地說到。
“沒什么該不該的,喜歡了就是喜歡了。我只希望你知道了以后,不要嫌棄了我這個怪人,不要就此不理我了。先前……我做了很多瘋瘋傻傻的事情,你別往心里去,我……不能離開你的。我也不會打擾你,我看著你就好了,你不要走。”輕蘿說。
原來輕蘿是以為我嫌棄了她先前的瘋癲,所以離開了別院……
我怎么回答她啊?
這時他卻來了,看見我忙碌著,便說:“顏兒,我來吧,你少碰冷水。”說著便要過來。
我說:“不怕的,四哥,這是常嬤嬤燒好的熱水,我們馬上就洗好了。”
“那……好吧。”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