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儀停頓一下,又道:“他的說法是,直隸送給秦軍,他是心甘情願的,可秦軍要將這地方送給孫傳庭,那是萬萬不行。秦軍拿它做交易,便已經是不遵盟約在先,怪不得大順國了。”
張煌言拍案而起,指著李自成大營方向罵道:“早知道他闖賊不會心甘情願交出地盤的,張先生,我們都被闖賊騙了。”
張儀雙手一攤:“有什麼辦法,現在人家大順軍兵強馬壯,我們加在一起才幾萬人,打也打不過,靠罵人能將他罵掉一根寒毛嗎?”
張煌言道:“我軍出兵與清軍死戰,卻得不到任何好處,實在叫人咽不下這口惡氣,張先生,你還有何良策?”
張儀道:“我哪有什麼辦法?一看李自成如此絕情,便只好退而求其次,對他說,既然如此,我秦軍便不要直隸了,全部送給大順國,只把河南的三個縣給秦軍便是。可能李自成也覺得應當酬謝秦軍,這才答應了。所以我秦軍也只得到河南的泌陽,信陽和汝南三個小縣城。”
張煌言聞聽,臉色一沉:“先生,這麼說來,唯一沒有得到任何好處的,便是我家陛下了。這讓我怎麼回去覆命?”
張儀道:“我也爲難啊。本來想接收直隸來著,結果卻只得到了河南三個小縣,不痛不癢的,我也沒辦法回覆秦王啊。咱們兩個,是難兄難弟嘍。這個事,咱們還得再想辦法。”
兩個人正在相對發愁,突然跑進一箇中軍,在張煌言耳邊嘀咕了幾句,張煌言聞聽,臉色便是一變。
張儀問道:“出了什麼事?”張煌言道:“軍中探報有消息來,說李自成正在整頓人馬,好像有出兵的架式。據說是要接收直隸的各縣城。”張儀立時跳了起來:“不好,這哪裡是接收縣城啊,分明是藉此名義,要對我們下手了。想不到他李自成如此絕情,就連三個小小縣城,也不願放手。”
其實這是張儀昨天對李自成說過的,讓他儘快整頓人馬,準備接收直隸的各個縣城。李自成也早想這麼做,只是那個時候直隸名義上是秦軍的,自己不能插手,昨天張儀帶來秦王口旨,說將直隸交還大順國,李自成送走張儀之後,第二天便開始點兵,準備收回各縣城。只是在外人看來,這無疑是軍事動作。
張煌言哪裡知道內情,只道是李自成要動手了,本來他帶人馬前來,便加著萬分小心,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自己若不做準備,只怕刀臨頭上,後悔便晚了。
他一聽張儀的話,內心也急了起來,忙道:“先生莫慌,咱們兩家人馬,合在一起,抵抗闖賊,應該還是可以擋住的。”
張儀連連搖頭:“萬一李自成聯合了李定國,革左五營的人馬,咱們能頂得住嗎?事到如今,還是三十六計,走爲上招。”
張煌言一聽也對,他們將人馬紮在城西,本就有著這種打算,雙方一旦反目,自己可以直接向山西境內撤退,後面不會遭到阻擋。
此時軍情如火,張煌言哪裡還能分辨真假,立刻吩咐拔營起寨,向西撤退。
張儀也火速告辭,回到自己的大營,此時白起與李巖等人已經將行裝都收拾妥當,就等著開腿走了。張儀一回來,白起便問:“先生,怎麼樣了?”張儀一笑:“成啦,可以走了。”
白起道:“從哪條路走?和張煌言一道嗎?”
張儀道:“對,和張煌言一道,退進山西,然後再回關中。”李巖一驚:“這樣好嗎?咱們這幾萬人進了山西,萬一孫傳庭再打什麼壞主意……”
白起哈哈一笑,摸著他的肩膀:“你想得很對,不過我也有對策。一進山西,咱們便與張煌言分路而走,秦軍都是騎兵,快馬加鞭之下,幾天便可以到達關中,就算孫傳庭起了歹心,想要對我們下手,可他調集人馬也需要時間,沒等他的人馬集齊,咱們就已經過黃河,進了潼關了。”
李巖一想也對。便不再說什麼。
秦軍動作非常快,爲了使別人不疑,那些營帳都不動,就紮在那裡,只是營中已經收拾一空,然後全軍上馬,直奔張煌言大營而來。
此時張煌言要急切得多,他吩咐將資財糧草等帶走,其它的東西一概不要管,就地燒掉。秦軍來的時候,他營中已經開始點起火來。
張煌言一見秦軍全師來到,十分高興,兩家人馬合兵一處,放火燒了營寨,然後向西而走。
這場大火很快便給李自成知道了,他很奇怪,不明白張煌言爲何要放火燒營,等派人去探過之後,這才知道張煌言已經燒營西走,離開了京城。
劉宗敏呵呵大笑:“這小子是怕咱們過河拆橋,順手把他也給滅了,跑就跑吧。”
宋獻策卻道:“陛下,反正他是這麼認爲的,我們不如干脆就衝過去,將孫傳庭這幾萬人馬吃掉。”李自成皺起眉頭:“這麼幹,天下人會說咱們大順軍忘恩負義的。”
牛金星道:“是啊,陛下,咱們這一追,不光孫傳庭的人馬會反抗,馬進忠和秦軍那邊,也不知會怎麼想啊。”
田見秀道:“咱們與孫傳庭是死敵,打他並不奇怪,只是他派人馬前來助戰,雖然是看著秦軍的面子,但終究是來幫咱們的,眼下剛打敗清軍,聯軍自己人內部就打起來,天下百姓會怎麼看咱們呢?”
宋獻策急道:“陛下,不要婦人之仁啊。當年項羽在鴻門宴上一念之差,放走了劉邦,日後如何?”
牛金星搖頭:“先生說得不對,如果這次領兵來的是孫傳庭,我肯定也和先生的意思一樣,滅了他,永絕後患。可這次來的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娃娃,你殺了他,孫傳庭損失不大,到頭來還會失信於天下。這筆買賣不劃算。”
李自成連連點頭:“牛先生說得對。咱們不能爲了小利,而失大義於天下。宋丞相,這次就算了,咱們由他去,還是先派兵,控制直隸爲上。”
於是李自成沒有聽宋獻策的計策,派人馬去從後追殺。
宋獻策帶著滿心的遺憾出得御營來,回到自己的大帳,剛坐下,就有親兵來報,說秦軍可能也撤軍了。因爲秦軍的大營不聞人聲,也聽不到馬嘶。宋獻策吃了一驚,他立刻派人前去打探。
不多時,探報回來,向他稟報,秦軍營中確實已經空無一人,只剩下一些空的帳營,所有的東西,都已搬得一乾二淨。而且看路上的馬蹄印跡,顯然是隨著張煌言一起撤退的。
宋獻策立時像見了綿羊的狼一樣,眼睛裡發出光來,他急急來找李自成,一進帳中,看到李自成正與牛金星一起飲茶,便三步並做兩步上前,拱手道:“陛下,秦軍也走了。”
李自成一愣:“秦軍走了?張儀不是說,等他拔營的時候,還要與白起一起,向我們辭行的嗎?”
宋獻策嘿嘿一笑:“哪裡還有什麼辭行啊,我方纔得到消息,秦軍營寨未動,人馬已經與張煌言一道,撤向山西境內了。”
李自成哦了一聲:“可能是他們覺得走在一起比較安全吧。”
宋獻策眼中冒火:“陛下,這可是一個極好的機會啊。”李自成擡頭看著他:“極好的機會?先生此話什麼意思?”宋獻策道:“我們就藉著追殺張煌言的時候,連同秦軍一起滅掉。”說著,他的手向下一切,顯得十分乾脆。
李自成手一抖,掌中茶碗險些落地。
牛金星皺起眉頭:“先生,這可是險招啊,一步棋得罪了兩家,不劃算吧。”
宋獻策道:“秦軍中的白起,張儀,李巖,可都是名動天下的人物,秦王依靠他們,纔有今天的局面,只要將他們殺了,秦軍就沒什麼可怕的。日後打進關中,易如反掌。”
李自成道:“只是名義上不好說吧,畢竟秦軍還是我們的恩人。”
宋獻策急得直搓手:“陛下,咱們是去追殺孫傳庭的人馬,誰讓秦軍和他們走在一起的?泰山壓頂,玉石俱焚,我們並不知道有他們在啊。這樣的機會,千載難逢,再說了,成王敗寇,日後只要得了天下,陛下怎麼說都可以。不必爲名聲所累。”
李自成聽了,有些心動,可又猶豫不決:“當年我只剩下十八騎,逃在關中,受到秦軍的盛情接待,出關之時,李公子又譜寫了童謠,四處傳唱,這纔有我大順國的今天,此時剛剛登基,便與秦軍反目,而且還是咱們自己請他們前來助戰,在秦軍回兵的路上下毒手,實在是不仁不義啊……”
宋獻策道:“先前陛下不追殺張煌言,確有道理,因爲張煌言無足輕重,可是白起與張儀,李巖,可都是重要人物,他們回到關中,秦軍不久便會強大,此時滅了他們,就等於滅了多一半的秦軍。陛下,您不可再有婦人之仁了。”
李自成聽後,咬了咬牙:“先生說得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