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一會兒后,梅魯抱著易時煊去浴室清洗身體。有孕在身還做這樣耗費力氣的運動,易時煊又困又累,默默無語地由著梅魯將他抱進浴缸,也由著那雙手在他身上搓搓洗洗。
梅魯看著易時煊那副困極又強撐著眼皮的模樣,愛憐地在那雙如畫的眉眼上輕輕吻了一下,旋即加快了清洗的速度。若不是易時煊困得緊,他倒是真想就這樣泡個長時間的熱水浴。
已經瞇眼差不多睡著的易時煊忽然睜開了雙眼,微微仰頭欲言又止地看著充當靠墊的梅魯,像是猶豫了一下,隨即伸手拉起梅魯的右手。
梅魯不明所以,但還是由著易時煊拉著他的右手。當他的手掌摸到那個圓圓的肚子時,驚喜漸漸爬到他的臉上。雖說在那個世界他就摸過易時煊的肚子,但那時卻是為了確定孩子是否健康而有的行動。此刻卻是易時煊親自拉著他的手掌蓋到他的肚子上,那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強烈喜悅。
當手心忽然傳來一股小得幾乎感覺不到的力量時,梅魯傻愣愣地瞪圓了眼,許久之后才找回他的聲音:“時煊,剛剛寶寶在踢我,他真的在踢我!”
上次他察看寶寶成長狀況的時候,寶寶都是乖乖的沒有半點動靜。此刻是他頭一次感受到寶寶的小小動力,原來小寶寶在肚子里傳出來的力氣就是這樣的嗎?
軟綿綿的卻又帶著驚人的力量,從肚皮傳到手心的哪是寶寶的小力氣,更是一種無法言說的感動。仿佛全世界的力量都通過那個小小的震動傳到手心,巨大的喜悅直沖心頭,只想早日看到神奇的小生命。
熱水逐漸變涼,兩人擦干凈身上的水漬,穿上睡衣就出了浴室。梅魯將床上那些混亂不堪的床單被鋪換下,然后兩人一起躺回了床上。
易時煊是真的困了,一沾到枕頭就再也不想撐開眼皮。只是短短的幾分鐘時間,他就沉沉地陷入了酣眠之中。緊貼著他的梅魯凝視著他的睡顏想了些事,良久之后才閉上眼睡覺。
陽光照進房里的時候,易時煊緩緩睜開了雙眼。先是望著潔白的天花板想了片刻,隨后才慢慢動了動身體,卻發現全身酸各處痛難忍,好似被馬車輪流碾過似的。
此時雖是有些昏昏沉沉的,但渾身不舒坦的感覺讓他清楚地明白他們昨晚都做了什么事。他不會說什么事后后悔,昨晚的事反而讓他更加明白自己的心。
不管以前的事情如何,他很清楚現在的他亦對梅魯動情了。不知是從何時開始注意梅魯的一舉一動,只是當他發現的時候,他已經開始注意梅魯,將他放在了心上。
他想,當初愿意來到這里,除了他希望孩子健康成長外,另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想回到和梅魯一起生活過的世界,在那里找回他忘記的那幾個月的回憶。
在他心里,模模糊糊的記憶比沒有任何記憶更加難受,如果不想起來,就總覺得心里會不安。明明是那樣重要的記憶,他卻不小心忘了,那種感覺就好似生生地將他的記憶和身體剝離那般似的。
經過這兩個月的相處,他很明白梅魯對他的感情。他只希望在接下來的那些日子,以真心回應梅魯。那是他心里最真實的想法,亦是他對梅魯的感情。
天氣一天天變熱,易時煊的肚子亦是一天天變大,一晃就到了即將臨盤的時候。或許是有吉恩這個孕夫陪著,易時煊倒是習慣了他的大肚子,面對分娩一事也比梅魯冷靜得多。
離預產期越近,梅魯越是緊張得不了,就像是二十四小時保鏢似的,幾乎是寸步不離地跟在易時煊的身旁,就連易時煊去一下洗手間,他都會在門口焦躁不安地踱著步子。
葉特跟梅魯說過很多次不用太緊張,可他就是緊張到不行。本來不過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卻因梅魯的緊張兮兮弄得易時煊都覺得特別緊張。
在他看來,梅魯真的是個很沉著穩重的人,他一直以為梅魯會一直保持那樣的冷靜。到了此刻,他終于明白再穩重的人也是會有緊張的時候。
很明顯,梅魯現在最緊張的事情便是他們的寶寶即將出生一事。看到如此不同的梅魯,雖是有些不習慣,但他卻明白梅魯是真的很擔心他和孩子。
以前常常聽說那些同事提起生孩子那些事,他聽聽也就過了。直到他真的經歷著這樣的事情,他才漸漸明白他們當時的激動和喜悅。
那晚過后,梅魯一直都跟易時煊睡在同一個房間。因為易時煊的預產期就是這段時間,每到夜晚準備睡覺的時候,梅魯就會不厭其煩地問著易時煊的感覺如何,有沒有哪里不舒服等等。
這會兒剛過十點,易時煊一放下書本,梅魯就知他這是要睡覺了,柔聲問道:“要不要去洗手間?”
易時煊剛想說“不去”,肚子卻是忽然一陣一陣地痛起來,臉色霎時就變了。雖然以前沒有經歷過,但他已經看過不少相關書籍,很快就知道他這是要生了。
“怎么啦,是不是孩子又踢你了?”這幾天孩子常常踢易時煊的肚皮,梅魯看見易時煊這幅模樣,頭一個想到的便是孩子又在踢人了。
他也希望那是孩子在踢他,可現在的感覺明顯就不是踢,而是要撞破他的肚皮。肚子一下比一下還要疼,易時煊強忍住痛,伸手抓上了梅魯的手腕。
“孩子……怕是趕著……要出來了。”易時煊十分艱難地吐出一句話,到了此刻,他才真正明白生孩子真的要比他想象的都要痛苦得多。
好在梅魯緊張歸緊張,頭腦卻是清晰得很,一聽易時煊說是孩子要出來了。輕聲安慰了易時煊兩句話,拔腿沖出房外叫葉特過來幫忙,
剛想回房睡覺的葉特聽到易時煊是要生了,冷靜地對梅魯道:“你趕緊去把醫生叫來,我先去看看時煊……”
梅魯都沒有聽完葉特那話,就急如星火地沖出了家門,剎那就不見了身影。葉特亦是片刻也不敢耽誤,火急火燎地進了房間去看易時煊。
只是三分鐘的時間,梅魯就回來了,跟在他身后的還有醫生和兩個助手。當梅魯走進房間那時,正好看見慘白著一張臉的易時煊緊緊地咬著嘴唇,唇角帶著鮮艷的血絲。
看到易時煊那嘴角的鮮血,梅魯一顆心就像被鐵錘錘著似的疼痛。他一直就知道易時煊很堅強,可此時看到他寧愿咬破嘴唇也不喊出一句疼來,心里只覺疼痛不已。
“時煊,疼就喊出來,別咬著嘴唇。”梅魯拉過緊緊拽著床單的手指,被包裹在他手中的手指緊緊地握成了拳頭,他心里一疼,握得更加緊了。
易時煊張了張嘴,卻是沒有喊出聲來,一雙眉頭狠狠地皺在一起,臉蛋也因為痛苦而有些扭曲。沒有被梅魯握住的另一只手死死地拽著底下的床單,幾乎都要將床單拽出一個洞來。
醫生知道時間的緊迫,立即吩咐兩位助手開始接生。現在暫時沒有醫院,他們都是這樣直接去孕夫家里幫忙接生。有過幾次經驗,他們此刻也顯得從容不迫。
“梅夫人,你不要緊張,跟著我的節奏來吸氣。”醫生看著一臉痛苦的易時煊,心里暗暗佩服,他幫過不少孕夫接生,卻是從來沒有見過像易時煊這樣能忍住痛的。
“……”易時煊覺得全身都很疼,就連五臟六腑都跟著一起疼。眼角早就疼得溢出了淚水,卻還是沒有出聲,只是按著醫生說的吸氣呼氣。
時間過得極其緩慢,親眼看著易時煊生孩子的場面,梅魯相信他此生都不會忘記這一刻。如果不是他親眼所見,他永遠都不知道生孩子原來竟是這樣的痛苦。
一雙滿含憂色的眼眸靜靜望著臉色慘白、緊咬著濕布的易時煊,梅魯雙手緊緊地握住那只拽得死緊的拳頭。房里彌漫著濃郁刺鼻的血腥味,攻擊魚人那時的血腥味會讓他興奮,而此時聞到的血腥味卻是最讓他心疼的味道。
當他聽到那聲等待許久的“哇哇……”聲時,眼角含著的淚水終于忍不住緩緩滑落。此時此刻,他真的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好,只知怔怔地看著生完孩子就昏眩過去的易時煊。
葉特本想給梅魯看看他和易時煊的小寶寶,但見梅魯癡癡凝視著易時煊的模樣,緩緩收住了腳,只是站在床尾靜靜地看一眼熟睡的易時煊。
他從來沒有看過像易時煊這樣的孕夫,生孩子那么痛苦的事,他竟是從頭到尾都沒有喊一聲疼。嘴唇都咬出了那么多血,可就是忍著不喊,真不知道他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努力才做到如此。
易時煊一睡就睡到第二天晌午,剛睜開眼就看見一雙溢滿擔憂的眼睛,先是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然后才緩過神來,張嘴想要說點什么,卻發現喉嚨異常干澀。
梅魯見狀立即端起床頭柜上放著的溫水,為了讓易時煊醒來就能喝到溫水,梅魯早就準備好了溫水,每到水冷到一定程度,他就會重新換過一些溫水。
梅魯體貼地將水杯送到易時煊的嘴邊,易時煊喉嚨就像是冒火似的,慢慢喝了兩口水,待得喉嚨得到一些濕潤,這才緩緩開口問道:“孩子呢?”
剛當了父親的梅魯立即將水杯放回原位,旋即起身走到嬰兒床旁邊,伸出長臂小心翼翼地抱起小小的嬰兒,隨后又快步走了回來,將小寶寶輕輕放到易時煊面前。
易時煊目不轉睛地看著在他肚子里待了九個多月的小寶寶,除了自家這個孩子,他不知道剛出生的寶寶都是怎么樣的。小寶寶就像一個精致的洋娃娃,小巧柔軟的身體、紅潤的小臉蛋,越看越是可愛。
緩緩伸手想要碰碰那只小手,卻怕太過粗魯傷了寶寶,將要碰觸到那只小手的時候就頓在了半空。但他也是頓了一下,旋即輕輕接住了那只小小手。
“好小。”真的好小,跟他那只大手一比,那只小手真的小到讓人驚嘆。
“剛出生的寶寶都是這樣,小寶寶和你長得很像,眉眼嘴巴都像,尤其是小嘴巴特別像,長大了肯定迷死不少人魚。”梅魯低頭看著自家小寶寶,真的長得好可愛。
想到他今早喂寶寶喝奶,寶寶還朝他開心地咯咯笑,心里滿滿都是溫暖。有這樣堅強的伴侶,有這樣可愛的孩子,他這一生真是滿足了。
易時煊聞言無語,他就沒看出他和小寶寶哪里長得像。小寶寶的臉蛋都還沒有長開,梅魯就能看出他長得像誰,真是挺讓他佩服的。
不過仔細一看,小寶寶的鼻子倒是真有些像梅魯。以前也聽別人說孩子長得像父親或是母親,他當時都不明白孩子那么小,怎么看得出來像誰。此刻見到自家小寶寶,確實有點看得出來長得像誰。
兩個初為人父的大人一時忘了其它事,腦袋貼在一塊看著自家可愛的小寶寶。看著看著,小寶寶的小嘴巴像雛鳥找吃那樣咂了幾下,然后就聽到小寶寶“哇哇哇……”的哭了起來。
“怎么啦?怎么好端端的就哭了?”正看得入神的易時煊忽然聽到寶寶大哭,不知所措地看向梅魯。
“沒事,寶寶餓了,喂他喝些奶就好了,你先抱著寶寶,我去沖些奶粉。”梅魯將孩子輕輕放到易時煊懷中,看到易時煊那副有些不安的神色,微微笑道:“不要太緊張,阿爸說這樣抱孩子比較好。”
易時煊聞言臉色微微一僵,他從來沒有抱過寶寶,梅魯忽然就把剛出生的寶寶塞到他懷里,他能不緊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