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下何人?為何擅闖我靖王府?”南宮睿全身戒備的將苗采瀟護在身后,冷凝的問道。
來人從院門外緩步走來,雖然被疏默軒外的結界擋住了腳步,但未硬闖,只停留在外面。
一件黑色披風將他整個人兜頭兜臉的罩住,看不到他的臉孔。
但從他無法判知氣息的身上,南宮睿確定,他正是將南宮騫救走的人。
“南宮世子無需知曉我是何人,只要知道,我今次來,是找南宮世子做一個交易的。”那人語氣淡然的道。
“呵呵!”南宮睿干笑兩聲道,“閣下連真面目都不肯透露,可見誠意不足,本世子憑什么相信,你所謂的交易正是本世子所需要的呢!償”
“人貴在誠信,臉面這種事情并不重要!換言之,或是我戴了人皮面具與世子談交易,世子便能確定我是真的誠心么?”
“閣下好生伶俐的口齒!”南宮睿冷笑道,“只不過,本世子也非平庸到連你是否假扮他人也分辨不出!因此,閣下還請自便,本世子暫不與人談任何的交易。”
“世子切莫心急,我還有話未說完呢!”那人卻站定不走,隱藏在兜帽下的眼神似乎流轉著往苗采瀟的方向看了一眼。
后者頓覺后背一涼,下意識的往南宮睿的身后藏得更深。
南宮睿立即語帶警告的道:“有道是道不同不相為謀,本世子可不覺得與閣下熟識到能詳細攀談的地步!若是閣下不想走,那本世子便只能趕人走了!”
說罷,南宮睿便對著疏默軒外一揮手,頓時從暗中躥出數名蒙面勁裝的男子,齊刷刷的將來人圍在中間。
但來人似乎并未將這些人看在眼里,或者是有恃無恐,篤定南宮睿不會對他如何,語氣依舊十分輕松的道:“世子當真心急!也罷,那我也不賣這個關子!世子不是一直在思慮靈魄為何不能順利修習成功玄術入門第十式嗎?除了生魂獻祭之法,我這里倒是還有個更好的法子呢!”
聞言,南宮睿心中一動,但面上波瀾不驚的冷笑道:“既然閣下能夠指揮南宮騫,本世子當然知道你來頭不小,但是你覺得本世子會聽從一個敵對之人說的話嗎?”
“你會聽的!”來人卻張揚的笑道,“因為,關乎到靈魄是否能夠順利返陽成人,南宮世子你便是最關鍵的存在!”
南宮睿眉頭驀地一皺,正要說什么,疏默軒外忽然傳來一聲嬌斥:“還不將擅闖靖王府的賊子拿下!”
女聲音落,原本圍著來人而等著南宮睿再一次下令的暗衛們立即組陣攻擊向了那人。
那人一邊快速迎戰,一邊看向飛速前來的女子,雖然看不清臉,但是卻莫名的給人一種他十分失望的感覺。
南宮睿心中一動,似乎想到了什么。
趕來的翠綃在疏默軒外站定之后,便朝內里的南宮睿褔身施禮道:“奴婢見過世子!”
“進來吧!”南宮睿知曉必然是王妃派了她過來的,便散了結界,讓她先進來,隨即又將結界重新布上。
“瀟瀟,你先回房間去,我與翠綃有話要說!”南宮睿不確定王妃要叫翠綃傳達什么。
“我不要!”苗采瀟卻抓住他的衣服不撒手,“外面那個家伙好像很厲害的樣子,我害怕!”
苗采瀟的害怕真的不是裝出來的,即便自始至終,那人的臉都沒有露出來,她根本看不到他的目光是否看向了自己,卻是莫名的感覺到他一直在陰測測的盯著她,就像是盯著一塊好吃的蛋糕,隨時都想要將她生吞活剝了似的,讓她打從心里冒起一陣陣的寒意。
翠綃嘲諷的看了她一眼,卻并沒有趕她走,道:“王妃說,靈魄在場也無妨,有些話,她原本就是要說給靈魄聽的!”
這倒是讓南宮睿少許意外,但隨即又意識到什么的想到方才被翠綃打斷的那人想要說的,有關于苗采瀟返陽的事情。
二人一鬼進了書房,南宮睿為防萬一,又在書房外布下結界,確定安全無虞之后開口問道:“母妃想要說什么?”
“王妃要奴婢轉告世子爺,過幾日便是靈魄前身真正死亡的日子,閻王手中的生死簿必然記載了靈魄的死亡日期,到了日子,必然要到那一世去拘捕新魂!一旦鬼差發現魂魄早已不在,勢必卻運用鬼界追蹤之術追討靈魄。
在此之前,王妃說了,若是世子希望靈魄擺脫被鬼界追蹤,不得清凈的命運,便要下定決心,是否就此利用生魂獻祭,搏上一搏!您和靈魄只有三日的考慮時日,再晚,王妃說她便無能為力了!
若是三日之中,世子考慮好了,便帶著靈魄去找王妃,王妃愿意為世子護法,助世子一臂之力。”
利索的將來意說明,翠綃不待南宮睿回答,便又對著苗采瀟道:“苗姑娘,想必你自己現如今也能感覺到,身體里面的靈力越來越旺盛,有種克制不住,隨時都有可能爆發的感覺!王妃說,這正是你的前身即將要完全奔潰消散的時候!一旦原身死去,你身上的靈氣便藏匿不住,鬼差尋到你也不過是幾個時辰的功夫!因此,你若是想要永遠留在世子身邊,這便是你最后的機會!不然,不說世子爺的性命以及命程,便是整個靖王府,說不定都會被你拖累,陷入危機!”
“夠了,翠綃,你不要用這個來威嚇她!”南宮睿看著苗采瀟越來越蒼白的臉色,立即心疼的喝止翠綃,語帶警告的道,“你只需回去回稟母妃,我會盡快做出決定去找她!”
“是!那奴婢先告退!”翠綃面無表情的說著,施禮退了出去。
但她卻未立即離開疏默軒,而是在外觀察著暗衛們圍攻那人,神情沉重而冷漠,眸色暗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書房中,苗采瀟總算是消化了翠綃說的話,緊張的抓著南宮睿的手問道:“剛下那個翠綃姑娘說的是真的嗎?只要我用什么生魂獻祭,就能在我原身死之前,返陽正式成人嗎?”
南宮睿面色復雜的反握住她的手,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說出真相道:“這雖是一個辦法,但是卻也同時伴有風險!若是你無法將生魂完全吸收的話,便有可能被生魂反噬,最后,連最后的一線希望也沒有了!所以,這才是我猶豫至今,不敢更你說出這個方法的最大原因!而且,你也知道,所謂的生魂,便是剛剛生死的魂魄,你若將她吞噬,也就代表著她將失去投胎轉世的機會!”
“必須要這樣嗎?”苗采瀟充滿希冀的眼神頓時一暗,頹喪的道,“系統鬼丸不是一直在號召我要做好事升級嗎?就連我偶爾嚇了人,它都會立即給我降級。我若是阻斷了人家投胎轉世的機會,這還能算是做好事嗎?鬼丸會幫我升級嗎?”
想到南宮睿說的那個被生魂反噬的可能,苗采瀟禁不住激靈靈的打了個寒顫,又道:“怕是被生魂反噬的機率更高吧!”
南宮睿聞言,神色也是一暗,這對于向來雷厲風行,自信驕傲的他來說,好似失去了平日的堅決。
正因為在乎,才會在意,才會猶豫不決不敢決斷。
“可是,南宮睿,若是我不冒這個險,是不是一旦被鬼界發現,就更加沒有機會了?”苗采瀟手指冰涼,無意識的摳住了南宮睿的掌心。
南宮睿沒有立即回答她,只抬手撫摸了一下她的頭道:“不管是鬼差前來,還是閻王親自入世,我也必然會保你周全!”
“但是卻有可能毀了你,更毀了整個靖王府的安穩是不是?”苗采瀟細細回味著翠綃方才說的話,明白了翠綃的意思。
靖王府對于南宮睿而言意味著什么,她心里十分的清楚,所以,她不希望他為了他而毀了整個靖王府。
所以,片刻的猶豫之后,她霍然抬起頭,認真的看著南宮睿道:“南宮睿,就讓我試一試吧!雖然我覺得那樣做,會對不起那個生魂,害得她沒有辦法重活一世!但是,兩廂權衡之下,我還是寧愿做一回壞人,也不愿意你和你的家人受到任何的傷害!”
“可是,機會也同時伴著風險,我擔心……”南宮睿劍眉微蹙著想要說什么。
其實,苗采瀟想錯了,靖王府于他而言,什么都不算。
他之所以在這里爭取一切,不過是另有原因而已,絕非對靖王府有著深厚感情。
“王妃不是說了嗎,她也會幫忙的!何況還有你!”苗采瀟隱去心中的不安,抬頭巧笑倩兮的看著他,一臉認真道,“我相信你一定會保我平安!”
南宮睿此時的心中除了一份感動,已然不知如何表達,只能伸出雙手將她整個圈在自己懷中,下巴摩挲著她的頭頂,溫言道:“好!”
“那個,南宮睿,我還是有一點點害怕的,你親我一下吧,說不定我就不害怕了!”她故作調皮的踮起腳尖索吻,卻是害怕這是他們最后一次的親近。
他沒有應聲,卻以行動表示。
——
一番纏綿結束,當南宮睿牽著苗采瀟的手出去時,外面那人已經占據了上風,將圍戰的暗衛們擊潰得幾乎七零八落,潰不成軍。
翠綃始終不曾進入戰圈幫忙,但是一雙俏目卻是緊緊的盯著那人的一舉一動,細細分辨著什么。
那人戰斗這許久之后,似乎也發現了翠綃的目的,黑袍一卷,從中不知飛出一團什么煙霧,那幾名早已受傷的暗衛一個沒注意,全數將煙霧吸食了進去,頓時摔倒一大片。
翠綃卻似乎早已準備,一手捂著口鼻,一手手指連續彈出一顆顆藥丸,準確無誤的全數落進了摔倒在地的暗衛們口中,并沉聲道:“都退下吧!”
暗衛們又像來時一般,悄無聲息的隱匿了蹤跡。
院中,南宮睿以防萬一,也捂住了苗采瀟的口鼻,然后冷冷的注視著外面,聽著二人的對話。
“你是玄門中的什么人?”翠綃在觀察了這許久之后,雖然沒有看到那人施用玄門之術,但還是從一些微枝末節中看出一些端倪,一針見血的問道。
“玄門?”苗采瀟訝然的看著南宮睿,眼中流露出來的猜測會不會是無嗔。
那日之后,無嗔與小小便被南宮睿強行趕了出去了,她沒法不猜測是無嗔不死心,又要進來抓她。
南宮睿像是知道她的意思,搖了搖頭,卻未出聲。
“姑娘眼花了吧,在下可不會玄術!”那人語氣倒是十分從容的道,“倒是在下從方才那些人身上看出來了,他們修習的才是玄門陣法!那在下反要問姑娘一聲:姑釀是玄門中的什么人了!”
“哼!別以為你藏得好,又不曾露出玄門術法,便能瞞過本姑娘的眼睛!”翠綃冷靜的冷哼道,“方才那最后一式,雖然不是玄門的招數,但你為了一口氣將人全部擊倒,散發出來的煙霧其實不過就是為了掩人耳目的,煙霧之內的暗招,才是真正將他們擊倒的玄門術法!這位先生,本姑娘說的是也不是?”
“哈哈哈!”那人卻揚聲大笑道,“佩服佩服!在下實在是佩服姑娘的想象力!不過,究竟是不是玄門術法,似乎都不重要!因為,你說是,也不可能就是!我說不是,你也不相信不是!這種無謂的爭論,怕是不重要吧!”
“閣下說的對,這的確不重要!”翠綃此時露出嬌俏一笑道,“不過,接下來的事情卻是十分重要的,閣下可要有所心理準備啦!”
“什么?”那人一怔之后,忽然驚聲道,“小丫頭,你居然使詐!”
“兵不厭詐,乃是兵家要術!閣下大意,可怨不得旁人!”翠綃冷冷一笑,驀地欺身上前,對著那人胸口便是一招狠招。
那人腳下被困,躲閃不及,生生受了這一拳。
但他能將暗衛全數擊潰,又豈是平庸之輩,正好借助了翠綃的攻擊,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化開了翠綃事先布下的圈套,雖是受傷不輕,但卻也順利的借勢逃出了腳下的控制。
“南宮睿,他要逃跑了,你快去幫忙翠綃姑娘!”院子里看得緊張的苗采瀟忽然想到了什么的推著南宮睿道。
南宮睿卻若有所思的看著縱身逃離的那人,恍若未聞,身形更是未動。
“南宮睿!”苗采瀟焦急的叫道,“那人受傷了,你正好可以和翠綃姑娘一起將人拿下,看清他的真面目啊!”
南宮睿依舊沒有動,只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道:“還是你的事情重要,其他人其他事情,待你的事情解決之后再說吧!”
“可是,這是多好的機會啊!”苗采瀟心中感動,卻還是忍不住惋惜。
但南宮睿看到也并未乘勝追擊的翠綃,心中便更加篤定自己的猜測不錯了。
翠綃奉了王妃的命前來,看來不單單是為了告訴他,她愿意幫助她一起幫苗采瀟渡劫的了。
“世子,抱歉,奴婢學藝不精,讓人跑了!”翠綃此時在外恭敬的對南宮睿施禮道。
南宮睿勾了勾嘴角,若有所指的道:“你是母妃跟前最得力的人,若連你都自認學藝不精,那這世上怕是也沒有多少人敢說話了!”
翠綃面色略略一僵,但很快便掩飾了下去,一臉羞慚的道:“世子謬贊,奴婢慚愧!”
“帶我去母妃那里吧!”南宮睿卻無意在這上面浪費毫無意義的對話,單刀直入道。
“是!”
翠綃領了二人便往南月閣而去,路上遇見了南宮商,神情有些懨懨,又有些慚愧的與南宮睿打招呼:“二哥!”
“去給父王請安?”南宮睿駐步看他。
“我想跟父王請辭,還是依舊在外四處跑跑的好!”南宮商自從那夜見了“喬雨”之后,心情便一直十分的低落內疚。
南宮睿頓了一下,道:“他不會同意的!”
南宮商怔了怔,苦笑道:“那我成了親再走!”
“成了親便更走不了了!”南宮睿直指重點道,“你的責任也不允許你這樣放任!何況,父王有意將你引入朝堂,不會同意你這么任性的要求的!”
“可是二哥,我本就無意與你爭什么,現如今,便更沒有必要相爭了!我會跟父王說明白的!”南宮商以為南宮睿在意的是這個。
但南宮睿卻搖頭道:“你爭與不爭,對于我來說都一樣,我從未覺得是種負擔,就像當初的南宮騫一般!所以,你無需顧慮我的感受!”
“二哥!”南宮商訝然抬頭看著南宮睿,但隨即又笑道,“也是,二哥身為嫡子,本就是沒有爭議的傳承人,是小弟自己狹隘了!但出府一事,我還是會跟父王爭取的。包括——一并暫時還不考慮的婚事!我也會與父王明說!”
說完這些話,南宮商好似豁然開朗了一般,整個人也輕松了許多,對著南宮睿深深的坐了一揖,隨即也不待南宮睿說些什么,便大步流星的離去。
“他的變化還真是大啊!”苗采瀟嘖嘆了一聲,并贊道,“而且,他也十分的識時務,比起南宮騫真是不知道要好了多少了!”
話才說完,腦袋就被南宮睿板正了。
她立即美滋滋的嘲笑他:“這都吃醋啊,你也忒小心眼了!”
當然,她沒有告訴他,她之所以這樣高興,是因為聽了南宮商說連婚事也要一并拒絕的關系,想著若是小小與他還是有些緣分的。
或許,在天高海闊的外面,他們還會有機會再見,并共譜一曲醉人戀歌。
“還在瞎想什么,笑得這么傻瓜兮兮的,走了!”南宮睿忽然有點隱憂了,這丫頭或是返陽成人了,他的擔心會不會更多一些了?
“嘻嘻嘻!”傻就傻唄,反正她喜歡完美大結局。
“還笑,更傻了!”南宮睿敲了一下她的腦門,拉著她的手兀自生氣的樣子。
翠綃若有所思的看著前面一人一鬼兩道身影,心中暗自贊同王妃的決斷。
若是王妃將另一個辦法告訴少主,或者說,方才讓那神秘人得逞而將王妃想要隱瞞的辦法說了出來,那簡直無法想象世子是否會不顧自己的安危而施術幫助苗采瀟。
萬幸,她奉命阻止得及時,也算沒有辜負王妃的一片苦心。
就在翠綃的思慮中,二人一鬼已經踏進了南月閣的院門。
南宮睿正要進內,卻意外的聽到了南宮棣云的聲音從房中傳出來:“王妃最近可好?”
這開場白,竟然是才進去不久的樣子。
南宮睿側頭看了翠綃一眼,后者微楞之后立即搖頭,輕聲道:“奴婢走時,王爺還未過來!”
也正顯然是因翠綃不在,門外沒有人幫著攔阻南宮棣云,才令他得以進去。
“那我先走了,等他說完話之后,我再來吧!”南宮睿的手始終不曾放開苗采瀟,此時因為南宮棣云的意外在,他心里似乎莫名的放松了一些。
兩手相握之中,苗采瀟最是能夠感受到他細微動作的變化,此時不免有些訝異他的放松因何而起。
待走出南月閣的院門,再次明顯的感覺到南宮睿放松的狀態,她霍然明白的側頭看了看他,又在他手臂上小貓似的蹭了蹭道:“南宮睿,你別擔心,我一定會突破這個劫難,然后變成真正的人,跟你相守一輩子的!”
一輩子!多么美好的詞匯!
她覺得這是比“我愛你”還要動聽的三個字。
愛有可能會變質!但是一輩子卻是活著時候的永遠!
她不去奢望來生或是生生世世,只求這一世的永遠。
“瀟瀟!”他心中一動,再度將她緊緊抱住,就這樣站在南月閣外的小園子里,靜靜的與她相依偎著。
他必須要比她更多一份信心才是,因為只要他全力以赴,她的安全才更多一份保障。
何況,他還有與母妃交易的籌碼。
雖然,他從未想過要用這個交易,但為了她,他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