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疏墨軒之中,被南宮睿制造出來的空間中,母子二人對峙著,緊張的氣氛一觸即發。
秦堯焦急的看著二人,道:“王妃,若是小鬼真的是你送走的,你就實話說了吧,別因為這件事情傷了你們母子之間的和氣!”
“靈魄是不是我送走的又如何?”靖王妃淡淡的看著南宮睿道,“她若無心離開,便是我施了手段要她走,她斷然也不會走!但她若是自己想要離開,不是我也會是旁人幫她離開!”
這是間接的承認是她迷了秦堯,讓苗采瀟離開的了攖!
南宮睿的眼眸頓時沉了下來,看著靖王妃的眼神中充滿了怨恨:“你將她送去哪里了?”
“翠綃應該只是幫助她出了疏墨軒的結界而已!”靖王妃淡淡的說道,垂眸看了一眼還未醒來的翠綃,“具體的我也不知,要等翠綃醒來問她!”
“那我此時就讓她醒!”怒氣勃發的那個人欺身上前。
不用想也知道,他所謂的讓翠綃醒,不過就是用更殘忍的手段讓她痛醒而已償。
“睿兒,翠綃好歹是母妃的人,在你眼中,除了靈魄,就真的再沒有人能夠比得上她了?她的命重要,別人的就不重要了?”靖王妃如何會讓南宮睿再給翠綃造成傷害,廣袖輕揮,便阻擋了南宮睿的招數。
“那母妃既然深知孩兒對瀟瀟的一片心意,你又為何還要插手進來?”南宮睿一招被阻,又換另一招攻擊,是非要撬開翠綃的嘴,問出苗采瀟的下落。
“靈魄終究是魂魄,你亦深知她看似受辰門護佑,其實卻是受辰門所制,最后那一道返陽成人的坎幾乎不能突破,你卻還要執著于一個魂魄,你覺得值得嗎?”靖王妃一邊護著翠綃,一邊對南宮睿攻擊過來的招數,見招拆招,面色從容不迫。
秦堯在一旁看得暗暗佩服,深知靖王妃才是真正深藏不露之人。
南宮睿玄術與武功再高強,在靖王妃的面前,大約還是差了一截的。
他有心想要助南宮睿一臂之力,但卻知道不便插手,免得將他們好不容易融洽的關系更加雪上加霜。
同時,他又因為靖王妃曝出的有關于辰門一事感到驚訝不已。
原來,辰門才是禁制了小鬼最后一關的最大阻礙啊!
南宮睿是一直都知道的嗎?
那他為何還能這樣全身心的喜歡著小鬼?
或許,他還是知道有某種方法幫小鬼突破的吧?
秦堯心思輾轉,視線也看向了南宮睿,從他堅定不悔的眼神中,似乎看到了什么,心頭頓時一震,張了張嘴想要說什么,卻沒有說出口。
從南宮睿眼神中讀懂一些東西的,不止是秦堯,還有靖王妃。
與秦堯感慨的情緒不同,靖王妃心頭一震的同時,卻是一臉沉凝道:“看來,你早就已經知道了怎么樣幫助靈魄突破最后一道關了!”
南宮睿不說話,顯然是默認了靖王妃的猜測,只沉聲道:“所以,母妃還是將翠綃交出來,孩兒要知道瀟瀟在哪里!”
“呵!”靖王妃冷笑一聲道,“你覺得,在母妃明知道自己的親兒有可能會毀去自己的一生的情況下,還會讓那個禍害回到你身邊嗎?睿兒,你太令母妃失望了!”
靖王妃眼中的沉重重重的敲擊在了南宮睿的心上,他憤怒的心稍稍平緩一些,看著靖王妃的眼神也不再那樣犀利,道:“母妃,您的大業,我必然會完成,但是我希望完成之后,我便有權處理我自己的事情!”
“因此,你才將無心皇位的二皇子推了出來么?”靖王妃冷笑道。
南宮睿頓了頓,他并不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能夠瞞的過靖王妃,只是心中總是有些愧疚,如果沒有瀟瀟的話,或許還會好些:“母妃要的也并不是大商的江山,不是嗎?只不過是祖訓傳承,希望改變大商朝的一些制度而已!”
靖王妃也頓了頓,不可否認南宮睿說的是對的。
“那你可知,以你的天賦再加上勤加修煉的話,說不定便是這百余年來難得可以得道成仙的人,你就這樣為了那個靈魄而放棄長生不老的機會嗎?”靖王妃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道。
“母妃,若孩兒不動情不動性,或者這是最好的結局!但是,現如今已經不行了,孩兒以為不會喜歡上瀟瀟,但事實卻證明,我自己的以為遠不及本性真實!所以,得道成仙的話題,我們可以暫且擱下,現在,我只想要知道瀟瀟在哪?她有沒有遇上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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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嗔走后,苗采瀟無聊的在小院子里走了一圈,便找了個房間和衣躺下,原本只是覺得無聊,想要閉目養神,休息一會兒的。
但是,不知是不是心力交瘁的原因,還是跟著無嗔過來有些累了,躺下去之后,竟然沉沉的睡著了。
但她再醒來時,卻發覺自己已經不在山腳下的小院子了,而是到了一處完全陌生并密閉的地方。
簡單的一張石床,四周墻壁都是石質的,墻上掛著一盞油燈,因為密不透風,因此油燈的火焰直直燃燒著,沒有一點搖曳波動,倒是將不大的空間照的夠亮。
心里有短暫的慌亂,但想到自己離開靖王府時下定的決心,苗采瀟又平緩了一下心情,起身下床,在僅僅十數步就能走完的石室中晃了一圈,發現找不到門。
于是,干脆就坐回石床上,雙手撐在身側,無聊的晃著兩條腿。
心里胡亂的想著:南宮睿在找她了嗎?他會猜想到自己是怎么出的靖王府的嗎?能夠猜到她是自己隨著無嗔來到岐山玄門的嗎?他會怎么做呢?
一連串的疑問之后,又忍不住苦笑:就算他這些都想到了,也有可能會來岐山找她,但是被皇帝下旨賜婚這件事情,卻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不可能抗旨違背圣意的!
雖然想得豁達,但是心里還是忍不住悶悶的疼痛著。
南宮睿,只怪我們情深緣淺,若真有輪回來生,我一定要投胎轉世成真正的人類,與你相遇相知相戀,再也不要魂穿千年而來,卻依舊只是有緣無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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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通透的水晶球畫面中,苗采瀟除了臉上浮現出痛苦之色,神態卻安詳,更是安靜的不像是一個在睡夢中被忽然帶到陌生的密閉空間中的人該有的沉靜。
這讓水晶球外看著的兩人面露詫異之色。
“沒想到靈魄居然這么能沉得住氣,她是否是篤定南宮睿會來救她?”一個年輕一些的男子狐疑道。
他身邊另外站著的一個面容白凈,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捋了一把胡須道:“大約是哀莫大于心死吧!無嗔不是不費任何力氣和口舌便將她帶了過來嗎?”
“師父說的是!”年輕男子哂然一笑道,“沒想到一道賜婚道旨意,就徹底摧垮了靈魄對南宮睿的情誼!情之一事,果然害人不淺!”
“但人類也正是因為有情,才能繁衍不息!”中年男子目光深沉的不知在想什么。
“師父,那無嗔那邊……”
“靈魄失蹤了,他自然是要找的!不過,眼下他正在跟人斗法,一時間,應該不會想到靈魄!”中年男子冷冷一笑道,“還有半月才是月圓之夜,這半月中,你需謹慎看守著這里,不要讓任何人察覺!明白嗎?”
“是!師父!”
中年男子想了一下又道:“關鍵時刻,可以讓一空鬧些事情出來,或許,能夠讓無嗔分心!”
“是!明白!”年輕男子應了一聲,抬起頭的時候,卻欲言又止。
“還有什么要說的?”
年輕人垂下頭避過中年男子審視的目光,道:“小小那邊,師父準備怎么處置呢?”
中年男子面色微微一沉,靜默了片刻,才問道:“你喜歡她?”
“不!不是!小小師妹是師父的掌上明珠,徒兒不敢覬覦!”年輕人立即否認道,“只是,小小師妹一直跟著無嗔師弟,這一次又受了這么重的傷害,徒兒以為,不應該再讓她跟著無嗔無端受苦了!”
中年男子深沉的眼睛里閃過一道不知名的光芒,再沉凝了片刻之后才道:“暫時先讓她跟著無嗔吧!只有跟著無嗔,才能擾亂無嗔的心思!”
年輕人臉上閃過一道失望,但還是恭敬的應聲:“是,徒兒知道了!”
“那玄門瑣事,還是由你繼續掌管著,也算是給你一個機會鍛煉,半月后,為師若能一舉得道成仙,這玄門門主之位,便理所當然由你繼承了!”中年男子赫然就是現任的玄門門主一禪。
他并未真正閉關,而只是躲在暗處,準備下月十五,月圓之夜的成仙之期。
而年輕人也正是無嗔信任的無極師兄,他在一禪的口中聽到了這個期盼已久的答案,內心雀躍不言而喻,卻還是小心翼翼的問道:“師父,不是一向屬意無嗔師弟的嗎?他的天賦是玄門這一輩子的弟子中最高的!”
“怎么,你不想要做門主?”一禪寡淡冷漠的問道。
“不!當然不是!師父如此信任徒兒,徒兒自然鞠躬緊隨,死而后已!”無極激動的道。
“你若死了,倒是沒人幫我完成最后的心愿了!”一禪忽然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雖然你的天賦不如無嗔高,但是畢竟是無字輩的大師兄,擁有的穩重和威望可不是無嗔能夠比擬的!所以,你好自為之吧!”
“是!師父!徒兒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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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醒了嗎?”看到小小的睫毛顫動了一下,無嗔立即喚道。
“師兄?”小小渾渾噩噩的意識稍稍迷糊了一下,就立即醒來了,立即就想到了采屏的事情,立即想要起身并焦急的問道:“師兄,采屏姐呢?她沒怎么樣吧?”
無嗔無言的避過她的事先,只在她不適的皺眉中,伸手去扶住她,并溫言細語道,“你手骨斷裂,雖然用了玄門最好的藥續了骨,但還是不要多動比較好!”
小小這才發現自己的雙手手腕處都綁了木片固定,玄門續骨膏有著鎮定疼痛的作用,因此她最多就覺得有些難受,而并沒有太大的疼痛感。
這時也才回想起在山洞外遭遇的一切,因為那人居然連自己爹爹的面子都不賣,而將她折磨成這樣,讓她忍不住咬牙切齒問道:“師兄,那個混蛋究竟是什么人,你可查出來了?查出來了就告訴我,等爹爹出來了,我一定要叫爹爹將他碎尸萬段!”
“對不起,小小,都是師兄連累你了!”無嗔歉意的扶著她躺下,看著她的雙手一臉凝重。
大夫說,雖然續骨之后,小小正常的用手并沒有什么問題,但若想要提拿一些比較重的物件,大約就不行了。
“師兄,你說這話可就不當我是你師妹了!”小小埋怨了一句,還是想到了采屏,繼續追問道,“師兄,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采屏姐呢?她還好吧?沒被那家伙帶走吧?”
她痛暈前記得的就是那個帶面具的男子非要折磨自己來換采屏。
無嗔目光閃了閃,道:“嗯!她很好!”
“哦哦!那是師兄在危急時刻及時的救了我,又保護了采屏姐的吧!”小小不疑有他,一臉崇拜的看著無嗔道,“我就知道師兄最厲害了!”
無嗔慚愧的幾乎要掩藏不住假裝淡然的情緒,只能繼續避開她的視線,低聲道:“餓不餓,你昏睡了有一會兒了,晚飯都沒吃,我去廚房給你溫著粥呢,這就去端來喂你吃!”
“現在已經是晚上了嗎?”因為無嗔是陪在自己身邊的,所以小小就沒有多想其他的,被問到是否肚子餓了,果然就感覺到肚子咕咕直叫,饑腸轆轆立即吐舌笑道,“還真是餓了呢!”
“好!那我去取粥來!”
無嗔取了溫好的粥,喂了她吃下,然后又道:“大夫說你需要好好休息!繼續睡吧,明天早上,我再叫廚房給你做好吃的補補身子!”
“好的!師兄,我知道了,你也快去休息吧!”
“嗯!”
幫小小熄了燈,無嗔走出房門的時候,緊繃掩飾著的情緒終于崩潰了下來,捂著臉幾乎想要痛哭一場。
一年多前,因為采屏出了意外,他在玄門禁術中得知了可以利用采屏后世的魂魄來借尸還魂,便施展了禁術,將苗采瀟從另一個平行空間的時空中招了過來。
原以為一切都會順利,卻沒想到半途出錯,魂魄并沒有順利的直接到達采屏的體內,反而出現在了靖王府,而且還是靈魄。
于是,他又想盡辦法的進入了靖王府,一年多以來,因為南宮睿的阻礙屢屢受挫。
更沒想到的是,就在他不用大費周章,而順利的將靈魄帶到岐山之下時,原以為終于有了一線生機的采屏,卻又再出意外,以小小為威脅,將形體已經快要透明消失的采屏帶走了。
忽然之間,他不明白自己這一年多來的追求和執著究竟是為了什么,難道就只是一場空嗎?
想到靈魄,無嗔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采屏不見了,靈魄之于他來說,便失去了意義,還是讓她回到京城南宮睿的身邊吧。
這樣想罷,無嗔腳下一轉,出了院門,正準備往下山的方向而去,卻見無極急匆匆的迎面走來,看到他就問道:“我聽說小小受傷了,是怎么回事?”
之前,無嗔去找過無極,想要請無極派人查找那個面具男子,只是沒找到,又因為小小傷勢比較嚴重,他就又回去守在了小小的身邊。
聽到無極的關切語聲,無嗔抱歉的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簡略的講了一遍。
無極聞言大驚道:“還有這樣的事情?采屏沒有靈魄還魂,離開冰棺就只有一死了,那人出于什么目的?要一個死人做什么?”
無嗔苦笑道:“我也不知!”
“那你就這樣讓他將采屏帶走了?”無極不可思議的問道。
“不然能如何?采屏性命垂危,沒有靈魄,就等于沒有了性命,但小小是師父唯一的女兒!”無嗔撫了撫額頭道,“若是小小真的出事,那我就無顏面對師父了!”
無極看他痛苦糾結的樣子,眼神閃了閃道:“說的也是!只是難為你了,這一年多以來,你這么為采屏拼命,最后卻還是……”
“現在說這些都沒用了!”無嗔嘆道,“師兄是要去看望小小嗎?”
“嗯!我剛忙完事情回玄門,就聽到他們說小小受傷了,就來看看!”
“原來師兄下山辦事去了啊!”無嗔再度感嘆,是注定采屏與小小他不能兩全吧,不然何以那么不湊巧,唯一知道采屏之事的無極今日有事下山,此時才回來。
“嗯!抱歉,沒有在你需要的時候出現幫助你!”無極的眼神再度閃爍了一下。
只是,無嗔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并未察覺。
“世事難料,陰差陽錯而已,怎么能怪師兄呢!只能說是采屏福薄命淺!”無嗔黯然道,雖然不甘心,卻也只能認命,“不過,師兄,小小已經睡下了,你明天再去看望她吧!”
“也好,那我就不打擾小小休息了!”無極點頭,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的道,“你既然這樣想了,就不要再難過了!而且,師父若是出關之后,知道你為了小小連自己的親妹妹都舍棄了,一定會感激你的!”
“師兄千萬別這么說,小小本就是受我連累,師父應該是怪我沒有照顧好小小,絕對不能受師父感激,不然,無嗔真是要無言以對了!”
“你啊,唉……真是太耿直了一些!”無極斂目道,“那既然你這樣說了,我也就不多說了,你今天心力交瘁,也早些休息吧!”
“好!”
無極再度安慰的拍了拍無嗔的肩膀,這才轉身離開。
無嗔則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后,還是往下山的方向而去。
他沒有注意到,在暗黑的回廊角落里,無極去而復返,看著他的背影,冷冷一笑,隨即還是去了小小的房間中。
此時,小小的床邊已經站著一人,正是玄門門主一禪。
“師父,無嗔應該是下山找靈魄去了!”無極先是瞄了一眼床上睡得正香的小小,看著她蒼白的臉有些心疼,但還是要事為重的稟告道。
“嗯!”一禪淡淡的應了一聲,并未在意。
“師父,就這樣隨他去嗎?萬一他發現靈魄不在了,會不會……”無極不無擔憂的道。
“他對玄門情深意重,絕對不會想到是我們所為,你不用擔心!”一禪在床沿坐下,伸手輕輕的撫摸了一下小小蒼白的臉,心疼的道,“月圓之前,你吩咐人好好的將小小的身子養好了,我要看到一個跟平常一樣活蹦亂跳的她,知道嗎?”
“是!師父放心,我一定會吩咐人好好的照顧師妹!”無極也很心疼,“只是,師父,師妹為了無嗔和采屏都能做到這樣的境地,萬一以后她發現了事實真相,會不會……”
“我自然不會讓她發現!”一禪收回手,冷漠的轉頭看著無極道,“難不成你想要讓她發現?”
“不是!當然不是!徒兒不敢!”無極被一禪的眼神震懾的雙膝一軟,便跪了下來。
“無極啊,你什么都好,也聽為師的話,唯有在小小一事之上,你容易搖擺不定,還有半月的時間,你若是不能擺正自己的心態,那別怪師父另作其他考慮了!”這是在警告無極,若要兒女私情,便只能放棄權力!
無極立即磕頭表示道:“師父教訓都是,徒兒謹記在心!”
心中卻是頗不以為然,更有別的打算。
師父得道成仙,哪里還會顧及人間事物,只要他名正言順的得了玄門門主之位,一個小小的弱女子,難道還能逃出他的手掌心嗎?
這么多年的暗戀情愫,以及忍辱負重,他自然不會在最關鍵的時刻毀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