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睿顯然錯估了南宮騫的辦事效率,他以為玄門術士至少會在明日進府。
傍晚時分,苗采瀟還想著趁著那個什么神秘的玄門術士來之前,好好的在外透透氣時,卻在后花園的荷花池邊,與一個人不期而遇。
這是一個看上去十八.九歲的清俊少年,身形稍顯削瘦,面色帶著點風塵仆仆的憔悴。
一身天青色的道袍穿在身上顯得太過寬松,以至于風過時吹動衣袂飄飄蕩蕩的,還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意味。
他整體的形象不算是太出色,比不上南宮睿的俊美無儔,也比不了南宮騫的風流倜儻,但可貴在他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
如果說南宮睿的眼睛笑時就像盛開的朵朵桃花,深沉時就像不可測的深潭,那么這個少年的眼睛看上去就像干凈的一汪碧潭,好似一眼就能看到底償。
這要放在現代,稍稍著重對于眼睛畫個小妝的話,也絕對是超級引人注目的小鮮肉級別。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那么,若是從眼睛來判斷的話,這個少年應該是一位心靈十分干凈的人。
因此,起先時,苗采瀟并沒有將他往南宮睿所說的玄門術士身上聯想,因為這一身道袍讓她首先想到的便是現代的道士。
在他們那個年代,可沒有什么憑著修煉就能羽化成仙的道士,道教的存在只是宣揚屬于千古流傳下來的文化而已。
然,當她以為這不過就是普通小道士,而視若無睹的準備從他身邊掠過時,那清俊的小道士卻忽然從背后的包裹中唰的一下子抽出了一把桃木劍。
雖是桃木劍,遠不如鐵鑄的長劍凌厲,看起來沒有半分的威脅,但是,就在桃木劍出鞘的那一瞬間,苗采瀟卻感覺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氣,正從桃木劍上散發出來,直逼她而來。
苗采瀟一怔之后,還算是反應迅速的立即飄身飛起,居高臨下,不可思議的問道:“你看得到我?”
清俊小道士卻沒有回答她,口中忽然念念有詞,然后舞動了一下桃木劍,隨即,那柄桃木劍忽然便脫手朝著她飛來。
苗采瀟感覺到桃木劍本身帶有的陰寒凌冽之氣,不敢大意,仗著自己是鬼魂靈魄的狀態,動作十分的輕盈,快速的閃避。
同時也好在她沒有*的五感,倒是不曾覺得疲勞飛不動。
這時候,她才把面前的這個小道士與南宮睿口中的玄門術士聯想在一起:原來,這所謂的玄門術士就是他們那個年代的道士!只大約是時代不同,所以稱呼也不同。
而且,這里的道士居然是可以通過修煉能夠看得到鬼魂,也就衍生了捉鬼驅邪這一職業,以便糊口。
只是,小道士不說話回答她,她猜想他們大約雖然能夠看得到鬼魂類的存在,卻是不能與鬼類對話的。
或者說,小道士修煉的火候還沒到最高級別,畢竟他看起來年紀不大。
一走神,差點被桃木劍追上,那貼著肩膀劃過的感覺,帶著森森寒氣,令得她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索性她反應不慢,才沒有被桃木劍刺傷。
小時候看過電視劇《封神榜》,知道桃木劍是一種道家的法器,專門就是用來辟邪斬妖除魔的。
她記得孤兒院的孩子們,那時候還隨便的撿了一根桃樹枝來模仿過當初電視劇的情節,沒想到她穿到了這個異空間,居然還有幸身臨其境的體會了一把真材實料的桃木劍的攻擊。
一走神,差點又被桃木劍追上,當真是險象環生。
“看啊!看啊!那位小術士的桃木劍在半空中似乎在追著什么東西,會不會就是曉蕓姐姐說的鬼魂啊!”花園里有侍女走過,此時看到小道士在不住的變換手勢,而桃木劍在空中翻舞,飛來飛去,好似在追逐著什么,立即尖叫道。
她這一呼喊,頓時將附近的下人都引了過來。
“真的呢!原來真的有鬼魂作祟!”
“必定是這些孤魂野鬼在作祟,不然府中最近為何出了這么多的怪事!就是大公子,向來身強體壯得很,但是自從世子妃去世之后,他便得了好幾場病了呢!”
“你的意思是,這鬼魂有可能是世子妃?”
“也說不定啊,畢竟世子妃是死在紫竹的手里,那樣年輕,正值芳華,又才嫁進咱們府中不到三月,與世子正是情誼深濃之時,卻忽然香消玉殞,心里自然是有冤屈的,鬼魂才久久不散吧!”
“嗯!我也覺得是這樣沒錯!那毒藥又是紫竹從大公子手里拿去的,雖然大公子也是無心之過,但是鬼魂已經沒有了身為人時的思考方式,卻是不看這些因果,而只憑著心中的怨恨執念為禍人間!”
“噓——”有人趕緊捂住她的嘴,擔心道,“你說這么大聲,也不怕被那鬼魂聽去了,從此纏上你!”
那人嚇得打了個寒顫,趕緊補救道:“世子妃生前那般仁善,絕對不會遷怒于無辜的人的!”
沒有人回答她,因為人鬼殊途,人類對于鬼類的忌憚已經不是平常心可以負擔的了。
“為什么沒有人想到是紫竹呢?”忽然,人群中有人小聲的提到。
“那種人,早就打到十八層地獄去了,怎么還會留在人間為禍!”
“是嗎?那這樣說的話,世子妃也更加的不可能啊!”那人又道,帶著懷疑之色。
“你什么意思?”
“也沒什么意思!只是覺得咱們王爺最不喜也不信的便是怪力亂神之說,王府中又一向太平,為何從世子妃去世之后,府里便不平靜了呢?”
“王爺不信,那是因為王爺有圣上護佑,一般鬼魂怎敢靠近?可這鬼魂卻是真實存在的,不然,你看那個玄門術士的桃木劍為何總在追著鬼魂不肯停歇呢?”
“你說他的桃木劍追著鬼魂,那你看到了嗎?還有你們,能看得見嗎?”
“我說你這人也真是好笑,咱們不過是普通人,自然是看不到鬼魂的!”
“就是啊,那是玄門術士經過修煉以后才能看得到的!若是我能看到,那我也去修煉了,說不定哪日還能得道成仙呢!”有人嗤笑。
似乎這一瞬間,眾人對鬼魂失去了恐懼之心,而被這些話題給吸引了。
“我卻還是不信的!”那人似乎是不服輸的繼續道,“如今玄門漸漸淡出,退避到深山之中去了,京城更因為是天子腳下,術士在沒有得到準許之時,是不能隨意進京的,這小小年紀的術士是怎么出現的呢?”
“欸?你這樣一說,還真是有幾分道理!”
眾人頓時陷入了思考之中。
許久之后,才有人小聲的道:“難不成,這一切都是那位挑起來的?”
“那位是哪位?”有反應遲鈍的一臉疑惑。
“還能有哪位?”之前的人壓低了聲音,“素來與世子不對盤的那位唄!”
“哦~是大……”
但他的話未曾說完,便有人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低聲警告道:“你瘋了,居然敢說出來!”
思路被往著這上面引了之后,眾人的心情倒是平靜了許多。
也是,素來名門貴府中,最不肯停歇的便是,名分名位之爭。
但主子們再怎么爭得頭破血流,他們這些不是近身伺候的低等下人,只要做好分內之事,不參與其中,便不會惹禍上身,因此沒什么可怕的。
“若不是真的鬼魂作祟的話,那咱們倒也不必如此心驚膽顫的過日子了!”
“是啊!不過,以后行事也要加倍小心才是,免得惹禍上身。”
“放心吧,只要咱們做好分內之事,便不會被牽連的!”
“嗯嗯!沒錯!”
“那咱們也不要在這里看捉鬼了,免得待會兒那小術士捉不到鬼下不了臺,也讓那人面子上過不去!!”
“對對對!散了吧,都散了吧!”
眾侍女仆從頓時一哄而散,但方才表示疑惑的那個小廝卻依舊站在原地未動。
與他一起的一個仆從立即返回來拉了他一把道:“還不走,難不成你還想要驗證自己的推測,你不想活命啦?”
“嗄?”那小廝卻是一臉的茫然不解,被動的被同僚拉著快速離去。
天色漸暗,苗采瀟身體不累,心卻累了:嗚嗚嗚!她這還得跑多久啊!
但是那清俊的小術士卻好像打定了主意,第一照面一定要給她個教訓似的,不依不饒的擺弄著桃木劍追著她不放。
到后來她實在沒辦法了,只能飛身逃跑。
不知是不是小術士的修為還不夠,在她飄離后花園后,那桃木劍好像就沒有再追過來,而是飛了回去了。
就在她松了一口氣,回頭一看時,卻見那小道士卻是提著桃木劍,施展輕功追了來。
她叫了一聲:“媽呀!你還有完沒完啊!”
趕緊繼續逃跑。
——
此時的清華院中,精神狀態看起來不錯的南宮騫正在用晚膳,身邊伺候這兩個貌美的侍女,一個負責喂他吃菜,一個負責喂酒。
兩人幾乎是黏在他的身上的,南宮騫左擁右抱好不快活奢靡。
“小乖乖,再來一口酒!”吃下一口菜之后,南宮睿就對左邊的侍女輕佻的說道。
侍女很能明白他話中的意思,一臉嬌羞的模樣,自己低頭飲了一口酒,然后湊到他的唇邊,將口中的酒全數渡了過去。
當然,南宮睿是連著她唇舌也一并含了許久,才不舍的放開。
右邊的侍女立即抗議說他偏心,然后又是一陣火熱糾纏。
就在南宮騫恣意快活之時,外面文良小心翼翼的出聲:“大公子!”
南宮騫臉上微微露出被打擾的不快,但是并未發作,在兩個侍女臉上各親了一口,拍拍她們的翹臀道:“你們先出去!”
等到二人走遠了,文良才進了屋子,并順勢將門關上道:“大公子,看來的確有鬼魂作祟,那術士一到后花園,便遇上了!”
“那如何?可逮住了?”南宮騫渾身打了個激靈,急切的問道。
還真有,不是南宮睿搞的鬼?
文良的臉色也十分的不好,早之前,在小花園之中,他可是已經連續兩次遭遇了鬼祟的襲擊,因此,心里是要比常人更懼怕幾分的。
“那鬼祟看來十分的厲害,術士并未一舉擒獲他!”文良戰戰兢兢的回道。
“那個廢物,不會是光會打嘴皮子,卻沒有半點本事吧!”南宮騫立即不悅的拍了一下桌子道,桌面上的碗碟頓時一陣碰撞,發出難聽的聲音。
“大公子,那術士在城西的李員外家中可是的確逮到了一只隱藏了許久的鬼祟,您可是親眼看見的呀!”
文良很害怕,因此,他希望主子不要心生疑竇而將那個術士趕走,因此,極力的提示主子。
現如今,敢冒大不韙進京的術士已然不多,他們在經歷了一次大規模的被皇族清繳之后,都躲進深山,潛心修煉去了,一般都不肯隨便出山,若是將人趕走了,他們想要再找一個驅鬼除祟的術士那就難多了。
雖然他們也可以再去求高僧賜符,但那符咒也只能用在建筑物體之上,并不能隨身帶著,因此他才在大廚房的事情鬧開時,暗中更加渲染加劇,哄得南宮騫求了柳姨娘出面得到了王爺的準許。
“要不是親眼看見,又一時找不到經驗豐富的術士,我哪里會找這么一個毛頭小子進來!”南宮騫怨聲道,但顯然也認同了文良的話。
“大公子,或許是咱們府中的鬼祟要比外面的厲害,畢竟咱們靖王府可不比尋常人家!”文良跟著南宮騫時日久長,最是明白主子的心思,他最愛聽的便是夸大其詞。
雖然世子之位依舊落在了嫡子南宮睿身上,但主子一心想要將世子之位奪過來并繼承整個王府的野心絲毫沒有停止過,也因此會以未來主人的身份自居,喜歡聽下人們的溢美之詞。
“嗯!你說的有道理,就憑我父王的威嚴,也不是一般的普通小鬼能夠留得住的!”南宮騫果然釋懷,但又皺眉道,“那你說,那個鬼祟是不是真是喬雨?”
文良想說,世子妃與紫竹皆有可能,但是他不敢說出來,不是怕惹怒南宮騫,而是自己心虛也害怕,畢竟這二人之死,與他這個伺候著南宮騫的隨身小廝也有莫大的關系。
那日,那個并未為主子誘.惑而最終得罪了主子的世子妃,如主子所償毒性發作去世之后,他便接到了主子的命令,在世子妃出喪的那日,要將紫竹哄騙回世子妃的房間,然后一根白綾吊死她,除了這個知道主子太多秘密的丫頭。
只是,沒想到當夜世子妃忽然附身在紫竹的身上,舉報紫竹這個丫頭的狠毒。
當時,他嚇得小腿肚子都在打顫了,以為這一次一定死定了。
卻沒想到主子機智,居然趁著世子妃的鬼魂還未將他給拖下水,便直接借刀殺人,似是而非的將責任全部推到了紫竹身上。
當然,文良不知道的是,除了當時苗采瀟被南宮騫給打斷,一時未來得及將所有真相都說出來,也是南宮騫暫時還命不該絕,正好遇上了地府的牛頭馬面前來拘捕喬雨的魂魄,而她那時也不知是何原因,居然不但不能動彈,且還發不出聲音,才被南宮騫走了先手。
“大公子,咱們看不到那些鬼祟,當真是不好猜測!”文良敷衍道。
不管是誰的魂魄還留在人間,不肯離去,他都只想趕緊叫人除了去,免得留下讓他緊張害怕,以致夜不成寐!
“切~沒想到她竟然還敢陰魂不散!”南宮騫想到自己這些日子以來遭遇的一切,有可能都是喬雨的陰魂在作祟,便滿肚子的不快,冷聲道,“你去跟那個術士說,若是將那陰魂趕出靖王府,我便賞他五十兩銀子,若是能直接拿住并打得她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便賞他一百兩!”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身為不缺錢花的人,最深諳的便是這一點。
“是!”文良心里一松,趕緊退出去找那術士去了。
——
另一邊,疏默軒的書房中,文宇也在匯報事情。
“主子,我已然遵照您的吩咐,在眾人心中撒下了疑點,明兒應該會傳遍真個王府,并傳到王爺的耳中的。”
南宮睿沉穩的點頭道:“知道了!那術士的來歷,你可打聽清楚了!”
“基本打聽清楚了!”文宇回道,“那術士道號叫做無嗔,不是名門道觀出身,只是個游方術士,據說天生就有能夠窺視鬼魂的陰陽眼,三日前來的京城,聽說了城西李員外家中鬧鬼,便主動上.門前去捉鬼,果然被他捉到并除去。這兩日,李員外家中清凈了許多,便大肆慶祝了一番,還贈了無嗔百兩白銀。剛巧大公子得了王爺的準許出去找術士,聽聞了李員外家的事情,便直接將人帶了回來!”
“哦?這般湊巧?”南宮睿深邃的眼眸微微一閃,沉吟道。
“世子爺也覺得事情湊巧是不是?奴才打聽時,便覺得巧的有些離奇了!”文宇不知苗采瀟的存在,因此,他以著自己的判斷分析道,“您說,不管是后院冒出的鬧鬼之事,還是城西李員外家的事情,或者是這個游方術士,是不是都是大公子那邊安排的呢?”
南宮睿的眼神再度微微一閃,沉聲道:“暫時還不好說,且先看著吧!”
“是!”
“無嗔那邊,你仔細留意著,一有什么風吹草動的便來知會我!”
“是!”
“還有那邊,也不要放松警惕!”
“是!奴才明白!”
文宇退了出去之后,南宮睿稍稍的發了一會兒的呆。
他自然是能確定午時發生的鬧鬼事件不是苗采瀟與南宮騫聯合上演的,但是事情又的確進行得十分的巧合,這讓他一時也無法做出準確的判斷。
不過,那丫頭怎么這么不聽自己的勸,雖是他判斷錯誤,沒有料到術士來的這樣快,以至于沒有在中午時便拘著她不讓她離開書房。
但是她也不應該蠢笨到想不到現如今,書房是她唯一能夠躲避的地方啊!
——
苗采瀟哪里是沒有想到,而是她此時根本不敢回來啊!
察覺到這個小道士的確有點小本事之時,她首先想到的便是躲回南宮睿的書房里、
只是,因為一時猶豫,便錯過了先機,然后便被似乎看得見自己的小道士的桃木劍追著跑了。
雖然,她之后發覺桃木劍在離了主人一定的距離之后,便會失去控制能力,讓她得以逃脫并喘息一會兒。
奈何,底下那個小道士十分有鍥而不舍的精神,而且,輕功也很高,雖然看起來沒有達到南宮睿那出神入化,瞬間轉移一般的境界,但在她看來,也十分厲害就是了。
因為她雖然未被追上,卻也始終擺脫不了他太遠的距離。
于是,她為了不給南宮睿惹麻煩,便只有一刻不停歇的逃跑了。
她樂觀的想著:她是鬼魂,沒有五感,不知疲累,但底下追著的人類,總有疲勞的一刻吧,只要一覷到機會,她一定立即躲進那個人的書房去,因為這你追我趕的游戲實在是太不好玩了。
可惜,苗采瀟還是沒能將這個大陸上的術士與她在現代所認知的道士之間的區別,不知道修道之人的體力可不比一般的普通人。
因此,她都快將整個靖王府都跑遍了,月亮都爬到了樹梢上,還是沒能擺脫小道士的追捕。
“我的娘啊,你還有完沒完啊!”苗采瀟邊跑邊嘀咕,兜了一個大圈子,又到了后花園。
可惜小道士只看得見她,卻聽不到她說話,因此依舊還在鍥而不舍之中。
就在苗采瀟想著這回路線該怎么規劃可以避過小道士的追蹤之時,底下忽然傳來一聲嬌喝:“你站住!”
苗采瀟的心猛地一抖,暗想:難道真的還有女術士一起被南宮騫那個渣男給請來了?
可千萬不要啊,一個小道士就追的她沒處躲藏了,再來一個,可不要將她生擒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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