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的是,他隱隱感覺系在心燈上的,便是他的元神,元神寂寂長明,正是佛道中人一生苦求的境界,他更有愿力的滋養,所以功力始終在長,進境不明顯,卻如江河之水,無始無絕。
近三百丈長的風翅,一扇就是數十里,任青青那小腰兒可憐生生的,要扭半天呢,他怎么能不嫌她慢,要知道,即便是柳道元,當時也追不上他風翅的全力扇動,更何況今天?
一天一夜,于異飛了四千多里,他也不覺得累,到是酒癮發作了,說起來好笑,他酒葫蘆不離手的,但如果看到有酒店什么的,他就想進酒店去喝,如果見酒店而不進去喝一場,則哪怕杯不離手,也覺得不過癮,酒鬼的心理,真的很有趣。
中間見一城,下來找了家酒樓,飽飽的喝了一頓,卻是有七八分醉意了,依以往的習慣,便要進螺殼,在白玉床上倒頭一覺,但想想任青青主仆在里面,懶得和她們打交道,他還就是這樣,別人見了美女拼命往上湊,他卻覺得和人打交道很煩,索性便又飛起來,本來有酒意,風翅一振罡氣一運,再天風一吹,到越飛越清醒,把胸前罡氣散了,衣服敝開來,天風吹拂,說不出的舒爽,禁不住哈哈大笑:“原來酒后乘風,卻是這般爽快。”
又飛了一天一夜,路上便漸見荒涼,有時甚至數百里不見人煙,到是軍寨漸多,妖魔鬼怪也多了起來,時不時便見一兩個獐頭虎面的家伙在下面飛來縱去的,還見了幾場妖怪火拼,到與當日在魔界見八怪火拼時的場景差不多。
于異也懶得理,又有事,自也沒有停下來看熱鬧,好不容易見一座大些的城市,再又停下喝了半日酒,再又飛起,不一天,便進了苗州,苗州多山多水,地荒而人稀,苗州為九州之一,下面卻只有七個郡,昊天城一座城就有兩百多萬人口,苗州一個州卻還不到一千萬人口,可見差距之大,而且人口主要集中在七個郡的郡城附近,一般就是郡城左近,兩三百里內,設三五個縣,人口多些,再往遠里去,便是綿延的大山,山中偶爾能見到零星的山寨,極為稀少,一直要到翻過大芒山,地勢才平坦一些,芒水兩岸,依山傍水,寨子才會多起來,不過這已不是人界了,這些都是苗民,不服王化,所謂苗蠻是也,收成好時還好,收成不好時,苗蠻便會翻過大芒山,侵入人界擄掠,大芒山南北三千里,大的山口兩個,小的山口數不數勝,雖然歷任芒州刺史修了無數軍寨烽火臺,卻總是守不勝守,防不勝防。
郁重秋上任后,想了一個聯防聯保的法子,主要的做法,就是進一步收縮人類的地界,將絕大部份人口集中到郡縣周圍,然后沿線修筑大量的烽火臺和大些的堡寨,苗蠻一入侵,烽火一起,所有人就都躲進附近的大型堡寨中,堡寨大,人多,防守的力量強,苗蠻等閑就打不進來,而野外本來就沒人居住耕作,苗蠻即便入侵,也撈不得什么東西,光著手來,還得光著手回去。
用了這聯防聯保的法子,確實大量減少了人類的損失,也讓苗蠻無法從擄掠中獲得足夠的補給,可以說確實是一個行之有效的好方法,朝庭說郁重秋主政卓異,還真是沒說錯的,所以說,貪官不一定是豬,有些主政的,雖然貪濫殘暴,但確實能做事,最怕的就是豬當官,只會喝民血而不做事。
郁重秋的聯防聯保,確實保了民,但苗蠻得不到鹽鐵補充,可就悲天慘地了,而郁重秋就從這中間發現了機會,他組織了商隊,大肆往苗方走私鹽鐵諸違禁物品,由于稀少,賣出了天價,他也借此從中大發橫財。
他能保民,是好官,所以他在苗州的官聲還相當不錯,但他借機走私,違犯天條,大發橫財,又是典型的貪官,要怎么評價他,一時還真不好說,當然,于異不管這個,進苗州城,自己先喝了一場酒,然后才進螺殼找任青青。
任青青聽說就到了苗州,張大了嘴做聲不得,這才幾天啊,三天多一點兒,那可是一萬五千多里啊,太不可思議,如果不是確信于異不會跟她開玩笑,真是打死她都不相信了,于異也懶得跟她多說,神念一動,直接把她主仆倆帶了出來,任青青是在芒州長大的,苗州城里自然很熟,一看,這絕對錯不了,香兒到是個疑心重的,悄拉她衣袖:“怎么會這么快,不會又是他使的什么法天象地的神通吧?!?
“那不可能。”任青青搖頭,這么一座大城,這么多人,不說于異有沒有這個神通,就有,于異也不屑于來騙她啊,騙她做什么?騙錢?于異打擊飛云會的事她也聽說了的,光贖金就是幾百萬呢,她能拿幾個錢出來。騙色?用得著騙嗎?于異那么大神通,直接把她們主仆往螺殼里一捉——她從蚌妖嘴中已經知道自己是在螺殼里了——想怎么奸就怎么奸,還能有什么彈跳?所以不可能。
于異可不管她們在想什么,先又上了酒樓,叫了酒來,干了一杯,道:“任小姐,苗州到了,后面要怎么辦?這個你熟?!?
“是?!比吻嗲帱c頭,想了一想,道:“郁重秋的走私,由他的管家郁材兒負責,在通苗城碼頭齊貨,然后經苗水入芒水,進入苗方,現在是年前,應該有一批大貨會在通苗城碼頭聚集,大人隨我去通苗城,便可看到船隊,大人可以親眼看到船隊由苗水入芒水,苗水四通八達,還不能說他走私,但如果進了芒水,那就只能入苗方,就不會錯了?!?
她有些忐忑的看著于異,因為她也不知道于異要的證據到底要到哪一步,于異卻毫不遲疑的點頭:“行,那就去通苗城,在哪里?”
“在城南五十里,本是個小鎮,因著有水道連著芒水可以通苗方,所以叫通苗?!比吻嗲嗥鹕韼?,這會兒不能飛了,她要是這么大白天的在苗州城里飛,萬一給郁重秋的人看見,可就不方便暗查了,她也不好叫于異用螺殼帶她,不過通苗城不遠,練玄功的人身輕腳快,五十里,轉眼可到。
才到城外,突見路邊一人發神經,怎么個發神經,這人二十五六歲年紀,戴頂瓜皮帽,一面哭,一面拿了根棍子在抽樹,抽一下,罵一聲:“臭婆娘,死婆娘,敢打我屁股,我抽死你,打我屁股也算了,還敢打我腦袋,打我腦袋也算了,還敢騎到我腦袋上,騎到我腦袋上也算了,還敢在我嘴巴邊上放屁,簡直豈有此理,你真以為我不敢抽你啊,我就抽死你,剝了你衣服,脫了你褲子,抽你的皮,再剝你的筋,我抽,抽,抽?!?
于異本來不會去管路邊的事,但這瓜皮帽說的話,實在太好笑了,于異忍不住撲哧一聲,一口酒全噴了出來,然后哈哈大笑。
任青青香兒也有些好笑,不過不象于異那么抱著肚子笑,而他三人這么一笑,那瓜皮帽不干了,轉頭怒視著于異三個,一張臉脹得通紅,猛地把根子揚起,惡狠狠的道:“笑什么笑,信不信我抽死你們?!?
于異自然不把他這威嚇當一回事,香兒卻惱了,這事該她惱,主人可以大度,做為仆人,卻不能坐視主人遭辱罵而不聞不問,收了聲,哼了一聲:“你想找死是吧?!笔忠粨P,袖中飛出一把小小的飛刀,一刀正中瓜皮帽的皮帽子,把那皮帽子帶得飛了起來,正釘在了后面的樹干上。
瓜皮帽嚇一大跳,退了一步,驚恐的看一眼香兒,但隨后回頭看自己的皮帽子給釘在了樹上,而且明顯是給釘穿了,頓時就不干了,然而回頭看看香兒兇神惡煞,卻又有些怕,嘴巴扁了兩扁,竟又哇一聲大哭起來:“哇,我怎么這么倒霉啊,商隊不讓我進,帽子也給釘穿了,這讓我怎么向我娘子交待啊,她會打死我的啊。”
于異一聽,可又笑得打跌了,到是任青青一皺眉,收了笑,從袖中摸一小錠銀子出來,道:“這位大哥,是我這丫頭不對,帽子我賠給你,你別哭了?!?
瓜皮帽看看任青青又看看銀子,有些不信的道:“你真的賠給我?”
“真的?!比吻嗲嘀苯影雁y子遞到他手里,瓜皮帽頓時笑了:“這位大姐,你是好人。”
“大哥你也是好人?!比吻嗲嘈α诵?,道:“敢問大哥,你說的進商隊,是怎么回事?。俊?
“你不知道?就是進郁家商隊啊,去苗方的?!惫掀っ庇行┯牣惖目粗吻嗲啵骸澳悴皇潜镜厝税伞!?
“我是芒州那邊的?!比吻嗲嘣捓锉阕兞它c兒音,估計是芒州那一帶的口音,道:“我來苗州走親戚,也就是想做點兒生意,不過沒熟人帶,找不到門路,借問大哥,他們為什么不讓你進郁家商隊啊?!?
“他們說我帶的貨太少,才五百兩銀子,他們要求至少進三千兩銀子的貨,我第一次單獨做,怎么會有那么多錢,這不欺負人嗎?”
“大哥說得是?!比吻嗲帱c頭:“誰都是從小做大的,可不應該看不起本錢小的?!?
“就是啊,就是啊?!惫掀っ鳖D時覺得找到了知音,連連點頭:“還是你這位小姐通情達理,黃阿四那個狗材,不過就是郁家養的一條狗,卻還人模狗樣的,我呸?!闭f到后來,重重的沖著南面呸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