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了,所有人都是心情舒暢,就差裴蘊。
裴蘊的心情糟透了,現在蕭守仁已經給楊廣一個很大很大的希望,楊廣現在一點都不擔心戰局了,可是裴蘊卻高興不起來。
因為蕭守仁的說法里是有前提的!
前提便是雁門關能夠保證二十天內不被攻破!
難,難于上青天啊!
別人也許不知道,可是裴蘊自己卻是非常的清楚,這雁門郡城根本就受不住那么多天!
裴蘊跟楊廣說這雁門郡城有軍民十五萬,其實這十五萬里面只有五萬是軍人!而且這五萬里面還有一部分是老弱病殘!
裴蘊跟楊廣說這雁門郡城有可供試用糧草三十天,其實這都是假的!可食用的糧草十五天不到!
根本就撐不到蕭守仁說過的二十天!
裴蘊散朝之后便急急忙忙往家里趕,他要忙著回家想對策了,也得想想退路了。
聽說自己弟弟裴寂和李淵挺熟的,都是青樓常客,如果有必要的話,少不得得找他一次了,裴蘊心中如是想法。
就在蕭守仁回家洗熱水澡的時候,雁門關外十五里。
薛舉帶著一批人匍匐在草叢里。
這些人都是從平楊浦逃回來的。
有薛舉,有李世民,有劉文靜,有魏劍通,有祖君彥,當然,還有易容成禿頭老者的李密,唐思思也在一旁。
他們之所以躲在枯黃的草叢里,那是因為他們的去路被堵住了。
他們那天晚上見到蕭守仁發出的響箭之后便知道,蕭守仁他們開始突圍吸引火力了,所以他們也開始動作了,由于裴矩帶過去的精兵都把視線集中在蕭守仁他們那一塊,或是急急忙忙跑去支援,所以他們很快便突圍成功了,非常的輕松,一個傷亡的人也沒有。
只不過他們突圍的方向是東方,而雁門郡城在西方,所以就比蕭守仁他們晚了點。
蕭守仁讓大家在雁門郡城匯合,然后合力替朝廷出力,本來大家的想法也都是這樣的,可是現在他們卻不這么想了。
因為他們眼前密密麻麻的都是突厥兵!
他們的大路已經完全被突厥兵給阻斷了!根本過不去!
“退!”薛舉做了個手勢,大家都慢慢退了回去。
退后五里地之后大家才松了一口氣。
“現在怎么辦?突厥大軍已經把附近都包圍了,全是人,我們根本過不去。”李世民說道。
薛舉白了李世民一眼。
“過去?你過去干嘛?你就算過去了你能干嘛?”
李世民聽到薛舉的話之后楞了一下,他也反應過來了,自己過去了又能怎樣?還不是多了一個鬼魂而已?
“那怎么辦?難道我們就在傻乎乎地看著?”李世民反問道。
薛舉不吭聲,心中卻已經是有了打算。
“蕭守仁讓我帶你們出來,我已經做到了,余下的事情我就不管了,你們的生死也與我無關了,這里面的水我也不攪合了,乾坤圖我也不要了,我這就回老家去,各位后會有期!”薛舉說完之后拱了拱手,直接掉頭就走了,非常干凈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
李世民和柴紹都被薛舉這番動作弄呆了,沒想到薛舉這家伙還真的就這么快到斬亂麻。
“喂!薛舉!薛幫主!”李世民還企圖留住薛舉,可是薛舉就是裝作沒聽見李世民的聲音,頭都不回就走了。
“別喊了,他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了,我們也在這散了吧。”化妝成禿頭的李密走過去拍了拍李世民的肩膀。
李世民回頭看了李密一眼。
“你也要走?”
李密點了點頭:“乾坤圖沒搶到,還留在這干嘛?你管飯啊?”
說完之后就帶著劉文靜等人走了。
李世民看了看余下的眾人。
“你們不走?”
余下的眾人眼中都是有些迷惘,他們這時候還真不知道走的話可以去哪。
“不管他們了,他們走他們的,我們干什么的,你們要是都信得過我的話,就跟著我走,我們去勤王!”李世民說完之后便往西南方向走去。
柴紹跟在后面,唐思思跟在后面,唐思思知道,如果蕭守仁和姐姐都逃出來了的話,那現在就一定在雁門關,自己要和他們匯合,就只有進雁門關,她沒得選。
后面的人迷惘地看了天,然后都垂頭喪氣地跟了上去。
“大哥,你說那薛舉為什么要這么急急忙忙地走啊?”祖君彥問那禿頭老者。
禿頭老者慢慢從臉上撕去人皮面具,露出一張有些發白的臉來。
“哼,那家伙沒安好心。”
“嗯?”祖君彥有些不明白。
“他大概跟我們一樣吧。”劉文靜有些無奈地說道,對祖君彥腦子不夠靈光的無奈。
“對了,我們這是要去哪?”祖君彥這才想起來自己還不知道李密要帶自己三個人去哪呢。
李密瞇了瞇眼笑道:“自然是該去的地方。”
“該去的地方?”祖君彥有些疑惑。
“前段時間我收到黃君漢的來信了。”李密笑著說道。
“黃君漢?可是那東都城里逃走的那個獄卒?”劉文靜有些驚起地問道。
聽到劉文靜的話之后李密也是很驚奇地看了劉文靜一眼,然后說道:“嗯,正是他,沒想到你也知道他?”
劉文靜苦笑了一下:“偶然認識的,蒲山公和他有關系?”
李密點了點頭:“他本就是我門弟子,當初讓他在東都當獄卒可是花了一些手段的,還好,沒有白費我們的心血。”
“嗯?據說他已經逃了。”劉文靜有些不以為然。
李密擺了擺手說道:“就因為逃了,所以才更有用了。”
“哦?此話怎講?”
“當初翟讓就是他放的,我們讓他放的,現在他在翟讓那。”李密笑著說道。
劉文靜聽到此處總算是明白了過來,也是哈哈大笑了起來。
“蒲山公好算計!劉文靜佩服!”
李密摸了摸胡須搖了搖頭說道:“人生際遇,實在是難以捉摸,我們只是憑著一個名字就在翟讓身上下大籌碼,當時是一點都沒把握,可是沒想到竟然成功了,唉,都是命啊。”
劉文靜有些不解。
“一個名字?這話是什么意思?”
“告訴你也無所謂,當年前門主曾有幸見過天書,別的都沒認出來,可是卻聽到看得懂天書之人提及過翟讓這個名字,所以我在聽到黃君漢說獄中有個叫翟讓的人之后才讓他幫上一把,助翟讓脫困,沒想到,天書果然就是天書,翟讓果然不平凡,竟然在瓦崗寨混的風生水起,比起我們要好上太多了。”
“大哥,我們這是要進瓦崗寨?”祖君彥問道。
李密點了點頭:“嗯,有君漢在那,我們想要進瓦崗寨易如反掌,關鍵是如何把瓦崗寨奪了,那才是本事。”
“奪了瓦崗寨?”祖君彥問道。
“當然,要不然你以為我們去瓦崗寨干嘛?我已經通知單雄信了,他會先進瓦崗寨,到時候我們一起聯手,瓦崗寨唾手可得,那便是我們爭奪天下的資本了。”
“爭奪天下!”旁邊一直沒說話的魏劍通聽到李密說爭奪天下的時候終于開口了。
“嗯,還希望魏大俠多多幫忙啊,魏刀兒時常和我提起過你,說他這個族叔一身功夫出神入化,要是參軍,肯定是可以建功立業的呀。”李密笑著說道。
魏劍通連忙說豈敢豈敢。
李密的功夫魏劍通是見識過的,他算是服了。
“大哥,楊柱國都失敗了,我們能行嗎?”祖君彥的底氣還是不足。
李密卻是不以為意,搖了搖頭說道:“楊玄感那是因為沒有聽我的計策,要不然的話早就取的天下了,而且那個時候楊廣還沒死,現在就不好說咯。”
李密說完之后便是哈哈大笑了起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
“啊!難不成現在楊廣就要?”祖君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臉上的表情也是很精彩。
李密點了點頭說道:“始畢可汗號稱八十萬南下,剛才你也看到了,把雁門關圍的是密密麻麻的,一直蒼蠅也飛不進去,更別說一群大活人逃出來了,楊廣這次算是甕中之鱉了,他死定了!只要他一死,天下必將大亂,既然知道天下要亂了,我們為什么不搶先出手呢?”
祖君彥整個人都呆住了,他已經被這個消息給鎮住了。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現在薛舉已經在回家的路上了,他肯定也是想到這一點了,薛舉是個有野心的人,他估計也是要造反了,所以說,我們要快,比他們都快,從頭做起我學不來,借雞生蛋的事情我常干,這次我就是要把翟讓的窩都搶了。”
李密說完之后緊了緊拳頭,陰沉沉地笑了笑。
李世民還是熱血好青年,他這時候還不知道李密他們都跑回去準備造反的事情了,他還在想著搬救兵勤王呢!
大家都知道云來興是雁門太守,可是卻少有人知道,他還有個弟弟叫云定興!
云定興官兒不大,只是齊山縣的縣尉而已!
這齊山縣縣尉一職還是云來興幫忙才搞到手的,可見,其實云定興也就那樣,并沒有什么過人的本事!他只是投胎投的好,有個好哥哥。
云來興是李家的人,自然,云定興也是。
李世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云定興!
云定興管轄的齊山縣離這兒最近,而且突厥兵也還沒有到那去,而且又是自己人,自己人總是好說話的,自己肯定可以拉出一隊伍人出來,到時候救駕勤王的旗幟一打出來,天下聞名!
李世民救駕勤王是假,他為自己打名聲才是真!
李世民和柴紹帶著一幫熱血好青年就這么風塵仆仆往齊山縣而去。
李密還沒有到瓦崗寨,薛舉還沒回到家,李世民也還沒有看到齊山縣的奇山,可是突厥的大軍卻已經是兵臨雁門城下了!
旌旗招展,馬嘶長鳴,軍鼓震天,號角嗚咽,站在城樓上的楊廣臉色很不好看。
本來心情挺不錯的楊廣此刻心情頓時間就壞掉了。
下面的突厥大軍把灰塵揚的老高了,直上城樓,彌漫人們的視線。
“陛下,陛下請看他們的布兵排陣,都是雜亂無章,一看就知道是一幫烏合之眾,陛下不用太過擔心。”宇文述站在楊廣的旁邊,瞄了一眼下面的突厥大軍之后笑著說道。
楊廣點了點頭,可是臉色還是很差,雖說是烏合之眾,可是這幫烏合之眾未免也太多了吧,烏黑一片全都是啊,數都數不清啊!
“勇士都派出去了沒有?突圍了沒有?”楊廣突然間想起來早上蕭守仁的計策然后大聲問左右。
宇文述點了點頭后小聲回答道:“陛下放心,勇士們已經突圍出去了,這會兒應該在去找可敦的路上,他們定然不會讓陛下失望的。”
楊廣聽到這話之后這才安心了點。
裴蘊一直躲在后面不敢上前,他生怕楊廣這種多疑的性子會再問自己一遍,問自己糧草夠不夠用二十天,到時候自己真的是不知道該怎么回答的好了。
“陛下請看!”蕭守仁額目光一直都放在城下,突然看到突厥那邊有人從大陣里面沖出來,轉眼之間已經到了城下,想必是來喊話的,蕭守仁急忙向楊廣稟報。
楊廣聽到蕭守仁的話之后上前兩步,往下看去,只見偌大的城門下面一人一騎非常醒目。
“大隋天子!我天可汗說了,只要大隋天子打開城門交出兇手,我天可汗可以既往不咎!”那騎兵的聲音很大,大到站在城樓之上的楊廣也聽的清清楚楚。
楊廣一個沒忍住,一口唾沫就吐下去了,吐完之后還不解氣,還呸了一聲。
可惜,楊廣的準頭實在是不敢恭維,那口唾沫并沒有恩澤到下面的突厥士兵身上,實在是令人扼腕。
“告訴咄世吉,今日他要是在不退兵稱降的話,來日朕必定踏平草原,將他挫骨揚灰!”楊廣吼了一嗓子。
下面的騎兵聽到楊廣的話之后楞了一下,直到想起來咄世吉便是自己口中的天可汗始畢可汗之后這才反應過來,然后一拉馬韁,調頭回去復命去了。
不消一會兒,突厥方面鼓聲大作,只見他們的前線慢慢往前移,看樣子是要逼近城下了。
楊廣陰沉著臉,很明顯自己這天子的一言九鼎在突厥人眼力一點份量都沒有,鎮不住他們,所以他們還敢上前來。
停了,突厥大軍在雁門關前兩百五十米的樣子停了下來,這是樓上弓箭殺傷力難及的地方,即便是從樓上往樓下射箭,已經是很難射到對方大軍里了,即便是到了那,殺傷力也不夠了,所以他們停在了那,他們對大隋的弓箭手很了解。
只見前面的中央士兵全部散開,接著便看到好些個旌旗蜂擁而上,中間擁著一張巨大的攆上前來。
那張攆是七七四十九人抬的那種。
整個突厥方面能夠乘坐這種攆便只有大可汗!很明顯了,那步攆上面坐著的便是如今突厥的大可汗始畢可汗!
蕭守仁努力望去,只見那張步攆上面是豪華異常,到處都鋪滿了雪白的狼皮,上面的桌案等都很精致,雕刻的都是狼,突厥人的圖騰便是狼,那步攆的中間有一張床,一張很大的床!床上有人,那人正襟危坐,頭戴狼冠,腰佩金刀,霸氣外露,不是那始畢可汗是誰!
蕭守仁去年見過始畢可汗一面,只是當時的始畢可汗是昏迷的,精神沒有那么好,完全沒有一點草原霸主的味道,今天的始畢可汗就不一樣了,往那一坐,無人敢試其鋒芒。
那是一把出鞘的利劍!
“他這是想干嘛?”楊廣站在蕭守仁的身邊,蕭守仁趕緊退后一步,楊廣指著始畢可汗然后皺眉問蕭守仁。
蕭守仁搖了搖頭,可是接著蕭守仁的臉色就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