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陳將軍,這下子清靜了,該是談正經事的時候了。”蕭守仁笑著說道,一點也沒有醉意。
看到前一刻還醉醺醺的蕭守仁此刻清醒異常,陳秣的眼中閃過一絲的驚訝,轉而平靜,若非如此人物,怎能年少高官呢?
剛才陳秣之所以站起來擾亂大家的視線,就是怕人多口雜,怕機密泄露,怕帳中有反賊的耳目,此刻眾人都已散去,可以開始正題了。
“呵呵,當然,老夫還蒙在鼓里呢,不知道先生和將軍打的什么啞謎呢。”陳秣笑著說道。
聽到陳秣提到先生二字,蕭守仁便明白,這玄成恐怕也就是陳秣手下的謀士而已,心中也就有些可惜,如此之才,恐怕得埋沒了。
蕭守仁笑著問那玄成:“不知道玄成先生是哪里人士?”
這便是變相地詢問出生來歷了。
那玄成楞了一下之后又看了陳秣一眼,拱了拱手之后恭敬地回道:“巨鹿下曲陽魏征,見過大將軍,如有冒犯之處,望將軍海涵。”
說完之后還躬了躬身,表示謙卑。
蕭守仁呆住了,徹底呆住了,他怎么也沒想到站在自己面前的謙卑文士竟然是大名鼎鼎的魏征!
看到蕭守仁那呆滯的神情,陳秣和魏征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一臉的迷惘。
反應過來的蕭守仁心情大好,大笑著走到魏征的身邊,一把握住魏征的手,高興地說道:“原來是魏先生,蕭某此次剿賊最大的收獲就是遇到了魏先生啊。”
這話有些夸張了,夸張到讓陳秣和魏征兩個人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將軍聽說過魏征?”魏征疑惑地問道。
蕭守仁笑而不語,轉過頭對陳秣講道:“不知道陳將軍是否聽說過月旦評和徐邵大師?”
陳秣和魏征同時點了點頭,只是臉上的疑惑依舊不減,不知道蕭守仁為什么在這個時候提什么徐邵干嘛。
不好辦啊,總不能說我在千年之后知道你魏征的名字的吧?蕭守仁得盡量把這話圓過來,還得讓大家都相信才成。
“蕭某出兵之前見過徐大師一面,他給了蕭某八個字。”
“不知道那八個字是?”魏征愣愣地問道。
蕭守仁等的就是這句話,就等魏征問這一句呢。
轉過頭看著魏征,笑著說道:“遇魏而成,獲征則立!”
遇魏而成!獲征則立!
虧蕭守仁聰明一時間趕忙把事情推到了那老和尚身上去了,同時還想出這么八個字來!
“遇魏而成?獲征而立?這、這、這說的是魏征?”陳秣咀嚼了一下這八個字之后略帶疑惑地問道。
蕭守仁笑著點了點頭,回答道:“本來我也不太明白這是什么意思,我問大師這是何意,我出征在即,問的是禍福,不是謎語,可是大師說到時候我自會明白,原來這一切都應在魏先生身上,真是緣分,緣分啊。”
陳秣也笑起來了,心中的疑慮頓消。
魏征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蕭守仁聽到自己名字的時候可是一下子就喊出聲來的,沒有半點猶豫思考,就像是失散多年的老朋友一般,這里面一定是還有什么蹊蹺的。
“魏征何德何能,也許大師說的是另一個魏征呢?天下之大,同名同姓者不知凡幾,將軍怕是弄錯了。”魏征有些遲疑,他謹慎慣了。
蕭守仁確實顧不得那么多了,拍了拍魏征的肩膀說道:“哈哈哈,天下有幾個魏征我不知道,但是只有你懂我那借尸還魂這就夠了,你便是那遇魏而成,獲征而立,我要找的就是你魏征!”
說完之后蕭守仁看向陳秣:“陳將軍,不知道魏先生現下在你麾下擔當什么官職?”
陳秣搖了搖頭,慢慢說道:“魏先生不是我麾下的人,我是做不了主的。”
都是聰明人,蕭守仁要挖墻腳的心思已經是昭然若揭了,陳秣又怎么會不明白呢。
“哦?不知道魏先生是?”蕭守仁好奇地問道。
“魏先生是陳某經過武陽郡時那元寶藏派過來幫手的,那元寶藏與陳某有舊,他想要陳某以后為魏先生謀一個好的前程,這下子好了,不需要老夫了,有蕭將軍在,魏先生的前程無憂了。”陳秣說到高興處竟是撫掌笑了起來。
蕭守仁聽到這話之后心中更是笑開了花,真的是想睡覺就有人遞枕頭過來啊,只是不知道這枕頭愿不愿意讓人睡啊。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當真是緣分啊。”蕭守仁又強調了一句緣分,然后轉過頭看魏征。
此刻的魏征已經是滿臉通紅了,到底是讀書人,聽到謀前程這樣的字眼依舊還是有些放不開。
蕭守仁看到魏征那通紅的臉色之后就明白了,士大夫最愛臉面了,給足了臉面事情就好辦多了。
心中已然有了計較。
“蕭某人只是一句話而已,魏先生便是已經看出來守仁心中的算盤,魏先生之大才可見一斑啊,想魏先生如此大才卻用在安治一方小民,這豈不是太屈才了?蕭某不才,官職不高,全力不大,莫嫌軍中如斗大,肯將牛刀試手否?”蕭守仁很有誠意地問魏征。
魏征抬頭便見到蕭守仁十分有誠意地看著自己,那眼中盡是興奮和渴望。
莫嫌軍中如斗大,肯將牛刀試手否?
這兩句一下子就撥動了魏征心中的那根弦,那根已經蒙上灰塵的弦,那根也曾鏗鏘長鳴的弦!
敢不敢?
盡管知道這是蕭守仁的激將法,可是魏征還是淪陷了。
“愿登黃金臺,此身任君差(chai)!”魏征過來對著蕭守仁深深地鞠上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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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守仁聽到魏征的話之后心中大喜,趕忙將魏征扶了起來。
黃金臺是什么蕭守仁當然是知道了,魏征這是在用典!
黃金臺是戰國時燕昭王在易水東南修筑的,傳說他曾把大量黃金放在臺上,表示不惜以重金招攬天下士。
中唐的李賀就曾寫道: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
“先生請起,快快請起!”蕭守仁笑著扶起魏征。
旁邊的穆羽和陳秣一時間都是看的目瞪口呆,這么一會兒的功夫蕭守仁和魏征竟然如膠似漆了,當真是神奇。
“咳、咳、咳、”陳秣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在旁邊裝模作樣地咳了幾聲,“現在還是說說借尸還魂這件事吧。”
蕭守仁摸了摸鼻子,有些無奈地笑了笑。
四個人在里面一番謀劃,直到東方顯出魚皮一般的白來才肯安歇。
楊玄感的第六感一直很強,也一向很準。
他這些天一直覺得心神不定,總覺得要出事,所以吩咐下面的人時時警惕,事事小心,這天他那眼皮又在一直跳,跳的他心煩意燥。
煩躁地揮著馬鞭,一鞭又一鞭地鞭在**的馬背上,馬兒很賣力地小跑著,三萬精兵并不是都是騎兵,里面有將近兩萬是步兵,這下子就苦了那些跑步跟進的步兵了,不僅要扛著兵器煮飯鍋,還要帶著口糧,更要跑步行軍。
太陽又快要落山了,楊玄感瞇著眼睛看著那夕陽。
我觀夕陽如觀己。
楊玄感心中悲嘆了一聲,難道自己也是末日夕陽嗎?夕陽落下,明朝依舊旭日東升,可是自己呢?
整理了下心情,楊玄感正準備下令眾人停下來就地扎營,埋鍋造飯,可是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那如血的太陽變成了黃色的了。
黃色的太陽!
并不是真的黃色的太陽,那是太陽被風沙瞇了眼,被塵土遮了臉。
何故塵沙四起?
何故真真馬蹄?
沒錯,楊玄感聽到了真真馬蹄聲,馬蹄聲慌亂,楊玄感的心也亂了。
此處離黎陽城已經是很近了,十里。
“敵襲,戒備!”不等楊玄感出聲,前面的先頭部隊已經是傳出了口號,本來已經是很疲憊的兵士聽到這句話之后一下子都跟打了狗血一般,扔掉身上的煮飯鍋和口糧,直接就把兵器輪在了手中。
被眾人圍在中間的楊玄感不愧是楊玄感,在最初的慌亂之后很快就淡定下來了,因為那馬蹄聲實在是太亂了,亂的不著調啊,沒有絲毫的共振現象啊。
平靜下來的不僅是楊玄感,這三萬精兵也是很平靜,這都是真正的精兵,不是菜鳥兵,什么沒見過?一次敵襲罷了,憑著多年的經驗,一聽就聽出來,一支沒什么威脅的亂軍罷了。
那支卷起漫天塵土的亂軍終于是千呼萬喚始出來了,待到全部真容出現之后楊玄感就直皺眉頭。
那是一直敗軍之師,那些滿身血漬的盔甲,那些破敗不堪的大旗,那些氣喘如牛的馬兒,無不顯示這一點。
楊玄感之所以皺眉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這些人的旗號打的正是楚!
那些已經殘缺不堪的旗幟上依稀可以看得出來寫著楚字和楊字!
這是自己的部隊!
不等楊玄感吩咐,已經有人過去接洽了。
那支部隊開始看到面前的巨大陣容之后也是一下子愣住了,就呆在那,一動不動,緊接著就是一陣歡呼聲,很顯然,他們認出了楊玄感打出的楚公旗號,還是很正宗的那種。
一番接洽驗證之后這場小意外才圓滿結束。
楊玄感本來是打算就地扎營埋鍋造飯的,趕了一天的路了,累死了,餓死了。
眨巴了兩下眼睛之后,計劃卻是發生了變化,只因為那敗軍的來頭有些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