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憊不堪的蕭守仁進宮了。
當蕭守仁出現在奏事龍庭裡面的時候滿朝大臣都是倒吸了一口涼氣,眼睛都是直抽搐,腳掌也是打著哆嗦。
蕭守仁此時此刻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是血跡的,浴血奮戰應該就是這樣的結果了。
楊廣看著下面一身血紅的蕭守仁眼中滿是驚訝。
“蕭守仁叩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蕭守仁沒理會衆人眼中的震驚之色,步履穩健地走到龍庭中央,然後噗地一聲就跪了下去。
從跪下去發出的聲音大家都聽得出來,蕭守仁這是真跪啊,只有蕭守仁自己知道,自己這是太累了,所以這才噗地一聲就跪下去了。
“蕭將軍快快起來。”楊廣看到蕭守仁這個模樣之後心中不僅僅有震驚,還有的便是欣慰,覺得蕭守仁的的確確是真心實意爲自己辦事,的確是個值得信賴的好臣子。
蕭守仁勉強地撐了起來,站起來之後還晃了兩晃,差點又跪下去了。
楊廣見到之後讓人搬了張太師椅出來,特別允許蕭守仁坐著說話。
“謝陛下隆恩!”蕭守仁自然是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來。
“事情怎麼樣了?”楊廣等到蕭守仁坐下之後便開始問了。
滿朝大臣都是心中一驚,楊廣開口便是問事情怎麼樣了,而不是先把始畢可汗來攻的事情先說一遍,難道,楊廣和蕭守仁還有別的什麼事情要說不成?
蕭守仁聽到楊廣問話之後連忙從椅子上站起來,楊廣是說讓他坐著回話,可是那也只不過是楊廣表示對臣子厚愛的方式罷了,你可不能太當真,你要是當真了,你就輸了。
“陛下,事情有變化。”蕭守仁嘆了口氣之後回答。
楊廣聽到蕭守仁的話之後臉色有些不好看,皺了皺眉頭之後問道:“怎麼了?”
“當時微臣奉陛下密旨,去平楊浦暗中觀察事情的發展,可是沒想到,那一日、、、、、、”蕭守仁舔了舔有些乾裂的嘴脣,然後慢慢把事情的發生經過和結果說了出來。
楊廣坐在上面的龍椅上已經是有些發愣了,他越聽就越是震驚,他沒想到自己寵愛有加的裴矩裴侍郎竟然會和突厥人聯手!更沒想到的是裴矩竟然想謀反!
“之後微臣等人一路廝殺,殺敵七八百之後這才脫圍,微臣唯恐陛下有失,所以趕了回來。”蕭守仁一口氣把事情說完了,他只是平平淡淡的述說,並沒有說那晚上的突圍有多麼的驚險,也沒有說自己回來累死了幾匹馬,他更沒有說自己身上有多少傷,但是大家都明白,因爲現在只要一看蕭守仁這副模樣,大家心裡都有底,楊廣心裡也有底。
“裴矩真的是太讓朕失望了。”楊廣嘆了口氣說道,然後又看了看蕭守仁,對蕭守仁說道:“守仁你很好。”
這句話裡面包含了太多的含義,朝中的幾頭老狐貍都是心中一驚,看蕭守仁的神色都不一樣了,就像是老狐貍看小狐貍的神情,他們對蕭守仁也是滿是讚賞。
有的人即便是立了天大的功勞,可是最後也是不得意,最後也是被人猜忌,最後也是被人忌恨,最後也是沒有好下場,之所以會這樣,就是因爲他們沒有把握好這個度。
就像是炒菜一樣,一定得把握好度,只有溫度恰好,炒出來的菜纔好吃可口,要不然的話就是糟蹋菜了。
蕭守仁這個度就把握的挺好的,他沒有邀功,他只是就事論事,更沒有誇大地述說裴矩謀反的事,因爲他知道裴矩是楊廣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自己越發的說裴矩的罪狀,那就等於是在打楊廣的臉,他也沒有說自己有多麼多麼的幸苦,他那一身血衣就足夠說明問題了,他越是表現的大公無私,就越是暗合了楊廣的心意!
“爲陛下分憂是臣子應該做的。”蕭守仁自然不敢承認自己很好。
“如果人人像你這樣那朕也沒什麼好憂愁的啦,只是有些人他解不了憂,還添煩添堵,實在該死。”楊廣氣呼呼地說道。
大家都知道,楊廣這次說的是裴矩,所以一個人都不敢啃聲。
“看來這次朕派你去平楊浦是派對了,現在這裡就只有你對前方戰事瞭解地最爲詳細,你說說看,那些草原惡狼怎麼樣了?”楊廣對蕭守仁問道。
蕭守仁點了點頭之後皺起了眉頭,神色不是很好看。
當初蕭守仁之所以出現在平楊浦,那是因爲他接到了楊廣的密旨,讓他去監視一下裴矩,畢竟,事情有關國體,事關乾坤圖,楊廣也不得不小心,沒想到蕭守仁卻發現了突厥來犯的大消息!
蕭守仁看了一眼坐上龍椅上的楊廣之後慢慢回答道:“陛下,微臣等人在迴轉雁門的時候抓到了幾個和大部隊走散的突厥兵,從他們口中大概知道了現在的情況。”
“哦?快說來聽聽。”楊廣簡直就是大喜望外。
“始畢可汗帶兵三十萬,號稱八十萬,已經連下三十九城,現在已經把雁門郡城和保崞縣團團圍住,估計今天午時便可兵臨城下了。”蕭守仁慢慢說道。
現在的突厥大軍就像是漁夫撒網一般,網撒的有點大,但是慢慢收網之後目標就會小很多,兵力也會越發的集中,蕭守仁他們也就是回來得早一點,要不然的話在晚上一會兒,進都進不來了。
等到蕭守仁一說完朝中大臣都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蕭守仁擡頭看了楊廣一眼,發現楊廣已經是呆住了,似乎是被蕭守仁這個震撼性的消息給震住了。
“全圍住了?”楊廣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聽到的消息,所以又問了一遍。
蕭守仁不敢回答,只是點了點頭。
“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楊廣在上面有些急躁了,他的心亂了。
下面的臣子也是交頭接耳,都是議論紛紛都在考慮蕭守仁說的話的可信度。
“守仁,你可有辦法?”楊廣有些散亂的眸子終於恢復了些許光彩,他這時候身邊還真的是沒有幾個能夠信賴的人,能夠信賴的人裡面又沒有幾個能夠在關鍵時候幫上忙的人,現在猛地看到蕭守仁,楊廣把希望都放到蕭守仁身上了。
蕭守仁微微一擡頭便看到楊廣那雙殷切的眼睛,他知道,這時候自己要是說沒辦法的話,楊廣肯定會很失望。
也不知道爲什麼,蕭守仁有些忍不住,所以就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說出來了。
“陛下,眼下有兩條路可走。”蕭守仁思考了一會兒之後說道。
楊廣聽到蕭守仁說有路可走,而且還有兩條路,頓時大喜。
大喜過望的當然不只是楊廣了,滿朝大臣的議論聲頓時間都消散了,安安靜靜,都想聽聽看蕭守仁的兩條路是什麼路。
“第一條便是突圍,兵分四路,趕在突厥大軍到來合成合圍之勢之前強行突圍。”蕭守仁邊說邊觀察著衆人的神情,他發現自己說完之後朝中衆人的神色很奇怪,尤其是那宇文述。
蕭守仁並沒有聽到先前的奏對,他當然不知道這個方法在之前已經討論過了。
“這個嘛,守仁啊,突厥三十萬大軍不容小覷啊,一個弄不好就萬劫不復啊。”楊廣並沒有批評蕭守仁什麼,他只是很認真的講道理,畢竟,蕭守仁還有第二條路嘛。
蕭守仁楞了一下,然後也明白過來了,自己之所以想到突圍,那是因爲自己已經成功過一次,自己把性命雖然看得重,可是總覺得把命抓在自己手裡纔是正理,坐以待斃的事情他做不來,可是他忘了,他忘了楊廣的身份,楊廣現在已經是皇帝了,皇帝都怕死。
“陛下,第二條路便是死守了,等待救援。”蕭守仁說了第二條路,朝中大臣的臉色更加的奇怪了,這一個方法剛纔裴蘊和蘇威也都說過了!
“就這個?”楊廣似乎有些不甘心。
蕭守仁點了點頭。
“唉,如今這雁門關被圍,別說是消息了,就是一直鳥兒估計也出不去啊。”楊廣嘆了口氣。
蕭守仁搖了搖頭。
“陛下,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只要陛下下招賢令,必定有敢死之士前來爲陛下效命,一圈人突圍是有困難,可是一個人,幾個人,幾十個人突圍卻是不太難的,只要有人突圍了,拿著陛下的勤王詔書頒佈天下,到時候天下兵馬都圍過來了,突厥人不戰自退,畢竟,他們也只是想搶東西罷了,不想拼命。”蕭守仁慢悠悠地說道。
聽到蕭守仁的話之後大家都是暗暗點頭,蕭守仁這些話說的很在理,尤其是後面說突厥人這一段,很瞭解突厥人。
始畢可汗之所以在這個時候來圍攻大隋,其實就是因爲這個時候是豐收的季節,草原上面自然是沒有豐收一說了,他們是想要進關來搶東西,搶完東西就走,如果可以把楊廣宰了再讓大隋亂上幾十年那就更好了,能夠深入中原搶東西那就更好了!
“守仁繼續說下去。”楊廣的眼睛裡重新有了光彩,似乎又看到希望了,看到蕭守仁又一次舔了舔乾裂的嘴脣之後楊廣擺了擺手,從身後太監的托盤上面拿了一杯茶遞給身邊的太監說道:“給蕭將軍喝口水再說。”
見到楊廣賜水之後其餘的大臣都是羨慕的要死,蕭守仁心裡卻是有些不自在,因爲他還真的是怕那杯水是楊廣喝過的,想想倆個大男人共飲一杯水,惡不噁心啊!
楊廣是不知道蕭守仁此時心中的想法,他要是知道的話肯定是把蕭守仁拉出去斬了,對別人來說是天大的恩情了,你還扭扭捏捏,像不像話!
蕭守仁也實在是渴極了,接過那太監手裡的茶水之後感謝的話都來不及說,一飲而盡。
這動作落在楊廣的眼中還以爲是蕭守仁太激動了,看見是自己喝過的茶水,所以激動的君臣之禮都忘了,趕忙喝下去生怕其他臣子和他搶呢。
“陛下,叱吉設和始畢可汗一直不合,如今叱吉設已死,兇手卻還沒有找到,雖說是死在大隋境內,可是也難說不是突厥自己乾的,叱吉設的部下此刻估計也是多有猜測,咱們何不證實他們的猜測,讓他們和始畢可汗鬥上一鬥呢?”蕭守仁慢慢說道。
蕭守仁這是明顯要把殺死叱吉設的罪名安在始畢可汗的身上了,事情是發生在大隋境內,人證物證什麼之類的還不是隨便大隋自己怎麼搞啊,叱吉設那些桀驁不馴的部下此刻估計也是缺少一個理由罷了,只要楊廣給了他們足夠的理由,他們便可以不聽始畢可汗的號令,便可以不交出兵權,到時候三十萬大軍起碼要少上五六萬。
聽到蕭守仁的挑撥離間計之後朝中大臣都是各自點頭,這一招可行。
“守仁繼續說下去。”楊廣覺得蕭守仁就像是個寶藏一樣,給人驚喜不斷。
“陛下,去年微臣曾和義成公主見過一面,義成公主可是一直身在草原心在隋啊,而且,公主在草原上的勢力不容小覷,即便是始畢可汗也要畏懼其三分,咱們何不聯繫公主呢?公主要是知道孃家有難,她必定是會出手相助的,到時候始畢可汗不退兵也難啊。”蕭守仁繼續說道。
楊廣的臉上已經有了喜色,他覺得蕭守仁真是自己的福將。
“蕭大人,草原之兵差不多都被始畢可汗帶過來了,義成公主即便是想幫忙,估計也無能爲力啊。”就在大家都很高興的時候宇文述站出來了,他皺著眉頭。
蕭守仁笑了笑。
“宇文老大人,有時候相助並不需要發兵的,能不用兵就能解決問題纔算真手段,用兵才能解決問題,那只是小伎倆罷了。”
宇文述聽到蕭守仁的話之後很是氣惱,蕭守仁不僅稱呼自己爲老大人,還說自己的想法是小伎倆,當真是可惡,可是他又不好發作,畢竟,現在滿朝文武都在指望著蕭守仁了,這時候自己要是和蕭守仁吵起來的話,大家肯定都是幫蕭守仁。
“哦?那倒是要聽聽蕭將軍的真手段了。”宇文述不陰不陽地說道。
蕭守仁笑了笑不再理會宇文述,轉過頭對楊廣說道:“陛下,草原之兵是什麼兵?爲什麼會聽從始畢可汗的號令?只要把這個問題搞清楚了,我們就能對癥下藥了,問題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
楊廣開始聽到宇文述的問題之後也是很糾結,可是又不想自己問出來,畢竟,蕭守仁都已經說了發兵是小伎倆,自己如果再問的話就落了下乘了,還好,蕭守仁是個聰明人,他會解釋清楚的。
“哦?依你的看法?”楊廣繼續問道。
蕭守仁笑著說道:“去年在草原的時候微臣曾經多方打探,這草原上的兵就像是狼,草原之上都是各個部落,各個部落之間就好像是一個個的狼羣,每個狼羣裡面都有自己的頭狼,始畢可汗也只是名義上的大頭狼而已,他之所以可以號令整個狼羣,只是因爲他給了大家肉吃罷了,我們大隋就是他們眼中的大肥肉,始畢可汗大喊一聲吃肉去,對他們來說是有便宜不佔是王八蛋,所以就都來了,在我們看來似乎是始畢可汗的威信所致,其實不然,利益使然而已。”
蕭守仁的話一說完,就有大臣已經捂著嘴笑了起來,蕭守仁的這番話雖然說的有些粗俗,可是道理卻是很簡單,簡單到大家都明白也都相信。
“這麼看來他們這三十萬人馬也不是很齊心啊。”楊廣笑著說道,可見他心情已是大好。
“陛下,這些頭狼雖然出來了,可是家裡還有小狼呢,只要義成公主在後面扔上幾塊肉,不怕那些小狼不爲了肉食打起來,只要那些小狼打起來,自然就會有傷亡,只要有傷亡,自然會找頭狼,頭狼一聽說後院起火,而這邊雁門關久攻不下,那就好比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自然就退了。”
“你的意思是說要義成公主在後面稍微製造小衝突就好了?”楊廣笑著問道,楊廣也是聰明人,自然聽明白了蕭守仁的話中含意。
蕭守仁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微臣也只是一個初步的想法,至於具體該怎麼做還得陛下和公主拿主意,可以製造小衝突,可以發生大規模戰爭,甚至可以去挑釁吐蕃大食等國家,鼓動一些個有野心的人謀反作亂攻佔狼神大帳,這些都行。”
雖然蕭守仁是笑著說的,可是上面的楊廣卻是笑意更濃了,可是下面的大臣都是看怪物一樣看著蕭守仁,狠,真狠,一個法子比一個法子陰毒。
“守仁,這城中的糧食還夠三十天用,三十天之內能夠退兵嗎?”楊廣笑著問道。
蕭守仁皺了皺眉頭,三十天?鬼才信!
蕭守仁雖然以前不曾在官僚體系裡面混過,可是他卻也明白,有些東西不能光信數據上的數字,那些東西都是人做的,有可能是假的!
下面的人報告說還夠三十天,那就肯定不夠三十天,肯定是有人在撒謊,到時候事情一旦揭發,殺了下面的無關緊要的人,事情就過去了。
這類事情蕭守仁現在已經是知道很多了,所以楊廣說還夠三十天的時候他心中咯噔了一下,但是他卻沒把這裡面的貓膩說出來。
“陛下,如果現在少數人突圍給可敦送信的話,五天,如果一切順利,五天之內就可以到可敦那,如果可敦辦事順利的話,三天,三天便可以把事情辦妥,再給始畢可汗他們八天時間,那時候我們在這邊也加一把火,想必始畢可汗那邊軍心大亂,那就是十六天,十六天後估計他們也沒糧草了,大家都知道,他們都是來搶東西的,基本上都是騎兵,都是靠著以戰養戰的方式在打仗,這麼多天下來,糧草估計也沒了,到時候內憂外患的,那些頭狼肯定想要退兵,即便是始畢可汗可以壓制住兩天,兩天之後誰都管不住的,也就是說二十天,只要我們能夠撐住二十天,雁門關之圍,可解。”
楊廣聽完蕭守仁的話之後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