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密是斯文人,他攻城之前還讓祖君彥寫了一篇檄文。
師出有名嘛。
檄文主要是針對楊廣的罪狀,祖君彥同志的筆桿子就是刀槍啊,都快超過韋福嗣同學了,用了一盞茶的功夫,祖君彥竟然列出了楊廣十大罪狀!
那討伐的檄文更是洋洋灑灑好幾百,其中“罄南山之竹,書罪未窮;決東海之波,流惡難盡”都成了千古名句,罄竹難書的成語,就是從這裡來的。
盧楚和元文都看到檄文之後都是破口大罵,一點風度都沒有了,罵完之後發現李密已經開始攻城了。
李密是個瘋子。
尤其是攻城的時候。
李密根本不把人命當回事,他只要攻城!
所以李密坐在中軍帳裡一個勁地向先鋒發出進攻的命令!
洛陽城下面已經是成了一個人間地獄了,到處都是死屍!到處都是血水,到處都是雲梯和盜匪!
站在城上的劉長恭和楊侗已經有些麻木了,他們原本以爲這洛陽城固若金湯,可是現在他們不是這麼想了。
他們沒想到李密會這麼狠!
這完全是用屍體在鋪路!
城外的屍體堆得很高,高到快要追上城牆了,再高一點就等於是可以衝進來了!
楊侗和劉長恭完全沒有信心抵擋得住李密這個瘋子,六萬人馬已經死了兩萬多了!
蕭守仁卻是還沒有回來!
黎陽原本就比虎牢關要遠上許多,蕭守仁回來的便晚了。
洛陽城裡已經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了,那些百姓也是拿起扁擔和菜刀往城樓上面去守城,一個個都是浴血奮戰,讓楊侗很是感動。
李密笑了,他其實一直都在裝,他裝作集中兵力從一個地方攻城,他裝作已經瘋了。
其實不然,李密知道這些盜匪的心已經亂了,尤其是那些家屬走散了家屬死在面前的,早晚都要離李密而去,既然如此,何不讓他們貢獻最後一點力量呢?
只要把洛陽城破了,李密拿出糧食來發放,又有更多的盜匪跑過來投靠!
李密知道洛陽城裡的守軍少了很多,如果自己集中攻打的話,那麼洛陽城裡的兵力也需要集中起來才能抵擋得住,可是他們一旦集中,那麼勢必會讓更多的地方防守空虛,那個時候便是他全面擊破的時候!
李密覺得是時候了!
所以李密笑了。
笑容很燦爛。
可是站在城樓上的劉長恭和楊侗看到之後卻是覺得很刺眼。
一陣沖天的喊殺聲在南城門響起!
楊侗和劉長恭的臉色相當的難看!
他們已經猜到了李密的意圖!
而李密呢,這時候笑的更燦爛了。
這邊守城的士兵心慌了,他們當然聽到南城門的喊殺聲了,他們在北城門,那麼南城門那到底發生了什麼呢?
難道南城門已經攻破了?
這個想法產生了之後就很難在壓下去。
守城的士兵心都亂了,都在猜想自己的家人怎麼樣了。
而李密在北城門的攻勢也越來越猛了。
就當楊侗和劉長恭快要失望絕望了的時候。
遠處黃沙滾滾,一條黑色的直線在遠方浮現。
就在衆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那條直線已經到了李密軍中的背後!
那不是直線那是一支黑色騎兵!
領頭那人身穿黑色盔甲,手裡拿著一把寒光閃閃的大刀,那不是別人,正是蕭守仁!
城門之上的楊侗和所有人一樣,都看到蕭守仁了!
心中沒來由都是一股力量涌起,一個個都是精神倍加!
李密卻是迷惑了,他坐在最前面根本不知道自己背後出現了什麼事情,他只是覺得城樓之上的人似乎又活過來了,又變的有紀律了,難道是迴光返照?
後面轟隆隆的馬蹄聲告訴了李密答案。
只聽見馬蹄聲越來越近,而後面的手下也是一片譁然,接著便是慘叫聲!
蕭守仁帶著黑騎衝殺出一條血路出來!
這時候的黑騎擺成了一個倒立的三角形,蕭守仁便是那三角形的尖角!
從城樓上看過去,便看到這把像極了三角形的黑騎在拼命的收割生命!
蕭守仁後面黑壓壓的一大片,在黑騎之後還有步兵!
盜匪們都驚呆了!自己拼了命地在攻城,眼看就要成功了,自己的後路竟然被別人給抄了!這叫什麼回事啊!
一陣混戰,李密的盜匪死傷慘重,而洛陽城南的喊殺聲也漸漸停息。
李密和蕭守仁雙方擺好陣勢。
李密催馬上前,就那樣凝神看著蕭守仁。
蕭守仁一身黑色的盔甲上面還在滴著鮮血。
“你還分兵去城南了?”李密皺了下眉說道。
蕭守仁伸手抹了一下臉上還沒來得及凝固的血液,給了李密一個略帶羞澀的笑容:“沒有料的那麼準,我東西城門也分了兵去了?!?
聽到蕭守仁的話之後李密臉上的肌肉抽了兩下。
李密喜歡出奇制勝,可是蕭守仁卻是穩打穩紮。
“你我都知道天下已經亂了,你我聯手,天下唾手可得?!崩蠲苄χ鴮κ捠厝收f道。
蕭守仁笑了笑然後回答道:“你怕了?”
李密楞了一下,然後便是哈哈大笑了起來。
“我會怕?如今我這裡有二十萬大軍,而你們呢,十萬?你身後呢?六萬?我會怕?”李密似乎是聽到了世間最可笑的笑話一般,笑的十分的張揚。
蕭守仁點了點頭,然後說道:“我身後雖然只有六萬人馬,可是我這六萬都是正規軍,你的二十萬呢?除了你瓦崗舊部還能當一回事,其餘的都是烏合之衆,真打起來,你輸定了?!?
李密原本是想憑著三寸不爛之舌把蕭守仁說的沒底氣,可是現在倒好反被蕭守仁說的沒底氣了!
“哼!那便試試看!”李密說完之後便是要催馬上前。
可是有人比李密更快,只見李密身後一匹白馬橫衝了出去,衝在了李密的前面。
“殺雞焉用宰牛刀,魏公息怒,讓某家斬了他給大軍祭旗!”那衝出去的使槍將軍高聲大喊道。
李密想攔住,可是已經來不及了王君廊已經衝到蕭守仁面前了。
李密和蕭守仁初相識的時候便發現蕭守仁的內力很古怪,在平楊浦的時候雖然二人沒有交手,可是李密從蕭守仁閉眼單手接刀便看出來蕭守仁的功夫已經是深不可測了,李密自己心中都沒底,可是王君廊卻是搶先出手了。
蕭守仁見到王君廊衝出來之後微微一笑,如果是李密出來的話他還會覺得有點棘手,可是區區一個王君廊,他還沒放在眼裡!
正好殺了王君廊給對方一個威懾!
蕭守仁也是拍馬上前!
鐵槍劃破長空,就像是一道閃電憑空出現,衆人都還沒有看清楚是怎樣的出手,可是鐵槍的槍頭已經到了蕭守仁的面前!
沒有三兩三也不敢上梁山,王君廊如果沒有點真本事也不可能掌控怒蛟幫,沒有點真本事也不可能替李密出頭!
王君廊驚豔一槍刺出去之後腦海中已經呈現出蕭守仁中槍的模樣,他的嘴角已經微微上翹,似乎是要笑出聲來。
可是嘴角上翹到一半的時候硬生生停了下來,因爲蕭守仁不見了!
剛纔還在馬背上的蕭守仁一下子憑空消失了!
王君廊唯恐有失急忙收住力道把鐵槍收了回來!
王君廊此時此刻是絲毫不敢大意,聚精會神盯著蕭守仁的馬!
就在兩馬相錯而過的時候,王君廊的眼睛猛地睜得很大很大!
因爲他發現蕭守仁了!
可惜,發現有些遲了!
從王君廊出槍到蕭守仁消失,再到兩馬相錯,再到王君廊發現蕭守仁的蹤影,這一切說起來是有點複雜,可是發生的時間卻是很短很短,短到只有倆個呼吸的時間!
就在那電閃雷鳴的一剎那,王君廊發現從蕭守仁的馬腹處一道寒光閃過!
定睛一看,蕭守仁正橫掛在馬腹上!
倆人原本是相對衝撞的,只是最後才偏開一點相錯而過,所以蕭守仁橫掛在馬腹的時候王君廊根本看不到,而且時間也太短了,來不及看清楚蕭守仁已經在馬腹下出刀了!
王君廊心中大喊一聲糟糕,只見刀光一閃,王君廊**馬兒的四條腿已經全部都被斬斷了!
王君廊自然也不是吃素的!
就在馬兒還沒有倒下的時候,他也出槍了。
他鐵槍攻擊的對象不是蕭守仁,而是蕭守仁的馬!
倆人都是不約而同的選擇了射人先射馬!
那鐵槍一捅而過從蕭守仁**馬兒的右耳進去左耳出來!
由於蕭守仁的馬兒衝擊力實在是太強了一下子竟然把王君廊的鐵槍帶了出去!王君廊的鐵槍脫手了!
這時候倆人的馬兒都噗通摔倒在地一命嗚呼了!
蕭守仁是從容著地,王君廊卻是沒有那麼好了,他是摔著著地的!
雖然是摔著著地的,可是王君廊著地的同時已經從腰間取出來兩把明晃晃的劍!
一個用槍的高手改用劍,然後跟一個高深莫測的高手對打,那會是什麼後果。
三歲小孩都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就在王君廊雙劍揮出的時候,蕭守仁動了,只見蕭守仁手中的長刀一砍一卷再一挑,王君廊掌中的雙劍已經不見了!
一把被蕭守仁直接砍斷了,一把被蕭守仁挑飛了。
王君廊只感覺胸口一疼,低頭一看,一道恐怖的刀口在自己胸口綻放,皮開肉綻,一道鮮豔的細流從裡面涌出,王君廊聞到了一股腥味,然後便再沒知覺地躺下了。
蕭守仁看都不看王君廊一眼,直接往前走,往李密的方向走去,一步一步又一步。
雙方大軍聽著蕭守仁踩在沙地上的腳步聲,非常的安靜,慢些盜匪覺得心情十分的沉重,就好像那一步一步又一步是踩在自己的心坎上面一樣!
蕭守仁已經是越來越近了。
終於,又有三騎奔騰而出!
這三人均是王君廊的老部下!都是怒蛟幫的三個副幫主!
怒蛟幫的口號便是義氣爲先,這三人見到幫主王君廊死了之後都是目眥欲裂,這時候見到蕭守仁還步步緊逼,所以三人都拍馬衝了出來。
李密眼皮都不眨一下,他正好借這個機會看看蕭守仁現在的功夫到底如何。
三人轉眼之間已經奔騰而至,排成了一個一字!
三人使用的兵器各不相同!衝在最前面的這個人用的是長刀!第二人用的是流星錘!第三個人用的是長戟!
蕭守仁眼睛眨都不眨一下,還是保持著先前的節律往前走,每一步相隔的距離都一樣,他的心裡很平靜。
使長刀的盜匪終於到了蕭守仁的面前,藉著馬兒的速度,盜匪舉起長刀一刀劈下!他要用長刀將蕭守仁斬於馬下!
那盜匪下刀的位置很準!就披在蕭守仁下一步的位置!
就在那刀鋒落在蕭守仁頭頂的那片刻,蕭守仁停頓了一下,身體往後移了一個公分,僅僅只是一個共分,那長刀便在蕭守仁的鼻子前面劈了下去。
塵土飛揚,那是長刀劈出來的塵土,氣勢很大,可是卻是連蕭守仁的衣服角都沒有碰到!
那盜匪想要藉著馬兒的速度將長刀抽走,然後再回轉廝殺,很可惜,蕭守仁出手了。
長刀出手,蕭守仁的長刀沒有去砍那盜匪,他砍住的是那把長刀,長刀砍長刀!
盜匪手中的長刀被蕭守仁的長刀死死地按在地上!
蕭守仁出刀的時候還出腳了!
蕭守仁的腳踢在那盜匪**的馬腹上!
然後大家便看到那馬兒就像是一個破了的氣球一樣,飛出去了,飛出去的不僅僅是馬兒,還有馬背上的人。
第一人剛飛出去,第二個便已經到了。
就在那第二個盜匪的流星錘擲出來的時候,蕭守仁的左手已經把前一個盜匪留下來的長刀從塵土裡拔了出來,蕭守仁一刀擲出,正好將長刀扔在了那流星錘的鐵鏈上!
所謂流星錘其實就是一根精鋼鐵鏈兩頭掛著倆個刺蝟鐵球!
蕭守仁扔出去的長刀將那流星錘一下子纏住了!
流星錘一下子不受控制了,蕭守仁再次長刀砍出。
這一刀結結實實砍在那流星錘上面,那流星錘停頓了一下,然後反方向飛出!
反方向便是那第二個盜匪的方向!
那飛出去的流星錘在盜匪的眼睛裡放大放大再放大。
噗哧一聲那些倒刺已經全部扎進了那個盜匪的胸腔裡面!
盜匪的嘴裡噗哧就鮮血直噴出來,然後從馬上摔了下去!
轉眼之間,蕭守仁又弄死了倆個!
第三個是這三人之中功夫最高的!
在所有的兵器裡面長戟是最難用的,用得好的話殺傷力卻是很大的,蕭守仁一看那人用的是長戟他便知道,這是個難纏的角色,也許和王君廊一樣,是個好手。
那第三人見到轉眼之間又死了兩個兄弟,他怒火中燒,馬兒的速度也憑空加快了幾分!
長戟舉起,猛地刺出!
那長戟很長,長到那盜匪在馬背之上便能刺到幾步之外的蕭守仁!
蕭守仁用長刀擋了一下,可是長戟並沒有擋開!
只見那小月杈一轉,長戟把長刀也格開了!格開長刀之後那長戟的速度猛地加快直刺蕭守仁的小腹!
蕭守仁大吃一驚,他第一次見識到長戟的變化巧妙!
蕭守仁這時候是避無可避了,怎麼辦?
好個蕭守仁,就在那長戟將要刺到蕭守仁小腹的時候,就在那盜匪將力道用死了的時候,蕭守仁一躍而起!
蕭守仁跳得很高,高到讓人不可思議!
那長戟從蕭守仁的雙腿之間穿過去了,直接刺進了地上!
那第三個盜匪也是吃了一驚,他沒想到這樣的情況下自己還是失手了。
就在那盜匪吃驚的片刻,蕭守仁已經落了下來。
蕭守仁沒有落在地上!
他落在那長戟上面!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蕭守仁一隻腳踩在那長戟長長的桿子上面,另一隻腳已經上馬背了!
這馬背自然便是那盜匪的馬背!
還沒等那盜匪作出反應,蕭守仁長刀出手,大好頭顱已經是在空中揚起,鮮血噴了蕭守仁一臉。
蕭守仁抹了一把鮮血,然後猙獰地催馬走向李密。
李密也打馬向前,他不得不戰了。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蕭守仁和李密同時催馬衝刺!
兩馬相錯。
長刀舉起,兩刀砍在一起,這都是硬碰硬的打法!
只見刀光四射!然後兩馬已經跑開。
勒住馬匹,調轉馬頭,重新衝殺!
又是一次對砍!
倆人就在那拼命的對砍。
反覆來往六次!
倆人都不想麻煩了,同時下馬,馬下一戰高下!
黃沙滾滾,長刀滴血,目光如炬,倆人眉頭緊鎖,都在等到對方露出破綻來。
終於,黃沙迷了蕭守仁的眼。
李密就在那個時候動了。
他一直拖在地上的長刀動了,只見刀鋒一轉,然後便是見到長刀一挑,那有點寬的刀面上面的黃沙便揚向了蕭守仁!
黃沙已經迷了蕭守仁的視線!這正是李密動手的好時機!
蕭守仁在李密把黃沙挑起來揚向自己的時候,他已經閉上眼睛了!
李密忘了,他忘了平楊浦蕭守仁閉眼單手接刀那一幕!
所以他第一招便落空了!
李密滿懷希望的一刀砍了出去,可是就在那刀刃堪堪要砍刀蕭守仁身上的時候,蕭守仁一個閃身躲開了!
這個時候黃沙已經落下,蕭守仁也已經睜開了眼睛,長刀也已經出現在李密的胸口!
李密沒辦法只能鬆手!
李密已經沒有武器!
蕭守仁長刀連砍,李密狼狽滾動,他只有在地上滾動才能躲避蕭守仁接二連三砍出來的長刀!
李密雖然已經沒有武器了,可是地面還有!
連滾七八下之後蕭守仁的眼睛抽了一下,然後便見到李密已經滾到了那長戟的旁邊!
沒錯,正是剛纔第三個怒蛟幫盜匪的長戟!
李密的頭髮已經有些亂了,可是他的臉上卻是笑著的,他笑著拿起了長戟,然後一步步走向蕭守仁。
正所謂一寸長一寸險。
蕭守仁的長刀沒有李密的長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