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蕭守仁交談兵法良久,用過午飯,拔寨前行。李靖做事素來有條不紊,不急不緩,眾人雖然趕路,卻是很少感覺疲倦,不由都是暗自佩服李靖地調(diào)度得法。
尉遲恭私下也是對蕭守仁挑起大拇指,說什么守仁果然有識人之明,區(qū)區(qū)的一個秘書郎也不簡單,當(dāng)初在軍中之時,只是聽說過李靖不差,今日得見,才覺得名不虛傳。
蕭守仁暗自好笑,心道自己識得李靖進而結(jié)交李靖多少還是因為知道李靖很牛#的緣故,這和什么識人之明半毛錢的關(guān)系都沒有的。
李靖任人褒貶,喜怒不形于色,在李靖的帶領(lǐng)下,徑直向南進發(fā)。李靖雖然久在東都,可算是不出門還是知曉天下事,但他對突厥地勢也是不熟,一切所知不過是書籍上記載而已。但是別忘了,現(xiàn)在身邊還有一個了解地勢的尉遲恭,那所有的難題就迎刃而解了。
李靖很多時候都是和尉遲恭聊著草原上的事情,從小花小草到草原上的趣聞,不光如此,李靖很多時間都是沉吟思索,似乎要把這里的一草一木都要記在腦海中。
這里雖然還是突厥境內(nèi),比較荒涼,但是牧民牛羊卻是并不少,見到眾人鎧甲鮮明。都是有些不安,只是見到當(dāng)先一面大旗,上寫“隋”字的時候,都是有些釋然。
這里因為和大隋交界,很多人會說突厥話,也有不少突厥人識得大隋地文字,這些人雖然裝備精良,可畢竟人不算多,應(yīng)該不會起了什么爭端。
而且這些年大隋派出的使節(jié)團出使大草原并不少,所以這些人一看到這面旗幟之后就釋然了。
李靖把大旗讓兵士舉起來,宣告善意,倒是省了很多周折,一路上也少有人詢問。
草原如此之大。天色蒼蒼。四野茫然,行進永遠(yuǎn)無窮無盡般。
蕭守仁見到李靖詢問尉遲恭告一段落的時候。
蕭守仁縱馬過去問道:“李大哥,你難道還會突厥語?”因為蕭守仁發(fā)現(xiàn)這些天李靖竟然是還會跟路上的突厥人聊上幾句。
李靖點頭,“會一點。”
蕭守仁汗顏,“李大哥有什么不會地?”
李靖想了半晌才道:“生孩子不會。”
蕭守仁和李靖不約而同的笑,蕭守仁沒想到李靖還會和他開這種玩笑,不解問,“我看李大哥對突厥地勢也不熟悉,卻會突厥語,不由有些奇怪而已。”
李靖望著遠(yuǎn)方的連綿山脈,突然問道:“守仁可知道為兄現(xiàn)在多大的年紀(jì)?”
蕭守仁見到李靖一張沉穩(wěn)少有表情地臉,半晌才道:“三十出頭,四十不到?”
李靖笑笑,伸出右手道:“不知道兄弟真的不知,還是想讓我寬心?其實為兄再過五年也就到了知命之年。”
蕭守仁愣住,他當(dāng)然知道知命之年是多大,知命之年又叫半百,也就是五十的意思,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還有五年李靖就五十了?他還沒有想到過李靖竟然這么大的年紀(jì)。都快可以當(dāng)自己的爹了,如果自己和他拜把子的話,那還真的是有點子不習(xí)慣的。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學(xué),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李靖悵然道:“為兄眼看知命之年,卻終是一無所成。只以為終會碌碌無為,卻沒有想到這半年不到,兩次領(lǐng)軍。”回頭望了眼三百兵士,李靖微笑道:“雖人數(shù)不過三百,卻是我生平最為愉快的事情。”
蕭守仁安慰道:“李大哥不必頹唐,想姜太公好像八十多才出頭才被人重用……”
“八十?”李靖嘿然而笑,“我還不知道自己能否活到那個時候。為兄年不過十六,就調(diào)為長安功曹,本以為大隋初定,外患頻頻,會學(xué)霍驃騎般年少成名,東征西討,為大隋立下不世地功業(yè)。”
蕭守仁只能苦笑,霍驃騎當(dāng)然就是說那個年少成名的霍去病,那個大漢的戰(zhàn)神霍去病!那個讓兇狠剽悍地匈奴人也不得不哀唱,亡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燕支山,使我婦女無顏色地霍去病。
可惜霍去病成名地早,死的更早,雖是百戰(zhàn)百戰(zhàn),六伐匈奴,卻還是二十出頭病死,這樣地人生,是流星般的閃爍輝煌,燦爛一現(xiàn),卻是無法挽留。
“為兄沒有想到這功曹一當(dāng)就是七八年。李靖淡淡算榮升了點,當(dāng)個殿內(nèi)直長,一晃眼就是十年的蹉跎。隨后又是做了汲縣令,安陽縣令,三原縣令,俸祿每年能加個一石,可離為兄的當(dāng)初的志向卻是越來越遠(yuǎn)。”
蕭守仁望著李靖的目光復(fù)雜,卻是沉默,他知道這時候的他只需要聽即可以。李靖一路仕途,看似緩慢升遷,卻還是屬于不得志的那種。這些官職對旁人來說或許不差,可是對李靖而言,只有三個字,不喜歡!
“霍驃騎傳世八字,匈奴不滅,何以家為。”李靖輕輕嘆息聲,“為兄當(dāng)時也是心馳神往,可碌碌無為十?dāng)?shù)年,這時候碰到了大哥和紅拂……”
他的臉上露出點緬懷,像是傷感。又像是懷念,“那時的紅拂正是如花般地年紀(jì),如花般的容顏,我那時心灰意懶,她卻只是安慰我道,生不逢時,非我過錯。”
他想要說什么,卻還是沒有說下去。相必是想起了那傳說中的紅拂了。
李靖沉默良久才道:“貧賤夫妻百事哀,榮華富貴的時候看不出什么,任誰都是看到你的風(fēng)光,當(dāng)你落魄的時候又有幾人能夠真的和你相交呢?雖然為兄這些年并不得志,但是你嫂子卻是一直不離不棄,當(dāng)真是難為她了。我覺得你身邊的顧葳蕤雖說是個好女孩,但是有時候我還是覺得她怪怪的,應(yīng)該是對你隱瞞了一些事情,你應(yīng)該注意一點,別陷得太深了,到時候拉都拉不出來了。”
蕭守仁大汗,苦笑道:“李大哥想的太過太馬行空了。我和葳蕤只是朋友而已,況且像我這樣子的粗人葳蕤估計也是看不上的,我身上也沒有什么東西好讓她圖的,她應(yīng)該是不至于害我的。”
李靖哂然一笑道:“為兄幾十年的眼光,很少看錯地。只是守仁。你要記住。風(fēng)光無限對你示好之人切不可托以真心。患難之際能對你不離不棄的才是你一生之伴。你嫂子本是尚書令楊公的侍女,后來在你李大哥落魄之時看重我。毅然決定私奔跟我,讓為兄一生感激。好在當(dāng)初尚書令楊公頗為豁達,不以為忤,也不追究,不然為兄恐怕當(dāng)年就會開始亡命天涯的。”
蕭守仁笑道:“楊公領(lǐng)軍嚴(yán)峻,沒有想到倒還能成人之美。”
李靖臉上露出感激之情,半晌又道:“當(dāng)初為兄又遇見了大哥,我看地出,大哥也是喜歡紅拂,只是可惜為兄當(dāng)初已對紅拂不能分開,倒是有些愧對大哥……”
蕭守仁當(dāng)然是知道的,李靖嘴里的大哥應(yīng)該就是前些天自己見到的虬髯客了,只是不知道那虬髯客前些天是真的過來處理他自己的事情呢,還是放心不下李靖所以才跟過來的,這次李靖出使草原危險重重,虬髯客故意暗中跟過來的可能性很大,也許這會兒虬髯客就在這附近都說不定的。
蕭守仁搖頭道:“李大哥此言差異,有些失去是注定的,有些緣分永遠(yuǎn)都不會有什么結(jié)果。人生就是如此,你愛一個人不一定會擁有,愛你的人不見得你會愛她。可若是她也愛你,你也愛她的話,分開拒絕都是殘忍無可奈何地事情,若是還故作偉大的把她推給別人,那就是兄弟我都不認(rèn)可的事情。”
李靖沉默了良久才道:“守仁,謝謝你。”
“對了,給我講講當(dāng)年你們?nèi)齻€人的事情吧,反正這一路上還長,而且也聽乏味的。”蕭守仁好奇問道。
李靖笑笑,“當(dāng)初的紅拂貌美如花,自然引來登徒子無數(shù)。李閥一人要強搶紅拂,為兄惱怒之下失手殺了那人。李閥那時就是權(quán)利滔天,當(dāng)下要治為兄地罪名。但是那時的大哥卻是挺身而出,夜到李家,在墻壁上寫下殺人者張仲堅是也,又在那家床榻頭放了把匕首,無聲無息。”
蕭守仁心想能讓李靖都惱怒地,那人也是有點本事,不過當(dāng)年地李靖說不定也是年少氣盛,遠(yuǎn)不如現(xiàn)在的沉穩(wěn),不想過多地探尋細(xì)節(jié),微笑道:“張大哥武功高絕,做這種事情倒的確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蕭守仁卻是并沒有把自己前些天見過虬髯客張仲堅的事情告訴李靖,李靖要是聽說了之后肯定心里又覺得欠虬髯客張仲堅太多了,平添一份愧疚。
李靖臉上又是感動,“大哥用意明顯,就是警告那些人莫要和我為難。那家雖是權(quán)大,卻是畏懼大哥的絕世武功,再加上本來就是理屈,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只是從那以后,大哥就開始被官府通緝,以他的武功,當(dāng)然一切不過是走個過場,又有哪個會去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大哥因為這件事很少在京城公然露面,我也是因為這件事情被派去做個秘書郎,官階不變,只是整日和牲畜打打交道了。”
蕭守仁這才明白所有的前因后果,暗想李靖如此大才,居然不為大隋所用,本來以為是楊廣沒有眼光,可卻沒有想到一切原來是李閥暗中搗鬼,對于李靖這樣的人,讓他去當(dāng)一個小小的秘書郎,實在是比殺了他好不了多少。
“為兄這數(shù)十年一直不得志,無事的時候除了研究兵法外,就是研究西域,吐谷渾和高麗等國的風(fēng)俗地理,順便學(xué)習(xí)了他們幾個地方的語言。”李靖笑道:“其實不止這幾個地方的語言,就算波斯語為兄也會說些,本來以為此生無用,沒想到這次李閥的人竟然是會把握給弄出來,把這倒霉差事交給我,為兄算是苦盡甘來,希望這次回去能夠擺脫這霉運了。”
蕭守仁想起機會總是留給有準(zhǔn)備的人這句話的時候,大有感慨,李靖已經(jīng)年近半百,卻不自怨自艾,厚積薄發(fā)才能成就一世偉績,看起來絕非僥幸。
二人并轡前行,邊走邊談,倒是少有的痛快。
“如今我們已經(jīng)走了數(shù)日,前方不遠(yuǎn)就是紫河了。過了紫河再行一日,估計就能到榆林了”李靖揮手指去,只見前面真的是有著一條紫色的河流,也不知道這河到底是怎么了,為什么會呈現(xiàn)這么個顏色來。
“這紫河為什么是這個顏色呢?然不成是這水是紫色的?”蕭守仁說完之后自己也是笑了起來,怎么可能水是紫色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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