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沒有想到的是，月笙突然從座位上起來，跪在她的面前，抓著她的衣角，可憐兮兮地叫了聲“姐姐……”聲音裡有萬般情緒，洛水聽得出，不僅僅是愧疚和歉意，更多的是思念。

心，便放佛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地咬了一口，痛得不得了，痛了過後便軟了下來，再也硬不起來一分。

伸出手撫摸月笙的頭頂，洛水的聲音裡面也有著一種身不由己的無奈，她鮮少流露出來，此刻卻並不加以掩飾：“笙兒，如果可以的話，姐姐不希望你參與到這些事情裡面來。”

兩年之前，她在玉龍雪山將月笙從死亡的邊緣拉回來的時候並沒有考慮過太多的事情，不管是自己的身份，還是前途的艱險，在面對與死亡做著鬥爭的時候都顯得有些渺茫。但是在月笙一點點恢復健康，有了孩子的樣子之後，洛水纔開始思考這些。

最初是想要將月笙帶到仗劍山莊，養在衛離的山莊裡，雖然說江湖風雨飄搖，但事實上，還是能夠找到安穩靜世。

但那時候，幾人已經在玉龍雪山上相處了近一年的時間，感情親厚自是不必說，加山月笙尤其依賴洛水，更是極爲不情願。

仗劍山莊的最後一晚，月笙在洛水的窗外彈奏了一晚上的古琴，當日光顯現，洛水看到他纖纖素指已經被血水浸透，滿心的心疼，此後再也不敢提及別離。

後來，行至江南，因爲太過喜歡那裡，便在那裡置辦下來了一個宅院，更是和月笙過起了不問世事的生活，放佛歲月靜好，就可以那樣一直到天長地久。月笙臉上的笑容也是越來越純淨和盛大。

卻不得不再次啓程，然而，讓洛水沒有料到的是，在紫霞之巔，她與魔教教主的對方卻不小心被心急尋找她的月笙聽到。那個巨大的秘密，因爲太過黑暗和危險，她一直都不想他觸碰。但他卻還是聽到了。

知道了她的身份，知道了她要做的事情，知道其中的危險，有那麼多的爾虞我詐，那麼多的你死我活，白骨累積成山，爲了名利富貴權力，不惜與親人拔刀相見。

官場，皇權，那些種種，被他知道。

後來的月笙便開始纏著她要學習武功，被拒絕便以絕食相bi，再後來，被荷蘇帶走，那麼短的時間，經歷了那麼多的磨練，每一次，荷蘇傳信過來洛水都不敢看。

到現在，他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孩子，卻已經要幫助自己掌握黑暗中的力量。

“但笙兒願意。”月笙清亮的聲音將洛水從久遠的記憶中拉了出來，看到他仍然如當初一般澄澈的眼睛，只是更爲深邃，洛水將他抱入了自己的懷中。

血脈相連，便是這種感覺吧。

看著他們和好，雲煙也鬆了一口氣。月笙是小姐心頭的一個結，她知道。

幾個人再次心照不宣地將目光重新轉回到武舉擂臺之上，一時之間轎子中倒是極爲安靜。其實他們三個人在一起的很多時候

都是這樣安靜地度過的，有些人，只要在你的手邊，便可以感受到全部。

無需言語。

武舉進行得比想象中要順利，因爲高手層出不窮的原因，每一場比試都結束得很迅速，勝者和敗者都在侍衛的引導下有條不紊地進行下一場。第一次的武舉沒有讓任何人失望，十分精彩，等到終於到了膠著不下的時候，已經過了大半日的光景，洛水看著臺上漸漸有些氣喘的一人，知道這一日的武舉差不多已經接近尾聲。

果然是個臥虎藏龍的地方，雖然江湖中定然存在許多無異於爲官的高手，但這些人也都不是凡夫俗子。

對於慕容楓來說，如果應用得到的話，已經是不小的財富。

而她需要的人，雲煙定然也是幫自己記下了。

第二日的武舉，洛水並沒有再次出現，而月笙也再次回到了煙雨樓，就好像從來都沒有出現在武舉現場一樣。

很快，大舜的第一場科舉，文武兩項都最終落下了帷幕，在衆位官員的討論之後，最終確定了文武科舉的前三甲以及最終獲得成績的人。洛水並沒有仔細地去看那份名單，畢竟很多人她都並不認識。

但是，雖然僅僅是一瞥，她還是看到蘇燁的名字在榜首的位置。

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微笑，他的確是配得起那個位置的人，也只有那個位置能夠裝得下他。那時候在煙雨樓，她對他說“後會有期”，卻即使在入朝爲妃的那一日在人羣中看到他也並未流連。

如今，的確是再次相會的時間呢。

落花時節又逢君，雖然用在這裡並不恰當，但這個季節，滿樹的杏花都在紛紛飄落，確實是一個值得把酒相談的季節。

“蘇燁，你可不要讓我失望纔好。”洛水在心裡緩緩地說道。

放榜已經結束，顏子君已經打點好行裝準備返鄉，雖然未能金榜題名，但是沒有落得失去性命也算得上是一件幸事。

顏子君也只能安慰自己，既然自己沒有被處死的話，那麼皇上雖然寵幸洛妃，卻也並沒有到達昏庸的地步。況且，他不得不承認，近兩年來，當今皇上頒佈的多條政策都是利國利民的。

雖然自己錯失了這次入朝爲官的機會，但是三年後再重新來過便好。

卻不想，前幾日還刁難自己的掌櫃突然間跑了進來：“顏公子……顏公子，外面有宮裡的大人找您。”

他的脣角扯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終究還是來了麼？倒也並不驚慌，只是將自己的手札好好地裝進姓李，對掌櫃的溫言道：“我這就去。”

下了樓纔看見是一個宮中的太監，後面跟著兩個小太監，可見地位不俗。人之將死，顏子君倒也並不畏懼，仍是坦坦蕩蕩地走近，深鞠一躬，問道：“不知大人召草民何事？”

“皇上召你進宮。顏公子，這邊請。”來的人正是富貴，看到顏子君眉目如畫，行事翩翩，也有幾

分讚賞，語氣甚是客氣。

顏子君倒是一怔，竟然不是來宣佈處死自己，而是要召自己入宮，這倒令他感到十分意外。但也並不推脫，死都不怕，還有什麼可怕的？

隨著富貴進入皇宮之後，顏子君只覺得一路之上目不暇接，皇室的恢宏氣派，威嚴大方從建築和守衛上就能看出。然而，讓他奇怪的是，富貴帶著他走著走著卻好像走入了後宮之中，出現在眼前的是絡繹不絕的各式宮殿，以及各種珍稀花草。

和前面的大氣磅礴不同，這裡是秀麗中不乏莊嚴，氣派中不失活潑。

雖然第一次進宮，還是可以判斷出這絕非辦公之地。

很快，富貴停在了錦時宮前，對顏子君說道：“公子請隨我來。”說完便在前面引路，顏子君不由得發現，這錦時宮中竟然還有陣法，他略微知道一些，因此更爲慎重，一步不落地跟著富貴往裡走。

富貴微微點頭，是個聰明的主兒。

終於走到正門，富貴聽了下來說道：“公子請自行進去，皇上在裡面等你。”

顏子君這一路走來，心裡揣著不少的疑惑，雖然面色不驚，但是心裡早就已經波瀾起伏。但此刻富貴這樣一說，他再次想起自己此行兇多吉少，一種視死如歸的氣息從他的身上散發了出來。

就算是死，能夠當面勸諫皇上，也不枉一生。

“草民顏子君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一進門便見有明黃男子坐在正廳之上，顏子君迅速低頭，跪地行禮。

“平身吧。”慕容楓淡淡說道，“顏子君是吧？”

“謝皇上。”顏子君不知如何回話，只是站在一邊。但神色不驚不懼，視死若歸，慕容楓不由得覺得好笑，大致也知道他心中所想，便也不再難爲他。

“事實上，不是朕找你，是洛妃要見你，她在裡面，你自己進去吧。”慕容楓帶著笑意地坐在那裡，比顏子君過去想的要親切的多。但是那黑亮且銳利的眼神卻仍讓他知道，眼前的這個人無疑就是這大舜的天子。

但是他所說的卻是顏子君不能夠接受的。這樣一個男子，胸懷日月，怎麼會爲一個女子而沉迷？雖然想不通，但這卻是事實。

他原本抱有希望，即使自己沒有金榜題名，但既然皇上要召見自己，就說明自己所寫的那篇文章的確上達天聽。那麼即使拋開自己的性命，他也要冒死勸諫皇上，但是現在，皇上卻告訴自己，找自己的並不是皇上，而是那個妖妃。

“按我大舜律例，草民不得單獨覲見宮嬪。”他重新跪下，跪得筆直，說得正氣凜然。

皇上的眼睛微微瞇起，危險地看著他，子君不躲不閃，仍舊跪得筆直。

“你文章中都說了，朕爲了洛妃視大舜律例爲無物，怎麼忘了？”皇上卻突然滿意地笑了，然後略帶調侃地說：“進去吧。朕只送你一句話，唯女子和小人難養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