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讓我轉告你,他很好?!膘F影機械化地答道。
“我不是想要知道他讓你轉告的。我想聽你說,楓怎麼樣?”
“皇上他很好?!膘F影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他很想念您。信撕了幾次,才最終讓我帶了過來?!?
“你退下吧?!甭逅欧鹩行┢v地說道。
雲煙拿著筆墨紙硯回來,剛剛推開門的時候就看到自家小姐站在桌子前,什麼行動都沒有。第一次入夜的時候,她沒有倚在窗前去看窗外的夜空和月亮,似乎今夜有月或者無月,又或者是說外面是怎樣的風景都與自己無關。
雲煙卻陡然覺得,這一抹單薄的側影,甚至要比原來的那些背影看起來都還要悲傷。悲傷,但是卻不算孤單。
此時洛水的心裡,只專注地想著一個人。
慕容楓。
此時,那個記憶中的少年褪去了身上的明黃袍子以及威嚴,只是一個單純的少年,他的五官一點點地浮現在腦海裡,被描摹成最真實的樣子。
洛水覺得這一刻自己似乎完全將身體的情緒全部都交還給了洛湘,那種深刻的愛情涌入到自己的身體中,遍佈在每一條血管,每一處肌膚和每一點骨髓中。它是這麼的無處不在,因此讓洛水幾乎認爲那就是自己的情緒。
“洛湘,你來寫好麼?”她在心裡問道。
洛水知道,思念一直都是洛湘內心裡最縈繞不去的一種情緒。那個在自己體內的靈魂,沒有一刻不去惦記著遠在千里之外的那個男子,物理上的距離越遠,心理上的思念越重。所以有時候就連洛水都會覺得自己慢慢地被那種思念薰陶了,這種潛移默化,並且由身體內部開始逐漸向外部擴散的。讓人無法抵抗。
“我不知道……”洛湘的聲音裡有驚喜也有擔憂。
洛水自然知道那擔憂是什麼,除了那次,莫名其妙地兩個人交換了位置,洛湘重新掌控了這個身體之外,再也沒有過那樣的時候。而且兩個人也並不知道那是出於怎樣的契機,需要怎樣的條件,所以即使現在洛水有意想要將身體還給洛湘,也不一定可以成功。
洛水卻笑著在心裡安慰:“我們試試。”
雖然洛湘說,她來寫,也可以達到同樣的目的。但是她總是覺得那是不一樣的。雖然她自己沒有愛情的經驗,但是如果說真正的愛情,而不是合作的婚姻,那麼她這個來自未來的人理解得註定要比別人深刻。
“好。”
洛水讓雲煙將筆墨紙硯留在桌子上,雲煙便心照不宣地退了下去。
洛水和洛湘此時卻在嘗試著,洛水努力地想著將身體重新還給洛湘,卻沒有任何跡象表明她們可以交換。兩個人都有些泄氣,不由得將心思都放在了對無法完成這封信的遺憾,以及對慕容楓的思念上。
就當兩個人心神都思念著同樣一個人的時候,卻驚喜地發現,剛剛沒有
任何鬆動的靈魂開始發生變化,一陣洛水已經熟悉的眩暈襲來,再清醒過來的時候兩個人已經交換。
“謝謝你?!甭逅牭铰逑娴穆曇簦会崴吹铰逑婺闷鹈P,開始寫一封回信。
卻始終無法落筆。墨水在毛筆的尖端逐漸地凝結,一點點加重,最後終於掙脫了筆尖的束縛,落到了宣紙之上,暈染開一片深深淺淺的黑色。
似乎被驚擾到,洛湘換了一張紙,這一次她開始落筆。不約而同地,洛湘也沒有在心中提及這些日子的波折,只是將一路嘗過的那些好吃的,衛離和司徒輕揚平日裡的鬥嘴,等等瑣碎的事情一一交代。
這是以前的洛湘不會提到的,但現在她也開始被洛水同化。
也許是因爲太過瑣碎,想要說的東西始終被埋在這些瑣碎的東西之下,無法浮現,害怕那些東西一旦浮現出來不但會驚擾了看信的人,還會驚擾到寫信的自己。一不小心就會泄露自己內心的那種軟弱。
所以信很長,時間很久,一個時辰靜靜地過去了,洛湘始終寫著,似乎不知疲倦。
然而,還未及收筆的時候,洛水再次感覺到一陣眩暈,回過神來她便感覺到自己的靈魂重新地回到了那個身體裡邊。交接的瞬間那個未完的字便錯了一筆。
“怎麼回事?”洛水驚訝地問。
“應該只能撐這麼久?!鄙眢w裡傳來虛弱的回答聲,然後洛水便感覺到那個靈魂昏睡過去了。而這信,還只是一半。
而此時自己的內心也是同樣的百感交集,有許多自己從來都沒有過的情緒突然間涌上心頭,讓人覺得又是陌生,又是無措,卻又有一絲絲的憂愁。
周圍萬籟俱靜,洛水似乎可以聽到天空中雲層移動的聲音,樹葉搖曳的聲音,風穿過城牆的聲音,人們做夢時候的囈語,明明是極靜的,卻又好像世間萬物所有的聲音都涌進自己的耳廓,然後敲打在心上。
一種從未有過的禪意開始在自己心裡醞釀。
她感覺到自己剛剛一直緊皺著的眉頭漸漸地舒展開來,但是在更深處卻有東西慢慢地染了上去。低頭看了看那封只寫了大半的信,洛水繼續寫道:“一種相思,兩處閒愁,才下眉頭,又上心頭。”
一句不知爲何突然冒出來的詩詞,前後好不銜接,但洛水卻除了這什麼都寫不出。
這些過去自己認爲無用的詩詞,如果不是因爲記憶力太好而始終存在於自己的記憶之中,肯定是不可能有想起的必要。此刻卻放佛是被召喚出來一般自然。她將宣紙疊了幾疊,交給自覺地出現在自己身邊的霧影。
這一夜似乎格外漫長,她抱著狐裘躺在牀上,很快地就睡了過去。就連雲煙走進來爲自己輕輕地蓋上被子也完全不知。但耳邊卻似乎聽到仿若呢喃一樣的嘆息聲:“小姐,你的胸中裝了太多的東西了,有時候放下一些也沒什麼過錯?!?
第二
日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奇怪的是司徒輕揚和衛離竟然都不在,雲煙說二人說再出去便是邊關,馬上就是冬天,如果要繼續走的話需要準備一些東西。
提到冬天,洛水便忍不住又想起那觸手溫暖的狐裘,忍不住地嘆了口氣。
“小姐又再嘆氣了。”寧嬸笑著走了過來,隨著她的接近,那托盤中的香氣便更加濃郁地溢了出來,“嚐嚐我做的粥?!?
掀開蓋子,是一碗雜糧粥。洛水認得出的是小米,紅豆,綠豆,紫米,還有許多叫不出來名字但是顏色豔麗的。顏色之間彼此沒有任何滲透,就好像雞尾酒一樣,每一種米守著自己的位置,不分散任何。
洛水嚐了一口才發現,這不是簡單的雜糧粥,每一種糧食都是用不同的手法熬成粥的,調味也是分別進行的。所以一口粥下去只感覺到嘴裡有多層味道一點點深入,每一層都不盡相同,每一層都因爲上一層更加深重。
“寧嬸的手藝果然無人能及。不知道這粥叫什麼名字?”洛水貪婪地將碗中的粥吃得乾乾淨淨,然後孩子般耍賴地問道。
寧嬸的手撫摸上她隨意披散著的頭髮,慈愛地說:“哪裡有名字,不過是一碗粥。”她站起身從梳妝檯上拿過梳子,走回到洛水的身旁:“寧嬸來幫你梳頭好麼?!?
“好?!彼⑽⒖吭趯帇鸬纳砩稀K缹帇鹨惨欢闯鰜硭@一日來一直都沒什麼精神。昨夜那種鋪天蓋地而來的思念還沒有從她的身體裡散去,她只覺得慵懶。即使在仗劍山莊做米蟲的日子,也沒覺得有這般的提不起力氣。
寧嬸的動作十分溫柔,她不像雲煙有那麼多梳頭的技巧,但是卻給人一種每一個頭髮絲都被關懷到的感覺,讓洛水幾乎想要睡過去。
“小姐,如果有什麼事情無法決定的話,不如慢下來。就在這裡多住幾天,寧嬸多做幾道好吃的給你吃?!边@是最樸實的話,沒有什麼語言的技巧,但卻讓人感覺到窩心。
如果自己有母親的話,那麼這個時候該給自己也應該是這種感覺吧。
也許是因爲孤兒的身份,那時候的洛水幾乎沒有想過去深究,洛湘從未提到過的母親。
和寧嬸聊完之後,內心裡的焦急和思念被平息了許多。洛水覺得以自己現在這樣的狀態離開也不是好事,便決定在夜城留下幾日。
雖然寧嬸的手藝無可挑剔,但是晚飯時分,洛水還是耐不住衛離和司徒輕揚的慫恿,走進了傳說中夜城最好的餐館——食爲天。
一走入餐館,方纔的熱鬧一下子就熄滅了。幾乎所有人都將目光朝著洛水的方向望了過來,這樣一張絕色的面容無論走到哪裡都是令人矚目的存在。
雲煙嘆了口氣,對此已經是見怪不怪。
誰讓小姐既不願意戴面紗,也不願意給自己易容呢?她根本就不知道她那張傾國傾城的美麗容顏會引起多大的震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