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蘭宮出了這樣的大事，必定會牽連甚多，宮女太監們大多早就已經在院子裡，集結起來也很是容易。不一會兒功夫，院子裡已經烏壓壓地跪了一地的人。
洛水爲大皇子拔了針，又細細地用沾溼的手絹將針孔處餘下的紫色擦去，直到看著那只有自己的眼睛才能夠看得到的黑色陰影全部消失，洛水才鬆了一口氣，轉身出來正廳。
蘭妃竟然也起身，將大皇子抱在自己的懷裡，跟在洛水的身後。洛水原本打算制止，但是看到那姿容絕佳的女子眼角的冷峻味道，便住了聲。
正廳朝外，外面的宮女太監們已經等了一會兒，但是任誰都不敢發出聲音。
就連坐在正廳裡面的諸位嬪妃也都沒有發出聲響，方纔一位芳儀以身體不舒服爲由想要提前離去，已經被慕容楓堅決留下，這下子更是誰都不敢發出聲響了。
這是慕容楓的第一個孩子，她們都知道。
皇長子，總是意義非凡。
現在諸位嬪妃摸不清的是洛妃娘娘的立場，方纔大家親眼看到她救了大皇子，若不是慕容楓在正位坐著，恐怕早已經議論紛紛。
蘭妃安靜地入座，洛水卻仍是長身而立，語氣清冷：“大皇子的奶孃可在？”
“奴婢在。”兩個奶孃連忙跪上前來，恭敬地答道。洛水看了一眼，這兩個都是當初她親自安排的，背景乾淨，如今雖然臉上有些懼意，但是眼神倒也坦蕩。便對雲煙吩咐道：“煙兒，帶兩位奶孃進去，各自取一碗奶、水出來。”
底下有些人疑惑不已，有些人額頭卻已經開始滲出汗水。那叫李策的太醫此刻站在一旁，眼神裡卻顯然已經是明瞭了什麼的樣子。
沒一會兒的功夫，雲煙便已經帶了兩個奶孃出來，她們的手裡各自端著一碗奶。洛水淡淡地望了一眼，對李策說道：“李太醫和關太醫檢查下吧。”
李策早就已經明白她這樣做的原因，當下也不問，和關太醫一起徑直將兩碗奶取過來放置桌上，細細檢查起來，因爲知道是芊芷蘭，檢查起來自然不必像之前一樣沒頭沒腦，所以很快就已經檢查了出來。
“回稟皇上，洛妃娘娘，兩碗母乳中均有芊芷蘭的毒素。”李策和關太醫跪在地上回稟道。
那兩位奶孃，一聽這話，臉色瞬間變爲慘白，雙雙跪在地上，口中大喊著冤枉。
洛水正要開口制止，卻見嬪妃中一個女子站起，盈盈下拜，對慕容楓道：“皇上，妾以爲雖然洛妃娘娘協理六宮，但皇長子之事與洛妃娘娘也有一定干係，由洛妃娘娘來審判多有不公。且在座的妃嬪中，位分高過洛妃娘娘的還有德妃娘娘和淑妃娘娘，爲示公平，請皇上派他人調查大皇子中毒一事。”
那女子姿容絕佳，穿著著昭華的服飾，洛水對這後宮之人並不熟識。此時在心中詢問洛湘，竟也不知這人是誰，看來是後來入宮的一批。
她心裡不由得暗暗責備自己，當初多少有些小視了這些女人，竟然沒有將呈上來的情報仔細看過一遍。
這段話一出來，就見不少嬪妃的眼裡都閃爍著光芒，跪地附和道。
洛水嘆了一聲，看來將自己樹爲敵人的還真是不少。掃了一眼，唯獨看到那恢復了不少神色的劉昭容衝著自己笑了一下。
投之以桃報之以李。
這麼簡單的道理，在這後宮之中卻並不常見。
慕容楓剛要說話，卻聽到坐在一旁一直不聲不響的蘭妃起身說道：“皇上，妾懇請皇上委派洛妃娘娘調查科兒中毒一事。”
蘭貴妃一開口之後，大多數的人便沒了聲響，慕容楓更是揮了揮手有些不耐煩地對衆位嬪妃說道：“既然貴妃都如此說了，愛妃們靜坐以觀便好。”
洛水的神色並未因爲這一場鬧劇有所改變，甚至對於那個站出來說話的昭華也沒有半點怨恨，畢竟自己現在的尷尬地位，若是換了他人，自己也是要懷疑上幾分的。
只是她不明白，蘭貴妃爲何會如此信任自己？
洛湘的這張臉，蘭貴妃絕對不會沒有記憶。但是自從自己入宮以來，她既沒有旁敲側擊，也沒有隨著他人一起針對自己。若說是爲了腹中胎兒順利降生倒也說得過去，然而如今在自己協理六宮的安排之下，出了此等事情，按照常理來講，蘭妃應該是那個最先懷疑自己的人才是。
但她沒有去深究這些，只是淡淡地對跪在地上不斷叩頭的奶孃說道：“二位奶孃起來吧，一旁站著便好。本宮絕對不會誤殺一個好人，也絕對不會放過一個壞人。”
最後一句話，她說的狠戾，幾乎字字見血。
“都有誰負責奶孃小廚房的吃食？”洛水見震懾的效果達到，再次開口問道。
她一早便知道，這後宮有無數人的眼睛都盯在皇長子的身上，能夠生下來的確是種本事，但是能不能養大就是另外一種本事了。所以奶孃是她親自派人挑選，就連平日裡的吃食也是專門設置了小廚房的。
洛水確信，這裡面沒有更多曲折的手段。不是因爲下毒之人愚鈍，而是芊芷蘭太過稀少，加之本身對成人無害，小孩子表現出來的高熱癥狀也容易導致誤診。
恐怕就連那人也無法想到，自己竟然可以診斷出來芊芷蘭吧？
幾個負責小廚房的人聽話地跪上前來，洛水命人確認了並沒有人缺席，這才只是靜靜等待。
不出半刻鐘的時間，之前派出去的無影便回來，手中還拿著煲湯用的砂鍋，跪在前面的一個宮女看到那個砂鍋，臉色頓時變得慘白，身形一動，似乎就要朝著柱子撞過去。
無影不等人吩咐，徑直回身攔截了下來，又點住她的穴位，讓她動彈不得。
衆人相互交換了下臉色，大概都明白這下毒之人便是這宮女了。竟然要以死來隱瞞背後之人，其衷心程度，可見一斑。
“回皇上，洛妃娘娘，微臣按照洛妃娘娘的要求檢查了小廚房的器具，在砂鍋上發現了芊芷蘭的殘留。“無影再次單膝跪地回稟道。
李策這次也不再等人吩咐，徑直將砂鍋取過來檢查一遍，眉頭卻微微皺起，跪地說道：“回稟皇上，這上面並沒有芊芷蘭殘留。”
一時之間，抽氣聲不斷響起，衆人也是神色各異，不明白這
裡面究竟有些什麼名堂。難道，剛纔洛妃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爲了掩人耳目？這背後竟是洛妃所爲？
卻在望向皇上的時候，發現皇上的神色沒有絲毫的怒氣，望向洛妃的神色更是柔和。
“無影，你演示給李大人看。”洛水淺淺笑開，說道。
“是。”無影應聲上前，將手中匕首刺入到砂鍋之中，衆人沒有想到的是，原本應該受到撞擊碎裂的砂鍋完好無損，那匕首沒入了四分之一。無影將匕首抽回，交給李策。
李策將匕首放入手中檢查一下，頓時跪在地上道：“皇上恕罪，微臣眼拙。”
“怪不得李太醫眼拙，這做法也著實巧妙。芊芷蘭除了有毒之外，還有一個特性鮮爲人知，便是能夠讓接觸過芊芷蘭的瓦罐石器變得質地鬆軟，卻不毀原形。這砂鍋外面的芊芷蘭早已處理乾淨，但變得鬆軟的砂鍋內部卻還是有芊芷蘭滲入，想必下毒之人也不知道這個特性。只不過法網恢恢，疏而不漏。”洛水卻並不責怪，只侃侃說道。
一雙眼睛狠戾地望著那個被無影定住跪在原地的宮女身上。
李策的眼睛裡已經滿是欽佩。
“皇上，這世上竟然有如此歹毒之人，妄想謀害大皇子，這等奴才直接拖出去斬了最好。”淑妃心中有些遺憾不是洛妃所爲，不過看到這個樣子，她連忙站起身說道。
那宮女神色如常，似乎沒有聽到。
慕容楓只是一個冷冷的眼神望過去，對淑妃說道：“淑妃是心急了？若背後沒有大魚，這兩個奴才便能來謀害朕的皇子了？還是說……”他的聲音陡然下沉，溫度也下降了幾度，讓人覺得放佛有寒風突然刮過：“淑妃心虛了？”
這一聲質問明著是向著淑妃，但每一個後宮嬪妃卻都感覺到了冷意。
淑妃連忙雙膝跪地，解釋道：“妾絕沒有這個意思，妾只是心疼大皇子，所以才口不擇言，皇上……”
“起來吧，所有人都給朕安靜地看著，再有隨意開口者，絕不輕饒。”慕容楓冷冷地拋下一句，算是對其他人的警告，也是對方纔幾番被打斷的不喜，然後轉過頭溫柔地對洛水說：“洛洛，繼續吧。”
自始自終，他看向洛水的目光都是輕柔且帶有堅定的信任的，即使方纔李策稟告之時也未有絲毫變動。
洛水若是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那是帝王之心啊，那個年少的皇帝，在三年的時間裡，獨自挺過了無數的暗殺和算計，步步謀劃，一點點地將那個位置坐實，如果不是始終對大部分的事情抱有質疑之心，是斷斷不會的。
但是對自己，他沒有半分懷疑。
洛水這樣想著，臉色竟然鬆動了一些，她從大廳裡走出來，站在那個宮女不遠的地方，輕聲問道：“我問你什麼你都不會回答的對吧？”
無影見洛水開口詢問，忙解開了宮女的啞穴。
卻不想那宮女立刻便要咬舌自盡，沒有半分猶疑。周圍人均是一驚，就連站著的無影想要阻止都擔心來不及。卻只聽見“卡啦”一聲，關節分離的聲音格外刺耳，洛水已經伸手卸下了那宮女的下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