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沒有愛上楓,卻要承受他對你的愛,那對你是不公平的。其實,他的擁抱,他的吻,他的語氣,我在你的身體裡都一樣感受得到。我們共享著一個身體的知覺,我不像是寄託在這裡,而就是存在在這裡?!?
“我們可以相當於是一個人的兩種性格,還可以交談。但我們是一個人,這樣不是很好嗎?”洛湘的聲音十分真誠,“相信我,洛水,我很開心。”
聽到這些,洛水的心裡才安穩了許多,多虧洛湘和自己有同樣的感覺,否則她肯定會覺得自己像一個盜賊。不過,這也的確是最好的選擇,如果她無法尋回自己的身體,而註定要和洛湘以這樣的狀態存在的話,最好的,便是她們是一個人。
也許她們就是。
從這日開始,洛水放棄找回武功的念頭,從洛湘指引自己找到的幾本和她原本修煉的武功套路一致的武功開始重新修煉。武功是自保和保護他人的最好手段,她不想再固步自封,既然無法尋回,那麼就從頭再來好了。
她相信自己的天賦。
而司徒輕揚和衛離也起到了很好的師傅的作用。在開始學習武功之後不久,洛水卻驚訝地發現,內力如同流水一般在自己的身體裡流動起來,原本那些完全無法調動的都開始順從其自己的意志。
沒想到,陰差陽錯,放棄尋找武功之後武功卻自動回來了。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原來世上真的存在著這樣的際遇。
真正從玉龍雪山上下來,已經是半年之後,半年的時間雖然不算很長,但每個人都有恍如隔世的感覺。
而返回京城,洛水更是選擇了一條最短的路途。雖然一出玉龍雪山的範圍,原本無法傳遞消息的櫻鴿也重新地恢復了通信的功能,很快和大家都取得了聯繫。
但這一切,卻放佛隔靴搔癢一般,讓洛水感覺到自己身體裡的那個靈魂更加蠢蠢欲動,已經離開近兩年半的時間,這分離的確是太久了些。
一路雖然仍然走走停停,但的確比之前快樂許多。再次回到煙雨樓的時候似乎一切都沒有變。但時間,總是悄然地就走過了很久。洛水絲毫沒有想過,自己這一走,竟然三年之久。事實上,京城也發生了很多的變化,只不過,這煙雨樓,始終還像三年前一樣。
人來人往,笙歌不斷。
素竹院裡依舊乾乾淨淨,她悄然回來,並沒有驚動很多人。裡面乾乾淨淨,她轉動那個簪子,走入到密道之中。這一次,她沒有支開霧影,甚至叫出他,和自己一起進入到密道之中。
因爲臨走之前將密道告訴了若枚的緣故,這裡面比自己第一次進來的時候還要乾淨整齊,在最裡面的桌子上,放著一摞卷宗,洛水翻開來,快速
瀏覽了一遍,然後將卷宗交給霧影,示意他仔細閱讀。
看著他臉上的驚訝一點點放大,洛水纔開口說:“告訴楓,明日子夜,我會回去。”
雖然如果穩妥考慮的話,應該再往後延長幾日,做好一切準備之後再說。但是想念最是噬人骨,比起紫魑,都惶不相讓。
半夜時分,原本緊閉的皇城偏門卻悄悄地打開。
錦轎緩緩地從偏門進入,曲曲折折的似乎這條路始終也沒有盡頭,四周靜謐得很,這頂錦轎就好像是來自彼岸的遊魂。也許是因了轎子的上下顛簸,洛水覺得有些睏倦了,連眼皮都開始變得沉重。但是大腦也格外清醒,即使不掀開轎簾,單單憑著氣味也可以感知到自己身處在哪處。
她知道這是洛湘的感覺。
似乎從兩個人解開那最後的隔閡之後,她們之間的連接也變得更加緊密起來,心思一動,便是一人。
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五感都變得敏銳了起來,似乎某一部分得到了限制,另外一部分的潛力就被更大地激發出來。
三年的時間,改變了太多。
不知道是好是壞,只是這一刻,洛水感覺得到,洛湘已經在念起以前,現在她已經可以和她一樣看到回憶的畫面,五年多以前那個無辜的少女,也是這樣一頂錦轎,根本不敢掀開轎簾去看外面的世界,面對著莫大的陌生,她的無辜和膽怯一覽無餘。
而今,竟放佛前塵往事一樣。
這樣一出神的空擋,洛水竟沒有發覺,轎子已經安然停穩,四周都是熟悉的氣息,煙兒已掀開轎簾,眉目間可以看得出一絲擔憂,洛湘向她露出一絲安慰的笑容,搭著她的手款款起身。
腳尖尚未及地,她便落入了一男子的懷抱,鋪天蓋地熟悉的氣息幾乎讓她窒息,四周可以聽到衆人跪拜下去的聲音,男子溫熱的呼吸打在她的耳邊:“洛洛,朕想你?!?
洛湘生生被這聲音逼出眼淚來,擡頭時卻還是努力擺出一個燦若春花的微笑,聲音軟糯:“我也想你。”若是過去,這樣的話是斷斷很難開口的,但是既然自己已經是一個“亡魂”,也就脫離了世俗審判的標準。
況且,唯有在鬼門關遊蕩之後,又經歷長久的離別方會懂得,那些自己以爲羞恥的開口是多麼的珍貴,比如一聲問候,一句告白,一響思念。
男子在聽聞這句話的同時忍不住加大了懷抱的力度,洛湘透過他的臂彎望過去,殘磚碎瓦,乾枯的池塘和再也不會發芽的樹木,一點都找不到原來的模樣,空氣裡放佛還能夠嗅到火焰舔、舐一切的味道。
昔日這鳳儀宮人來人往的熱鬧景象好像只是一場夢。她的嘴角便忍不住掛上一彎有些悽苦的弧度,卻在
對上煙兒擔憂的眼神時笑了笑。
便不由得想起秋水,或者說“自己”,逝者已矣。
“洛洛,路上可是累了?”明黃男子不顧周邊的人直接將她抱起在懷裡,語氣中的憐惜沒有絲毫掩飾。她明白他所說的路上不僅僅是煙雨樓到這裡的距離,還有在兩人離開之後,中間一年的路途。
洛水便笑了,不管這周遭的景象如何變遷,眼前的男子還是一如既往,因此她也便放任自己將頭穩穩地靠在對方的胸前,默許地點了點頭。
她任由自己被抱著,她已然相信,這是這世上她最愛的男子,也是因爲,她心底明白,三年之後,這處鳳儀宮早就已經成爲了整個皇城最爲安全的地方。
在皇后洛湘“暴病而亡”之後,一把沖天大火,皇上震怒,下令任何人不許靠近,不許議論。衆口悠悠的確難堵,但是在數具屍體已經說明了皇上的聖意已決的情況下,就沒有誰還會爲了不想幹的人丟棄自己的性命了,管它昔日繁華,在這皇城之中都是轉瞬。如今荒草包圍著那些殘磚碎瓦,這裡不過是荒廢罷了。
在整個鳳儀宮的廢墟上,每隔一段距離,便站著一個一身黑衣的女子,那是在她離開的時間裡若枚按照命令送入宮中的女子,在這個她攜幽冥而來的晚上,她們便是她最大的保護。
慕容楓一直抱著洛水走到最裡間的閨閣。在一場大火之後,這裡已成禁地,誰也不知道,深處的閨閣,一如往昔。
那把大火,是慕容楓放的。而這裡,也是他重建的。
細碎的吻落在女子的額頭,眉梢,眼角,鼻子,最後在嘴脣上久久地纏綿不肯離去,芙蓉帳暖,誰也不會想到這處早已荒廢的宅院裡還能夠有這般的綺麗,洛湘柔柔地躺在男子的臂彎裡,似乎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閨房密語。
“我會成爲煙雨樓最好的花魁,這京城第一美人?!甭逅疁\笑著說。
“我信?!蹦凶拥哪槄s帶著一絲苦意,“只是到時候便有太多人能看到我的洛洛了。”
語氣中泛著的酸意毫不掩飾,卻不需要洛水做任何解釋,他繼續說:“不過到時候,我就會封你爲妃,你便可以再次回到我的身邊?!?
是的,他是這盛世的君。
而她,是這盛世的亡妃,攜幽冥而來。她曾經集萬千寵幸於一身,立他身旁,不離不棄。世人只記得那驚才豔豔的皇妃過早凋零,而她,卻仍舊徘徊於現世和彼岸,甘願改名換姓,但爲與君逢。
洛水的眼睛裡落滿細碎的月光,晶亮亮的,她用一隻潔白的胳膊半支撐起自己的身子,望著那有著小孩子表情的君王,嬉笑著說:“這樣的話,百官可又是要驚慌了,畢竟,我可是頂著一張禍水的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