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雅朋收拾完自己的旅行箱,又坐在電腦前。突然,他發現聊天軟件上有人給他發消息。點開一看,是朱怡萍!是整整消失了九個月的朱怡萍!朱怡萍寫道:“雅朋,得知你事業取得巨大進步,甚慰。如你仍愿見我,請務必于2月16日12時前到海平市濱海路3360號,如無法在此最后時限趕赴。請不要再來。因為我將會去另外一個地方,不能再見你了。這將是我最后一次使用這個聊天號。怡萍。”
阿香在水吧里喊道:“雅朋,我們要不要多帶兩瓶酒回家呀?”喊了半天沒見回應,就走進臥室來尋趙雅朋。“雅朋,你躲貓貓呢?”看到趙雅朋呆呆地盯著電腦。走到跟前一看,立馬就明白了:“你想去見朱怡萍,是不?”趙雅朋說:“是。她把時間定得那么死。我該怎么辦?”阿香說:“好辦。我們照原計劃行動,不過是繞一下路而已。”趙雅朋說:“香香,你不生氣吧?”阿香說:“寶貝,我不會生氣的。你放心吧。她有恩于你,我們都得感謝她。”趙雅朋說:“此生得妻如阿香,夫復何求啊!”阿香說:“別貧了。想一想,給怡萍姐帶一點什么禮物吧。”趙雅朋說:“我寫的三本書,都得歸功于她。我最想送給她的是三本書。”阿香說:“嗯,不錯。再帶個果籃,外再兩瓶上好的紅酒。你看怎么樣?”趙雅朋站起身,摟著阿香的腰,在她的額頭上親了一下,說道:“好。不錯,香香,謝謝你。”
這天晚上。趙雅朋失眠了。
早上七點。聽到鬧鐘響,趙雅朋騰地一下就跳下床去。急急忙忙地洗臉、刷牙。竟然還在十五分鐘內給阿香攤了兩張雞蛋餅。阿香的紅色跑車駛出車庫大門的時候,正好是早上八點。
開到高速公路,阿香讓趙雅朋開車。高速道路交通地形比較單一,趙雅朋慢慢也適應了。盡管開著導航,趙雅朋作為一個菜鳥司機,還是走了不少彎路。一個小時的路程,趙雅朋花了兩個小時才走完。阿香對于訓練這位司機很有耐心,一點也不著急。
趕到濱海路3360號時,才發現那是一家療養院。停車。登記。門口的保安問你來這里找誰?趙雅朋說:“我找朱怡萍。”保安說:“開什么玩笑,朱怡萍早就死了。”趙雅朋看了看阿香,阿香嚇得躲到他身后。趙雅朋也覺得頭皮發麻。他結結巴巴地問道:“怎么可能,昨天晚上她還在網上給我留言,讓我十二點前來看她。”保安說:“你等等,我幫你問一問。”他打了一通內線電話。然后說:“麻煩你們把車開進去,就停在外面的停車場。在那里等一等,一會兒有人來接你們。”天氣陰沉沉的,海邊的風呼呼地刮,阿香仍然坐在副駕位置。趙雅朋只得坐到駕駛員位置上。阿香說:“雅朋,我好害怕。難道怡萍姐真的是鬼?我看那保安都像是鬼呢。這整個療養院,離市區這么遠,四周荒無人煙的。我們回去吧!”
趙雅朋橫下一條心。他說過,即使怡萍姐是鬼他也想見她一面。她那么好心地幫助自己,總不至于要謀害自己吧。他安慰阿香說:“香香,別怕,有我在呢。你別多想了。”當下再次發動汽車。這時療養院的大門開了,趙雅朋把車緩緩地開進門內靠近保安室的一個停車場。熄了火,趙雅朋打開后車廂,拿出一個果籃,一個大禮品盒。一條兩車道的路直通向療養院內部。路的兩邊都是五六層高的樓房。大都是舊式的樓房。掩映在高大的榕樹下。乍一看,只見榕樹,不見房子。可能是因為陰雨天的緣故,半天也不見一個人影。看這停車場里的車倒是不少。這些車給了阿香和趙雅朋莫大安慰。
等了足足十五分鐘。水泥路面上傳來一陣“篤篤篤篤”的腳步聲,在路的轉角處,走出來一位穿著一件風衣外罩的中年女子,她面容清瘦,留著短發,一幅精明能干的模樣。趙雅朋搶上兩步,問道:“請問您是來接我們的嗎?我們找朱怡萍。”那女子微微一笑,問道:“那你是趙雅朋?”趙雅朋并不奇怪,估計是門衛保安告訴她的。那女子說:“那好,你們跟我來吧。”阿香見到風衣女子,怎么看也不像是鬼,膽子也大了。就下車了,跟在趙雅朋身后,緊緊地握住他的手,一刻也不肯松開。
緊跟在風衣女子身后,他們向右拐進樹從中另一條陰翳的道路。走到右手第二棟樓,他們進去了。走進門,屋子很高很深,從天花板上懸掛著一個巨大的橫向條幅。條幅上白紙黑字幾個蒼勁有力的大字:朱怡萍同志永垂不朽!趙雅朋感覺顱腔里嗡一下,淚水立即模糊了他的視線。
偌大一間屋子里只有他們三個人。那帶路的女子仍然示意他們往前走。趙雅朋現在與阿香是胳膊挽著胳膊。他們在一個冰棺前停下。透過玻璃棺蓋,可以清清楚楚地看一位中年女子安祥地躺里面,像是睡著了。雖然跟網上看過的照片有一些差別,但趙雅朋還是認出這就是朱怡萍。他的眼淚涮地一下就流出來。
他哽咽著問那帶路女子:“怡萍姐是什么時候走的?”那女子說:“五年前,因為一次交通事故,怡萍姐就成了植物人。她真正去世的日期就在三天前。”趙雅朋說:“這怎么可能?過去的三年中,我幾乎天天跟她在網上聊天的。”風衣女子說:“這不奇怪。我們給她使用了一套‘腦機界面’系統,可以通過大腦直接控制鍵盤。電腦中的信息也可以通過這套系統回傳給大腦。她給你打電話,其實都是機器組合發聲。你稍加留意,應該能分辨得出來。”
趙雅朋眼淚汪汪地看著那女子:“真的是這樣么?”那女子微笑著對他點點頭。趙雅朋問:“昨天她還在網上給我留言,叫我過來的。”那女子回答道:“那是我給你留的言。怡萍姐的遺囑中說如果她真的腦部也死亡了,請我們安排讓你們以這種方式見上一面。”趙雅朋問“怡萍姐有家人嗎?我想去她家里看望一下。”那風衣女子婉言拒絕:“怡萍姐在一個秘密的科研機構工作。能安排這樣的會面已經是非常不容易。現在你已經見到怡萍姐了,了卻心里的牽掛,你們該回去了。”
最后的希望也破滅了;殘酷的現實就擺在眼前。趙雅朋忍不住趴在冰棺上失聲痛苦起來。他笨拙地從禮盒里拿出三本書、兩瓶酒,又提起那個果籃,恭恭敬敬地擺旁邊的桌案上。然后,趙雅朋雙膝跪倒在堅硬的磁磚地板上,畢恭畢敬地,額頭觸地磕了三個響頭。他在心里默念著:“怡萍姐,永別了!如果有緣,我們來世再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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