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半。再過一會兒，蔣總讓我約的人就要來了。趙雅朋打開記事本，想寫下會談中注意事項，以防到時太激動，忘記了章法。

偏偏這時候，倪丹友躡手躡腳地溜進來。趙雅朋的辦公室是單獨一間，為了讓老板放心，他從來都不關門。

他一開口就抱怨開了：“雅朋，你小子太不夠意思了。害得我輸了5000塊錢?！壁w雅朋一臉茫然。我晚上去跑步，還一下子就丟了5000塊呢。提起5000塊，趙雅朋就心痛。想一想就后悔不迭。倪丹友見趙雅朋心事重重的，嘟囔了幾句，只好怏怏不快地離開。

下午三點。馬維國如約而至。前臺打電話通知趙雅朋。趙雅朋直接把馬維國請到蔣震云的辦公室里。趙雅朋發現，辦公室里早就來了兩位客人。靠窗的一圈沙發上，除了蔣震云，還坐著兩位女子。一位是李玉琳，另一位性感豐腴的女子，不認識。倒是馬維國站愣了一下，不過，他什么也沒有講。

蔣震云也沒有起身。“雅朋，這位是馬先生吧？快請到這邊來坐?！瘪R維國在李玉琳身邊坐下來?？梢悦黠@地看出，三個人都對彼此的到來感到震驚。

蔣震示意趙雅朋在他身邊的沙發上坐下。趙雅朋坐下之前，說一了聲：“李總，您好?！崩钣窳諗D出一絲微笑，明顯地神色慌張。

蔣震云清了清嗓子：“李總、鄭小姐，還有這位馬先生，這次找你們來是請你們幫我一個忙。首先，是請幫我刪除這個帖子?！闭f完，他把面前的筆記本電腦推過去。

那位鄭小姐直直地坐著一動不動。李玉琳、馬維國俯下身察看擺在茶幾上筆記本電腦，他們的臉色馬上就變了。李玉琳說：“蔣總，這跟我有什么關系？”馬維國很鎮定，慢條斯理地說：“難道蔣總懷疑我盜取了貴公司的*？”

蔣震云說：“你們三位就別裝了。大家都很忙。你們兩個跟李總相互都認識，還故意假裝不認識。這樣有意義嗎？你們一時糊涂，做錯了事，趕緊糾正就算了。我蔣震云不是小肚雞腸的人。”這回輪到趙雅朋吃驚了，蔣總的辦事效率真是高啊。

“蔣總，現在是法制社會，下結論是要講證據的。你要是亂講話也是要負法律責任的?！崩钣窳栈謴土顺B，一幅咄咄*人的樣子。

“我不想再浪費時間了。李總，你跟這位馬先生半個月前的一個星期天下午來公司，物業的監控拍下來了。截圖在電腦的桌面上。而你，這位女士，聲稱自己是破解了別人的郵箱得到我們公司的*數據庫文件，還想以2萬元的價格賣給我。而你實際上就是馬先生的合伙人。請你趕快抓緊時間把我的第一個要求辦妥?！笔Y震云又用手指了指筆記本電腦。

馬維圖迅速地切換到電腦桌面，雙擊，打開圖片。三個人相顧無言，一時間說不出話來。馬維國直起身來，伸手向上推了推鼻梁上那又大又寬的黑邊眼鏡，分辯道：“蔣總，我們三個都相互認識是不假。因為我們三個是分別被你請過來的。不知道你要做什么，所以就沒有相認。我是跟李總一道來過貴公司也不假，但也不能證明是我們登錄了你們的系統。有可能是你們的員工偷出來的，也有可能是你們的系統不安全被人入侵了，這都是有可能的。”

“那好，如果我能證明，你們到公司后半個小時后，有人就在公司內登錄了我們的系統，下載了數據。是不是就可以證明是你們拿的數據呢？因為那個時段，只有你們在公司。你可能不知道我們的寬帶使用的是固定IP地址吧？”蔣震云已經搞清楚了這些事件中的邏輯聯系。

李玉琳手里緊緊地攥住手機，一言不發。鄭小姐則完全放棄了抵抗。她直直地看著窗外，沒了主意。

馬維國想了一會兒，雙手一攤，好像是甩掉了一個重負。他回答道：“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心服口服?！?

“好，你看下一張圖。”蔣震云說。

李玉琳和馬維國又湊到電腦屏幕上仔細地看下一張圖片。李玉琳迷惑不解，一堆亂碼一樣的文字。馬維國說：“很顯然，這個日志記錄是你們捏造的。”

“你為什么這么肯定呢？”趙雅朋忍不住插話道。

“很顯然，沒有這種格式的history記錄或dmesg記錄或者是messages記錄。我相信你在服.務器上查看過這些日志，沒有發現可以證明是我們做的證據，于是就編造了這些證據?！笨磥眈R維國編程序的水平高，編謊言的水平更高。

“我知道像馬先生這么有經驗的高手，肯定會把登錄、*作的痕跡都擦掉。所以，我在服.務器的光驅里放了一張一次性可寫光盤，記錄下登錄*作的完整記錄。那種光盤，只能往里面追加，不能刪除或修改。而你似乎并沒有注意到它的存在吧？如果警察調查，相信他們能看得出這個記錄是真實的，并不是人工杜撰的?！壁w雅朋語氣仍然很平靜。

馬維國本以為蔣震云展示的日志記錄是他們根據事情的經過推測而杜撰出來的。因為他確確實實是清除了自己登錄和*作的日志。后來聽到趙雅朋講在服.務器光驅里放了一次性可寫光盤，只能寫，不能改……這樣存放登錄日志，就是世界一流的黑客來了也沒有辦法清除……想不到，這位趙雅朋還真有兩下子呢，這下真是栽在小河溝里了！

一時間，坐在對面的三個人都不出聲了。蔣震云說：“其實，我根本就不用在這里多費口舌。完全可以把些資料交給警察，讓他們來處理。李總為長青做出過貢獻，而鄭小姐、馬先生的公司也曾為我們的網站項目提過不錯的建議。大家相識一場，我還是希望及時糾正錯誤就行了?！?

鄭小姐就是國蓉科技的鄭蓉，馬維國的合伙人。一直沉默不語的鄭蓉說話了：“蔣總，感謝您的寬宏大量。您放心，您的數據很安全，我一份都沒有賣。畢竟，這是犯法的事。有幾個賣家要付款，讓我提供銀行賬號我都不敢給?！?

蔣震云沒說話，李玉琳筆直地坐著，雙手緊緊地攥著手機放在膝蓋上，右手大拇指不停地刮擦著手機纖薄的一側。馬維國像是找到新的目標，他責問道：“你為什么要這樣做？你從哪里拿到的數據庫文件？”他心想，如果不是鄭蓉把數據放到網上去賣，誰會知道這件事呢？所以，這件事壞就壞在鄭蓉身上。有些人，因為自己不能抗拒誘惑，犯了錯甚至是犯了罪，不反省自己，反倒責怪社會。這位馬維國就是一個典型。

“我前一陣子去了澳門，用2000元的籌碼，贏了30多萬元。這可比做網站賺錢多了。所以，幾天后，我又去了。結果，把前面贏的錢輸光不算，又輸了十幾萬塊錢。我沒錢，現場向別人借的。我跑回來后，心想，借錢的時候，那人只讓寫下身份證號碼和手機號碼。其它的信息都沒有問。我想賴賬不還給他。我把手機號碼換掉了。沒想到一個月后，有人直接找到我姐家里，說我欠他18萬元。限我一個月內還清。我姐慌了，東挪西借地幫我把錢還清了。我總不能害姐姐吧。公司做網站，不賺錢，能維持就不錯了，所以每年根本就分不到錢。有一天，我在公司用你的U盤從設計師那里拷設計稿，要拿給客戶看的。無意中發現里面有一份數據庫備份文件。我當時鬼迷心竅，就想拿到網上去賣，救救急?！编嵢卣f著說著，竟然哽咽著，眼淚都流出來了。

原來她就是鄭蓉！被本省網友們推選的“網絡小姐”亞軍，果然是楚楚動人。趙雅朋正在感嘆網友耳聰目明的時刻，蔣震云驚訝地發現自己剛才竟然沒有看到坐在對面的鄭蓉穿著超短裙，雪白的大腿之間，春光乍現。他再控制不住自己，目光還透過她那雙纖長、長著金黃色細細汗毛的手臂，掃視那大膽裸露在外的豐腴。

“好了，鄭小姐。既然沒有賣出去，就不要賣了。有困難，找我就行了。我幫你解決?！壁w雅朋不明白，蔣總這是真要幫鄭蓉，還是應付了事，以獲得他們的信任呢。

事情的真相大白：李玉琳認為自己的功勞很大，多次要求加薪。而蔣震云認為她剛剛三十歲，實際拿到手的稅后2.2萬元工資，相當于40萬年薪，已經很不錯了。她的工作是有些繁瑣，但*基本上都是在自己的直接管理下，由公司的營銷活動帶來的，與她個人的能力無關。

這樣肯定談不攏，李玉琳一氣之下，以辭職不干相威脅。她擔心到新公司后，無法快速拓展業務，想拿走長青貿易的數據，可以快速地做業績。在馬維國的協助下，兩個人直接跑到公司，拆下趙雅朋的電腦硬盤，找到了服.務器登錄密碼。下載數據后，拷貝到一個U盤里。而鄭蓉無意中得到數據庫備份文件，竟然要發帖叫賣。這才暴露了。

蔣震云說：“既然你們三位當事人都在場。我們都算是有緣份的人，我不想讓任何人為難。我提議，這樣處理：李總，請您刪除手上的數據拷貝。并與我簽署一份同業競爭保護協議，即在三年內你不能在同業內就業。但我不會因此向你支付基本保障金。這也算是對您的一種懲罰，不知您是否有異議？”企業與重要的人員簽訂同業條款時，一般會同意多支付三到六個月的工資，以助對方找到下一份工作時不至于生活窘迫。因為，大家都知道，要跳到另外一個行業總是比較難。

李玉琳知道，自己的行為已經構成了犯罪。蔣震云既往不咎，真的是天大的寬容。自己又怎么能有異議呢？她趕緊表示同意。

蔣震云取出一張協議書遞給李玉琳，李玉琳草草地掃了一遍就簽字了。蔣震云接過協議書，站起身來，對李玉琳說：“李總，感謝您對長青貿易的貢獻，要是在外面做的不開心，隨時歡迎您回來。您可以走了，我還要跟他們二位再談一談處理后續的事宜。”

蔣震云這是要送客了。李玉琳也顧不得馬維國和鄭蓉，急匆匆地要離開。悔不該當初做這種荒唐事。趙雅朋把李玉琳送到電梯間。等電梯的時候，趙雅朋說：“李總，您能力這么強，肯定能找到好工作的?！崩钣窳沼悬c尷尬，但很快恢復了正常。她說：“其實，我已經找到工作了。比這里要輕松多了。工資也比這里高。真不該做這種蠢事兒?！?

趙雅朋真替她高興?！笆锹?？李總，去哪里高就了？說不定哪一天，我被蔣總開除了，還要去找您討口飯吃呢?！?

李玉琳說：“木棉花中餐廳又開了一家新店，我是新店的總經理。有空你可要來找我，絕對有飯吃。這是我的新名片?！闭f著，雙手遞過一張名片。

李總對我也這么客氣。大家都看到趙雅朋走進李玉琳的辦公室，然后李總就從一只母老虎，變成了小綿羊，都以為是趙雅朋“說服”了她。其實趙雅朋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讓李玉琳“痛改前非”。他也很想知道到底李玉琳是如何實現這種轉變的。難道是朱怡萍找她算賬了？或者李玉琳遇到跟自己類似的經歷？

趙雅朋捧起名片，認真地閱讀上面的文字。真的是總經理，真的是木棉花中餐廳！趙雅朋想到那種高檔餐廳腿就發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