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趙雅朋的手機上,收到文采揚的一條短信:“雅朋,我們分手吧。我不適合你,不是你的錯。謝謝相識的九個月里你對我的幫助。忘了我吧。另外,你借給我的四萬元錢,我已經匯給你了。謝謝。”
趙雅朋有點習慣被人甩。
打電話給她?上班時間,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緒,在公司里哭哭啼啼多難堪;去找她?誰知道她在哪里呢。還是學她,發一條短信吧。他很冷靜地回了一條:“我知道我不夠優秀,我知道我掙的錢不多,我知道跟我在一起你在物質上得不到滿足,我知道我沒有錢跟你一起供養你的父母和弟妹,我知道晚上周末我因為東奔西跑地去蹭課很少有時間陪你,可我是真心地愛你,我也在很努力地學習進步。相信會有一天我能為你買房買車買你喜歡的任何衣服,為你弟弟、妹妹支付學費,給你父母寄生活費。這些我都可以做到,求你不要離開我。求你給我一點時間。”
文采揚似乎被感動了,十幾分鐘后才回復:“雅朋,你已經很優秀了。是我自己不好。我換工作了,年薪45萬,我沒辦法拒絕這樣的機會。我的新老板為我支付了5.5萬元的DBA培訓費,為我父親支付了15萬元手術費,還給我10萬元當做弟弟妹妹的學費。他向我求婚,我答應了,很快就舉辦婚禮。我承認我愛你,但是我更愛錢。我選擇了錢。是我不好。忘了我,找一個更好的女孩吧。”
面對這樣的競爭,你還能說什么呢?別人一出手就是你五、六年收入的總和。你能怪文采揚嗎?她不過是遇到一個無恥的老板。開始覺得她新鮮,玩一段時間之后,再給點錢,就把她給打發了。文采揚怎么連這一點都看不清楚呢?
朱怡萍勸自己學習學習學習,不讓玩游戲,不讓看*網站。可是學習有用嗎?到頭來還不都是一樣的結果!要怪,只能怪自己投胎投錯了地方!趙雅朋絕望了。
“我能見你一面嗎?”趙雅朋又發了一條短信。這一次如泥牛入海,徹底沒有了回音。
打電話,文采揚已經關機了。
我必須見到她。我必須要跟她說清楚,她不能這樣執迷不悟。趙雅朋情緒很激動。他決定去文采揚公司去找她。對,先打電話問一問。他在網上搜索到文采揚上班的那家超高壓配電柜制造公司。他拿起電話:“你好,我找市場部的程園園。”
“趙雅朋?你找我有什么事嗎?”電話通了,線路的另一端,園園很詫異。
“園園,小文在公司嗎?”趙雅朋盡量克制自己的情緒。
“小文星期一辭職,星期二去新公司上班去了。怎么,她沒有告訴你嗎?”園園這下明白,看來文采揚是要甩掉這個趙雅朋。
“小文她去哪家公司上班了?能告訴我嗎?”趙雅朋還在強忍著心中的難過。
“去哪家公司?我……我不知道啊。”園園猶豫了一下,還是狠下心來不告訴他。
“我不相信她這么快就換工作了。你騙我。”趙雅朋管不了那么多了。
“你要是不相信,我幫你轉她的辦公室,你問她一個部門的同事就知道了。或者你自己打,讓總機轉信息部。”園園不善于撒謊,但在文采揚辭職這件事上,她確實沒有撒謊。
“那我要去哪里找她?”趙雅朋像是在詢問,又像在自言自語。
“你們怎么了?吵架了嗎?”園園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小文不要我了,她說她跟她老板好了。還關機,不理我了。”趙雅朋心里的恨,心里的怨,心里的痛,又有誰能說得清呢。
“你不是知道她住在哪里嗎?去哪兒找她呀。”園園心想,這不是犯傻嗎?這點常識都不知道。
“現在還沒有下班,她肯定不在那里。下班之后,她肯定跟她老板走了,肯定不會回去的。”分析得多清楚,一點也不糊涂。園園想,真是這個邏輯呢。文采揚要是移情別戀,現在正在興頭上。下班后一定會膩歪到一起,不會直接回去。要是那樣的話,還真的沒有辦法。園園沉默了。
“好吧,既然你也不知道她去哪家公司。我只好等她開機了。謝謝你。”趙雅朋掛斷了電話。園園舉著話筒,發了好一會兒呆。她跟文采揚成了閨蜜,女漢子也是她的閨蜜。按理說,三個人可以成為好姐妹的。可女漢子跟文采揚就是聊不到一起。人就是這么不可理喻。
趙雅朋登上聊天軟件,朱怡萍的頭像仍然是灰色的。他還是在給她發了一條消息:“怡萍姐,現在文采揚不要我了,你說我該怎么辦?是不是我太差了,你也不愿意跟我說話了?請為我指點迷津吧,怡萍姐。”
發送出去之后,趙雅朋呆呆地看著屏幕。難道我的命運就跟朱怡萍相關?她消失了,我就要倒霉了?
周五的下班鈴聲響了。趙雅朋空著手,僅帶了錢包、手機,第一個沖出辦公室。電梯門開了,一電梯的人,看來急著離開的人并不止他一個。趙雅朋也不愿意謙讓,厚著臉皮擠進去。惹得電梯里一片怨言。
沖出辦公樓,跑到馬路邊,招手攔出租車。來了一輛,他緊跑兩步,拉開車門就坐進去。司機大哥說:“兄弟,是別人叫的車,你再等一等吧。”果然,被搶了先的那個男的,生氣在拍打車窗玻璃。
趙雅朋對司機:“大哥,請行行好。女朋友把我甩了,我想去見她一面。幫幫忙吧。”司機一聽,當即表示:“兄弟,這事得抓緊,我支持你。你坐穩了啊。”
在周末擁擠的街道上,約摸十公里的行程,司機大哥楞是花了一個半小時“驚人速度”趕到。趙雅朋心想,早知道這樣,還不如直接步行過來呢。
趙雅朋哭喪著臉,花言巧語地說服保安,終于站在文采揚租住公寓的門口。敲門。沒有人應答。再敲門,還是沒有人。
又等了一個多小時。
“趙雅朋,你怎么坐在門口,不進去啊?”抬頭一看,是文采揚的室友阿燕回來了,身邊還站著個男的。
“屋里沒有人。阿燕,你知道小文去哪里了嗎?”趙雅朋從地上站起身,一點也沒有因為自己自毀形象地坐在地上而慚愧。
“小文啊?周二去新公司上班后,就沒有回來過。不過她給我們電話說她回老家看她父親去了。她沒出什么事吧?”阿燕答道。
完了。從周二到周五,她跟她老板肯定都睡到一起了,完了!趙雅朋感到揪心的痛,他的大腦麻木了,不知道要做什么。雙手抱頭,使勁地掐著頭皮,想讓自己清醒一點。他一下子又蹲到地上。
阿燕和她的男朋友站在門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怎么辦。
趙雅朋突然一下子站起來,把兩個人嚇了一跳。“阿燕,你知道小文的新公司叫什么名字嗎?”
阿燕說:“叫珠州房數據科技有限公司。趙雅朋,小文是不是失蹤了?快說呀。”
打聽到文采揚的公司名稱,應該就好辦了。趙雅朋還是沒有回答阿燕的問題:“那間公司地址在哪里,你知道嗎?”
“在埃蒙德中心60樓。”阿燕脫口而出。“趙雅朋,你冷靜一點,小文出什么事了?”
“她沒出事,她好個呢。她把我甩了,要嫁給自己的老板。”趙雅朋苦笑著。
“你要是真的愛她,就隨她去吧。我想,她也有苦衷吧。”阿燕知道文采揚沒事,松了一口氣。反倒勸起趙雅朋來了。
趙雅朋根本聽不進去。他心里只有一個念頭:現在我就要找到文采揚。他抬腿就走。
街上還是那么擁堵。趙雅朋走進地鐵站。他粗魯地人流中疾行。
晚上九點。埃蒙德中心大堂。一名保安拉住他。“先生,現在是下班時間,請問你去哪里?”
“我……我是來應聘的。”趙雅朋答道。
“請問,到哪間公司應聘?”保安不相信,這么晚了,誰還上班啊?
“6008房,房數據科技。”趙雅朋對答如流。
“好,請稍等。”保安走到控制臺,撥通門禁系統。“您好,這里是中心大堂,有位先生說是來應聘的,是這樣的嗎?”趙雅朋一看,這下完蛋了,露餡了。沒有想到。保安一揮手說。“先生,您請。”
趙雅朋按門鈴。開門的正是成志霞。“請問這里是‘房數據科技’嗎?”趙雅朋搶先問道,還側著頭想往里面看。
成志霞不悅。“你是下午要來應聘數據管理員的王帥吧?你的時間觀念可真行啊。”她對不守時的人深惡痛絕。之所以讓他來見一面,就是想讓他知道不守時的惡果。
“姐,其實我是來找文采揚的。請問她在里面嗎?”趙雅朋不愿意扮戲,直接表明來意。
成志霞把趙雅朋上下打量一番。長得挺帥,嘴巴還挺甜,可惜姐不喜歡男的。“你是誰?找她什么事?”
讓她沒有想到的是,趙雅朋上前一步,繞開她,向里沖去。一邊跑,一邊叫:“文文,文采揚!”成志霞想按門禁系統叫保安,抬了抬手,又放下了。這個男的為文采揚傷心,我又何嘗不是呢?文采揚跟成志豪走后,成志霞心里一直空落落的。她想多工作一些,讓文采揚負擔小一點兒,讓文采揚高興一點兒。
里面只有一個房間亮著燈,看來是老總的辦公室,那是成志霞的辦公室。趙雅朋走出來,激動地問道:“姐,文采揚的座位在哪里?”
成志霞視趙雅朋為“同是天涯淪落人”,語氣緩和了很多。“那你也得告訴我你是誰吧?”她冷靜地盯著趙雅朋。
“我叫趙雅朋,是文采揚的男朋友。她一連幾天沒回家了,我急死了,我在找她。”趙雅朋的話半真半假,他著急倒是真的。
“你是我們文總經理的男朋友?我怎么不知道?”成志霞決心要把趙雅朋狠狠地打擊一下,要不然,以后還會來纏著文采揚。
“總經理?文采揚?”趙雅朋有點吃驚。
“是啊?文采揚就是我們的總經理。”
“我不信,她……她的辦公室在哪里?”趙雅朋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他清楚地知道,如果文采揚當上總經理,那甩掉自己是天經地義的事。作為一只安分守己的癩蛤蟆,趙雅朋從來不作非分之想要吃什么天鵝肉。
“跟我來。”成志霞走到文采揚的辦公室門,推開門,打開燈,雙手抱在胸前。頭一擺,說道:“這間就是。”
站在門口,能看到那張大大的辦公桌一側的一張小文件柜上,放著一個紅色的帆布旅行包。那是他給文采揚買的。沖動之下,他未征求成志霞的許可,就沖進去,抓起那個旅行包,一把拉開。確實是文采揚的旅行包,里面還有一本厚厚的MySQL培訓教材。扉頁上還寫著文采揚的名字。
他捧著書,環顧一下這間辦公室。比剛才他進去的那一間大。卻沒有什么東西。文件柜空空的。桌上倒是有一個大大的LCD顯示器。還有一份文件。他抓起那份文件。第一眼就看到“鄔桐林”三個字。
“這位小兄弟,你在我們文總經理的辦公室里亂翻一通,這樣非常過分了。我要求你馬上離開!”成志霞指著門口,不客氣地說道。
趙雅朋拿出手機撥打鄔桐林的電話。“鄔桐林,你個烏龜王八蛋,你把文采揚弄到哪兒去了?”那聲音之大,把成志霞嚇了一跳。
鄔桐林聽到話筒傳出來的怒吼聲,心想,壞了,怎么又讓他知道了?“雅朋,你不要老針對我好不好,你女朋友不見了,我怎么知道呢?”
“我針對你?我每一個女朋友你都搶?你還是人嗎?”趙雅朋以為這間公司的老板就是鄔桐林。
“趙雅朋,文采揚又不是跟我在一起。我不過是給她介紹了一個好工作而已。你們應該感謝我才是。”鄔桐林找到道德的高地,站了上去。
看來,這件事的始作俑者還是鄔桐林。不過,現在找到文采揚要緊。“好,你告訴我,文采揚現在到底在哪里?這幾天她到底去哪里了?你說呀!”趙雅朋恨得渾身發抖。
“我怎么知道?你應該問她本人啊。”說完,鄔桐林掛掉電話。
“喂,喂,鄔桐林,我……”趙雅朋知道,鄔桐林聽不到了。再拔,不接,再拔,拔號音都沒有了,估計被拉進黑名單了。
成志霞聽到趙雅朋與鄔桐林的幾句對話,大概也明白了。“小兄弟,文總選擇不跟你在一起,肯定有她的道理。如果你真心喜歡她,她混好了,難道你非要擋著她,而不是替她高興嗎?”
這話有道理。文采揚不是三歲小孩子。現在主要的原因是文采揚不想見我。別的都是間接的因素。“對不起,姐,我明白了,我有點沖動,請諒解。”但他對鄔桐林的恨,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成志霞還沒有來得及回應,趙雅朋的電話響了。“蔣總……什么時候的事……好……我現在就回公司!”說著話,趙雅朋連聲再見都沒有說,一路小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