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周天翼,何巖心先來到秦府大門前,隨后,唐雪柔與唐雙兒也匆匆而至。在歷經了五年前的雁門關一站后,沒有人懷疑唐雙兒的預知能力。秦雷冥一看人已到齊,當即朝眾人點了點頭,隨即翻身上馬。
就在此時,一聲輕呼傳入秦雷冥的耳中:“秦郎,你又要拋棄我么?”昔日離別,煙火滿天,皓月下,兩人緊緊相擁,不舍對方。不想一別便是數年,待秦雷冥從戰場歸來,周落霞早已望穿秋水,風雨中,兩對熾熱的眸子含情對視,沒有一句愧疚與抱怨,兩人相視而笑,依舊緊緊相擁。
“我回來了,風,會將我送到你的身邊?!蔽羧盏娜崛嵋恍?,相伴到老,如今不過幾年,再度化作離別。尚未留住你一縷溫暖的相擁,尚未聽夠你所說的甜言蜜語,一轉眼,便要言再見。這一刻,周落霞怔怔的站在秦府大門前,不肯退卻一步。
“是我喚醒他們的,若要怪,秦三哥便怪我好了,你的女人,有權利知道你的去向?!碧蒲┤彷p輕一嘆,無奈開口,望著周落霞的眼神中帶著一絲理解與同情。
秦雷冥點了點頭,沒有說話,而是穿過眾人,來到周落霞面前,柔聲道:“你放心,我會回來的,風,會再度將我送回你的身邊,到時候,我哪也不會再去,就在這里,永遠的伴著你,了度余生?!?
周落霞輕輕點了點頭,她知道,國家大義,族人危機,相比兩人之間的甜言蜜語,孰輕孰重,他分得出來。卻是她身旁的一人忽然沖了出來,沖過其他人的身邊,一把將何巖心死死抱住,泣聲道:“我不要你走?!?
昔日一別,趙芷嫣頓然覺得生活無趣,每日一重復著朝花夕拾,登高遠望的生活,默默等候著自己的石頭哥哥微笑的將自己擁入懷抱。沒有人訴苦,沒有人如寶貝一般呵護的公主,就這般慢慢將自己改變。終于有一天,他縱馬而歸,帶著自己狂奔在一望無際的平原上,這一刻,所有的心酸,所有的等待仿若從未出現過一般煙消云散,一切的默默付出,終于得到了如愿以償的回報。但本以為就這般能靜靜的相伴終生,卻無端被一些瑣事破壞,還未適應他那迷人到能讓自己面色桃花,心跳加速的溫暖笑意,還在為他見到自己而吐字不清而歡喜時,卻發現他即將遠行,再度別離。
何巖心身子一顫,他明白,趙芷嫣從來都不是一個情感熱烈之人,甚至如他一般有些靦腆,但今日,她竟然不顧一切,在眾人面前將自己緊緊抱住。
他慢慢彎下腰,生怕弄疼了懷抱中的少女,伸手輕輕環過她的腰際,將她慢慢抱了起來,離開了地面。抬頭笑望著已經被他舉起的她,何巖心微笑道:“若無今日的離去,怎會有明日的重逢。昔日你高高在上,是二哥為我們牽線搭橋,今日他有難,身為四弟,我義不容辭。若我不去,只怕會抱憾終身?!?
“但……昔日一別,便是三年未見你過來,好不容易過了兩年安心甜蜜的日子,你便又要離我而去,難道真如落霞姐姐所說,你們男子生來便是來賺我們女子淚水的么?”
與秦雷冥相視一笑,何巖心輕輕將趙芷嫣放了下來,輕輕點了點她的額頭,笑道:“這句話,似乎你前世便與我說過了?!?
“討厭,石頭哥哥你從哪學來的風言風語,今后你一日若說上二十次,我就不理你了!”趙芷嫣羞得滿臉通紅,將頭埋得低低的不敢與眾人對視。忽然間,她感覺到身子一輕,等她回過神來時,人已經在周落霞的懷抱中了。
望著漸漸遠去的背影與輕揚的馬蹄聲,找芷嫣方才止住的淚再度流了下來:“石頭哥哥,你又拋棄我!”
周落霞伸出素手拍了拍趙芷嫣的肩,嘆道:“這便是我們的命運吧,若心上人出人頭地,戎馬生涯,我們女子便要默默承受離別的苦痛與艱辛,得失之間,又有多少男子能夠理解?”
“我卻希望能與石頭哥哥安然度日,男耕女織,沒有紛爭,沒有戰亂,遠離世俗,過無憂無慮的生活?!辈蝗淘僖娔菨u漸遠去的背影,趙芷嫣忍不住再度淚流滿面。
“他們今日所謂,正是要爭取明日與你們相守到老,生死不渝,若無他們今日打拼,你們又如何能有安然度日,相守到老的日子?況且讓他們置身事外,只怕他們會郁郁而終吧,空有一身抱負而無法施展,同樣是一種痛?!眳s是秦義云走了出來,望著遠去的背影,微笑道:“孩子們都長大了啊?!?
五匹駿馬一路狂奔,沒有遲疑,特別是秦雷冥與何巖心二人,美人恩重,他們擔心自己一回頭,淚便仍不住涌出眼眶,他們擔心自己這一轉身,所有的事情便可以拋之腦后,因此他們只能選擇繼續前行,將這一股思念化作無上的力量,指引他們走向自己所希望的生活。
一路無言,縱然是兩位少女也不曾說過一句勞累,一行人默默無言,一路快馬揚鞭,迅速趕到華陰縣,取道華山。
路上,忽然聽唐雙兒開口問道:“三位哥哥,當年華山上,龍炎哥哥俞黃鳴逍之戰,當日寒冰玉掉落山下,寒心姐姐將龍炎哥哥推上了山,之后呢?為什么龍炎哥哥沒有到山間去尋寒心姐姐?難道他就從未想過寒心姐姐還活著么?”
周天翼嘆了口氣,道:“怎么會沒有,當年黃姑娘一直陪伴在他身旁,他怕傷了黃姑娘的心,特意吩咐我暗中行事。但是那山崖太高了,我只沖下去一半,便感覺到一陣頭暈腦脹,根本不能繼續向下飛,更談不上深入谷底了,但二弟他一直執著與當年俞姑娘墜崖時那一閃而逝的白光,說那是寒冰玉顯靈的表現,便在心中存了個年頭。但即便如此,那山崖那么深,只怕掉下去時縱然還活著,只怕也活不過這么些年吧?!?
秦雷冥也黯然道:“那日,他聽聞雁門關不保,心中擔憂,只能暫且擱下自己心中的劇痛,帶領著唐前輩留下的龍騎兵,一路奔赴代州,見楊將軍,做領軍,潛入腹地,置身事外,為的,不過是天下蒼生免遭戰火荼毒,若雁門關失守,遼軍攻入,只怕大宋立即陷入戰亂之中。只是今日,不想趙炅認定大遼積弱,竟然主動出兵攻打,實在不知所謂。后來二哥見戰事安定,便感到一陣心灰意冷,這才反身一路踏遍昔日所至之處,雖言游山玩水,實則緬懷佳人。他一路到汴京,下桂州,最終走上華山,對著昔日俞姑娘墜落的山崖,一望,便是數月。”
華山山頂,一名少年席地而坐,目光深邃,一動不動的眺望遠方,他的身旁,是一道深邃的山崖,艱深的峭壁讓人望而卻步,呼嘯的寒風令人膽怯,但少年似乎對眼前的場景沒有絲毫的擔心,在這懸崖峭壁旁,他的身軀沒有動彈,仿若這一切都不能讓他感到膽怯一般。
在他身后,站著一名面色安詳的老者與一名蒙面的中年男子,老者無奈的嘆了口氣,問道:“蒼夜,他都在這里待了多久了?”
唐蒼夜細細一想,道:“這一次應該是第四天的早晨了吧,他在這里已經待了三天三夜了。一坐下去,就起不來了。若算上不間斷的,他大約在華山已經待了差不多三年的時間了吧。每次上山,第一件事便是在山頂眺望下方,每次離去,也必定是眺望下方,沒有變化,也不知到底能看到什么?!眹@了口氣,唐蒼夜不禁問道:“師父,你能力高絕,又是這華山之主,就不能探知俞姑娘的生死么,是生是死,也好給龍炎兄一個交代,讓他死心?!?
陳摶老祖無奈的搖了搖頭,道:“這世間很多人的命運皆能算至,包括我的命運,但這幾個人的命運我皆不能得知,無從算起。此子乃朱雀大神的傳承之身,其命運根本不能看透,同樣的,那名女子的手持寒冰玉,未來命數不定,我亦不能算知。”
說話間,一名白衣少女飄然而至,出現在唐蒼夜與陳摶老祖身后,陳摶老祖笑了笑,道:“看來老夫還真算不到,罷了,蒼夜,我們走吧。再過一會,又有幾名命數不定之人也要上來了?!?
唐蒼夜點了點頭,轉身隨陳摶老祖慢慢走下了山崖。白衣少女靜靜的凝望著眼前兩鬢微白的少年,不禁嘆了口氣。昔日的在眾人面前歷經艱辛,風光無限,讓遼軍嚇破了膽,四下潰逃,如今竟然因為心中的牽掛而如此蕭索。
就在此時,秦雷冥帶著四人走到了山頂,唐雙兒正不停的四下張望,妄想將唐龍炎尋找出來時,忽然間她身子一顫,怔怔的站在那里,只見她抬起右手,捂住自己的嘴,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驚叫道:“寒……寒心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