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崖邊,唐龍炎依舊靜靜的坐著,他聽見唐雙兒的失聲叫喚,也不疑惑,只是抬起頭來,朝那白衣少女嘆道:“馨悅,這些年,你為了讓我不這么消沉,刻意扮演著寒心妹妹的角色,苦了你了。”
唐雙兒細細一看,這才發現自己方才緊緊只是晃眼一看,加上路上一直在思索著俞寒心,是以一看到白衣,便認定眼前的女子定然是俞寒心,這才叫錯了人。
五年不見,黃馨悅越發的嫵媚迷人,因此若真是正面相看,唐雙兒定然不會將她錯認為清麗脫俗的俞寒心,此時她含著一汪淚水,顫聲問道:“五年了,你還是不能回過神來么?”
“不管是國十年,百年,我都要在這里守下去,因為不知道什么時候,寒心妹妹可能從這里飄然而上,她有寒冰玉,不會有事的。”頓了頓,他的嘴角微微揚起一個角度,在朝陽的余暉中顯得頗為動人,配上他的面容,猶如一幅精致的畫。他繼續道:“你不必裝扮成她的樣子,在我心中,你占據著一半的位置,她也是一樣,你們誰都無法取代誰,你們便是自己,倘若那日落入懸崖的是你,今日我同樣會在這里駐足等待,等待著你的到來,這些日子,謝謝你默默的守候在我身邊,沒有你,便沒有了我繼續留下來的意義,只怕我早已墜崖身亡了。”
從山下上來的五人聽見唐龍炎的話,皆是一片沉默,五年前,他帶領五百龍騎兵完成了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五年后,他獨自守護著自己心中的一片寄托與希望,在華山之巔久久駐足,為的,只是那僅存的一點微末的可能。
“龍炎哥哥,雪柔來看你了。”唐雪柔帶著一絲愧疚,悄然走上前來,輕聲說著,這些年,她也有些抱怨唐龍炎對他這個堂妹不聞不問,對唐府沒有太多的打理,但這一次她出門尋找唐龍炎的一路上,聽到的皆是贊美之詞溢于言表,朱雀一族在他的帶領下,正繼續著昔日唐烈云式的輝煌。
唐龍炎抬起頭,迎著唐雪柔的目光,輕輕一笑道:“雪柔妹妹長大了。”入冬日陽光般溫暖的笑意帶著一陣陣的寂寞與孤獨,黯然與傷懷,飽經風霜的面容猶如刀刻斧鑿后一般堅韌有力,讓人禁不住多看上兩眼,清俊的面容上,再次添上了幾縷歲月的風霜。
唐雙兒雙手不知所措,但她還是勇敢的走了上來,朝唐龍炎道:“龍炎哥哥對不起,雙兒沒有聽你的話好好待在家里,到處亂跑了。”說話間,將頭垂得低低的,如同一個做錯事了的小孩。
唐龍炎站了起來,伸手摸了摸唐雙兒的腦袋,也沒有管她口中支吾著“我已經不耍小孩子了”,帶著歉意道:“這些年我不讓你們出門,是擔心你們受到欺負,如今你們都能找到這里來,本身而言是我的錯,這些年,我回去照顧你們的日子太少了,希望你們不要怪龍炎哥哥。”
唐雪柔雙眸盯著唐龍炎的雙眼,漸漸的,她的眼中淌出了大顆大顆的淚,唐龍炎一怔,當即抬手要拭去她臉上的淚,卻被她擋了下來,泣聲道:“就讓我為龍炎哥哥將心中的痛宣泄出來好了。”
就在此時,她忽然感覺唐龍炎左手一探,直接將她擁入懷中,正疑惑的抬起頭時,卻發現唐龍炎神色肅穆,右手同樣將唐雙兒緊緊抱住。
兩枚帶著狂雷真氣的袖箭,此刻正在唐龍炎形成的一層赤炎真氣上不停的旋轉,妄想著要刺進來。唐龍炎雙目一瞪,兩枚袖箭便直接飛射到了地上,隨即將兩名少女挪到身旁的黃馨悅手中。卻見一個人影,慢慢從山下走了上來。
“俞叔叔,別來無恙。”唐龍炎嘆了口氣,沒有說出昔日讓他厭惡萬分的三個字。
袁青御望了唐龍炎一眼,冷聲道:“此次前來,只為祭悼亡女,不愿傷人。但你若執著前仇,打擾到我女兒,那即便你是九段大成,我也絕不會放過你!”
唐龍炎冷冷的望著他,出聲道:“寒心妹妹沒有死,她的墜崖皆因你而起!昔日若非你給她灌輸那些想法,為何她要這般對我?最終又為何會因救我而墜入深淵?今日,即居然還好意思過來看望她!”
袁青御冷笑一聲,道:“為何不行?我生她養她,為何不能來祭悼她?唐家小兒,莫以為你今日功力玄通便在此處放肆!我勸你還是收斂一點,你還不是族長的對手。”
不知為何,唐龍炎朝黃馨悅與秦雷冥做了個手勢,秦雷冥當即了然,從袖中拿出三塊方巾,撕開分別交到周天翼與何巖心手中,同時將自己手中的兩片方巾塞入耳中,周何二人雖然疑惑,卻也照做了,這般的黃馨悅同樣如此。
唐龍炎見狀,慢慢深吸了一口氣,袁青御正疑惑間,忽然見唐龍炎嘴唇微張,從口中呼出一陣忽快忽慢,忽高忽低的聲音,這聲音初入耳中,袁青御尚未覺得有何異常,但隨著這聲音的繼續傳來,他漸漸感覺到腦中一陣暈眩,幾乎站立不住,他猛然一驚,當即運起體內的狂雷真氣與之抗衡,卻發現自己不運氣不要緊,一運氣,腦袋便更為暈眩,幾乎克制不住的要暈倒過去。
華山西峰山腰上,陳摶老祖手中的棋子久久不落。對面的唐蒼夜微微一怔,不禁問道:“師父,怎么了?”
陳摶慢慢搖了搖頭,道:“唐小兄新悟出的神功,威勢不錯,只怕要將背后那名高手逼出來。”
說罷他慢慢閉上雙眼,手指頗有節奏的在石臺上敲打著。
山巔之上,袁青御越發感覺到傳來的聲音越發的帶著一陣奇妙的旋律,仿若是多年積攢下來的思念與悲痛,在一瞬間化作一股山洪瘋狂的涌向身體的四周,漸漸的,那聲音由一開始的輕柔忽然變作狂風呼嘯,沙石橫飛,仿若一瞬間,便由淺吟低唱變成了虎嘯龍吟,聲勢變得磅礴大氣,讓人一陣心潮澎湃,真氣不自主的四周流竄,不受控制。
何巖心與秦雷冥兩人體內皆有五族真氣,因此一開始還尚能勉強抵御住唐龍炎的輕聲,但隨后的呼嘯便直接將他們體內的真氣激蕩起來,望了望身旁臉色極為難看的周天翼,他們二人忙將自己的真氣導入周天翼的體內,真氣流動間,自己身上的感受反而好了許多。
唐龍炎擔心唐雪柔等人受不了,當即身形一閃,來到黃馨悅的身后,右手輕輕貼著她的后背,一瞬間,三名女子感覺到一陣暖流涌過心頭,耳外任由其狂風怒吼,山崩地裂,萬馬奔騰,但耳中卻沒有了方才的那股刺痛感,心中也一片安定平和,不似方才那般心驚肉跳。
孤立無援的袁青御首先倒在了地上,痛苦不迭,面部扭曲,仿佛周身要爆裂一般,就在此時,一個身影從仿若云間一躍而下,來到了袁青御的面前,將手掌貼在他的額頭上,只一瞬,袁青御便安定下來。
山腰處,陳摶老祖干脆收起了棋子,閉目靜坐,靜靜的欣賞起唐龍炎的呼嘯起來。漸漸的,唐蒼夜感覺到身前的石臺有些略微的震動,到最后,忽然“轟”的一聲化為碎末!
“師父,這……這是怎么回事?”唐蒼夜疑惑的望著眼前的桌子,不禁抬起頭來朝陳摶老祖投來疑惑的神色。
陳摶老祖沒有回答他,但頭已經頗有韻律的搖晃起來,微笑道:“此曲只應天上有,這不是你能夠享受的,若非我將這一部分樂律轉移道這石臺上,只怕你的身體也受不了。現在感覺如何?”
唐蒼夜細細品味,開口道:“這呼嘯中似乎帶著陣陣悲切與思念,別有風味,讓人感同身受,不禁要流下淚來。難道這是蒼夜兄所創?”
“音律歸于自然,他只不過是將自己心中所感,情深所傷,思念所往寄托在了這蘊含著無上赤炎真氣的呼喝之中,卻冥冥中暗合天地,因此才能有如此精彩絕倫的樂感。”似乎頗為沉醉于唐龍炎的呼嘯之中,陳摶老祖的話也帶著一絲韻律。
“但是,我好想感覺到一個比龍炎兄更厲害之人來了山頂,師父,若他們斗起來,只怕這華山不保啊!”唐蒼夜似乎對于華山頗為擔憂。
“五年前,他們這般鬧騰老夫都不曾擔憂,今日又有何懼?在這華山之上,他們還能逆天不成?”陳摶老祖微微一笑,臉上滿是自信:“放心吧,有老夫坐鎮,他們便不能危機到華山上的一草一木。”
唐蒼夜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卻也無奈的望了一眼眼前早已粉碎的石臺。
唐龍炎止住呼嘯,冷聲道:“五年未見了,黃族長依舊健朗如昔。”
黃鳴逍同樣笑道:“唐家小兒果然非同尋常,竟然能悟出如此精妙的長嘯,若非老夫早已八段大成,今日定然也無法完全抵御你的長嘯,未請教此長嘯威名。”
“此長嘯,名為悲龍蒼憫!”